“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面對就有勇氣面對的,一旦想到要直面這些傷痕,就覺得不如死了算了。”晚秋失神地盯着杯子裡橙黃色的液體,喃喃地開口說着。
四月坐到她旁邊,用手指敲敲吧檯,示意吧員也給自己一杯酒,“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很多事情也許都是你自己想的太嚴重了而已,你真的面對了,可能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困難。”
“說的容易,實際做起來.....”晚秋搖了搖頭,“難啊……”
四月微微一笑,“其實過上一段時間後,你再回頭看看,就會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特別的沒意思,爲了一些已經失去的東西,還要將自己已經擁有的一併都給了出去,最後,才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晚秋怔怔地看着她,看樣子是有些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你現在這樣,工作室的事情都沒有再管了,光靠那個新來的助理,做出來的東西都沒有了原來的味道,再看看你們在網上的評論吧,很多老顧客都在抱怨這件事,我現在都有些不敢在你們這裡繼續拿貨了,水平實在是有些不穩定。”四月想了想,還是將實話說了出來,大家都是在創業,深知顧客積累起來不容易,但是要失去,卻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麼嚴重了?”晚秋呆愣了一下,“我問豆豆,她說的一切都很正常啊。”
“你的手藝是大家買單的主要原因,既然現在已經吃不到你做的蛋糕了,誰還願意繼續爲此買單呢?”四月搖搖頭,覺得晚秋還是有些太天真了,“所以你要想想,真的願意爲一段失去的愛情,而將自己辛苦經營的事業也一併陪葬了嗎?”
晚秋沉默了下來,是啊,自己建立這個工作室的初衷是想要擁有獨立的烘培品牌,然後能夠去英國參加比賽,可是現在自己又在做什麼呢?終日的與酒爲伍,渾渾噩噩地度日,難道真的要像四月說的那樣,爲了許輝,將自己的夢想和事業都一起扔掉了嗎?
“我先回去了。”想着晚秋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然後就站了起來,跌撞着離開了酒吧。
四月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微微嘆息了一聲,轉過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還在勸別人,自己又何嘗不是沒有勇氣面對和王明的事情呢?他已經快十天都沒有回家了,她甚至不敢去想他沒回家的日子到底都去了哪裡?昨天發微信問他時,他說自己還在j市,但是明明有朋友在機場看見過他。
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四月有時想着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醒來時,周邊的人和事早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現在酒吧倒真成了自己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她環顧了四周一圈,淡淡地對吧員說:“再給我一杯威士忌。”
晚秋走出酒吧,打了一個車回了自己的公寓,出電梯門時就看見豆豆正靠在門邊,明顯是來等自己的。
她沒有說話,沉默着打開了門,豆豆也跟着走了進來。
“給我一些時間和空間吧,這段時間我想一個人待着。”晚秋進門坐下後就直接開門見山地對豆豆說道。
“是我什麼地方做錯了嗎?”豆豆低着頭,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和慌亂。
“豆豆,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錯,給我點時間想清楚吧,我不想再這麼渾渾噩噩的了。”晚秋扶着額,像是累極了的樣子。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豆豆也沒有再說話了,默默地站了起來,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早晨,當晚秋端着一杯星巴克出現在工作室時,小秦不由大吃了一驚,這還是兩個月以來這位老闆第一次出現在這裡,這點認知讓她差點就熱淚盈眶了,“晚秋姐,你再不來,我就快撐不下去啦。”
晚秋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將咖啡喝完後,就開始翻閱最近的訂單,然後不由皺起了眉頭,看來四月說的沒有錯,她們工作室確實已經到了非常糟糕的時候了,訂單量比起原來下降了不止一半,網上的口碑也確實越來越差。
她想了想,先開始動手將最近的這些訂單還是着手做了起來,同時也指點小秦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兩個人忙碌了起來,等她們緩過勁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
晚秋讓小秦先去吃飯,見豆豆還沒過來,便拿出電話給她打了一個過去,電話接通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喂,晚秋。”
“還在睡覺嗎?”
“沒,起來了,有什麼事情嗎?”
“那你有時間到工作室來一趟吧,有關工作室的事情我想和你聊聊。”
豆豆聽後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兩秒,然後才答應道:“好,我待會兒就過來。”
一個小時後,豆豆就出現在工作室了,她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怎麼好,蒼白中還帶着些浮腫,身上也還穿着昨天的衣服,她慢吞吞地走了進來,坐到了沙發上。
晚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並沒有多問什麼,然後就工作室的問題和她說了一下,再這樣下去,關門可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這件事我已經找了曲恆了,他也答應了幫忙,計劃書都已經做好了,待會兒我就發給你看。”豆豆聽後,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晚秋,免得她太過於擔心。
“他居然還肯幫我們?”晚秋有些吃驚,但是想到曲恆對豆豆的那片癡心,她又瞭然地點點頭,覺得這似乎也能說得通。
豆豆的臉上也閃過一絲不自然,摸出手機將曲恆之前發給自己看的計劃書轉發給了晚秋,晚秋點開看過之後,稍微鬆了口氣,這份計劃書的思路清晰,對她們的情況也十分了解,善於抓住工作室的優勢,將弱勢的地方也很好的迴避了起來,融資的希望應該會很大。
看完計劃書後,她有些疲倦地從包裡摸出了煙盒,抽了一支出來點上。
“晚秋,你今天怎麼會想着過來了?”豆豆看着她,這兩個月以來,晚秋一直就沒有關心過工作室的事情,不僅是工作室,她彷彿對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興趣,所以今天給自己打電話,說要談工作室的事情時,豆豆還是吃了一驚。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通了,我確實不能再失去得更多了。”晚秋吐出一口煙,緩緩地說道,如果連事業都失去了,她更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了。
晚上,晚秋整理完工作室的所有事情後,擡腕看了看手錶,才8點多,這個時間回家也並沒有什麼事兒做,一個人對着空曠的房子,卻會顯得自己越發的寂寞,她去英國待了四年,期間沒怎麼回國過,和原來的同學和朋友也逐漸疏遠,回國後一直住在家裡,後來又忙着開工作室,所以也沒有怎麼和同學繼續接觸,這讓她在自己出生的城市,居然沒有了一個可以說知心話的朋友。
原來和許輝戀愛時也沒怎麼覺得朋友有多大作用,他們之間已經有着聊不完的話題了,一有空時就黏在一起,哪裡能想要分出點什麼時間去結交朋友呢?這會兒和許輝分開了,才發現,自己在s市,是這樣的孤單寂寥。
在工作室裡坐着又發了會兒呆,晚秋還是站起來,拿着包,坐電梯去了樓下的酒吧,自己現在也許只有和四月,才能自然地聊上幾句了吧。
走進去後,環顧四周卻沒有看見四月的身影,她找了自己平時喜歡坐的那個位置,要了杯酒,就開始喝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四月就跌跌撞撞地從裡間走了出來,找吧檯要了一杯溫水,一股腦兒喝了下去,放下杯子時,晚秋看見她眼睛裡已經有幾分朦朧的醉意了,不由關心地問道:“四月,你沒事吧?”
四月聽見聲音後轉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事,陪朋友多喝了幾杯。”
旁邊過來拿酒的服務員聽見了,不由驚歎地插嘴道:“您這還叫多喝了幾杯啊?我以前都沒發現,您的酒量居然這麼好,那羣人本來時想灌您的,卻沒想到被您給喝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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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話多,還不去給客人送酒。”四月笑罵了他一句,轉頭又望着晚秋,見她今晚只點了莫吉托,隨即就放下心來:“你要每次都能像現在這樣淺嘗輒止,我倒是天天歡迎你來的。”
晚秋笑了笑:“你這老闆也夠奇怪,還要管客人喝什麼酒,管這麼多閒事,你生意還做不做了?”
四月打量了一下她,發現她今天明顯氣色要好一些了,就問:“終於想通了?”
“必須要想通啊,沒有了他日子還得照過不是嗎?”
“你能這樣想就好,好好地把自己的事業經營起來,這纔是自己賴以生存的根本啊,男人啊,終究是靠不住的。”
晚秋點點頭,深以爲然,兩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四月本來就喝了酒,話也十分的多。聊到興上時又要了幾杯啤酒喝了起來,晚秋本來沒打算多喝的,後來也忍不住又喝了起來,到酒吧打烊時,服務員看着醉倒的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了,最後還是由魯力來收拾這一爛攤子。
許輝加完班出來,剛走到車旁邊時,手機就響了起來,上面顯示是晚秋的號碼,他怔住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了起來,“喂,”
“喂,你好,請問您認識這位機主吧?我看她把您電話存在緊急聯繫人裡。”
“嗯,認識,請問出什麼事情了嗎?”
“是這樣的,我們這裡是bw酒吧,這位客人喝醉了,本來老闆也認識她的,結果現在老闆也醉了,沒辦法知道她住哪裡,所以只好請您來接一下了。”
原來是喝醉了,許輝沉默了兩秒,然後應到:“好的,麻煩給我一下你們的地址。”
半個小時後,許輝出現在了寧泰中心門口,找到了那家酒吧,看着已經不省人事的晚秋,微微嘆了口氣,朝店長道謝後,就打橫抱起了她,往車上走去。
兩人剛離開,王明也趕到了酒吧,魯力朝他攤攤手,“幸好你回來了,打你電話之前我想你要還在出差該怎麼辦,我也沒去過你們家,她現在喝這麼醉,一個人送到酒店也不安全。”
王明看着醉成一灘爛泥似的四月就皺起了眉頭:“怎麼會喝這麼多?”
四月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輕易不會被喝醉,這都是原來長期談業務鍛煉出來的,現在這樣,不知道是喝了多少。
“她今天一個人喝四五個人,那幾人全部被她喝趴下了,出來遇見了一個朋友,聊高興了又喝了起來,所以就成這樣了。”
王明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他一聲不吭地將四月扛了起來,然後放上車疾馳而去。
清晨,晚秋在一片昏沉中醒來,宿醉的感覺及其難受,頭痛欲裂就不說了,下牀後,還感覺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她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只剩下了裡層的衣服,打量四周一下,發現是自己的臥室裡,隨即又放心下來,低低呻吟了一聲,赤着腳從臥室走了出來,然後就看見了睡在沙發上的男人。
今天的陽光極好,純淨,透徹,像金子一樣,從落地窗照進來,將許輝的頭髮也映成了金色,他的鼻樑很挺,筆直,落下的陰影將他的臉清晰地分割成明朗和陰暗兩面。
她癡癡地盯着他的臉,自己又多久沒看見過他了?自從那天說分手後,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了,誰都不知道她是有多努力,才能剋制住自己想見他的衝動,然而他現在就在自己的面前,明明離得那麼的近,卻又感覺是那樣的遠。
晚秋輕手輕腳地轉身,卻看見書房裡的電腦還亮着,可能是昨晚許輝用過,她走了進去,準備將顯示屏關掉,卻看見了許輝沒來得及關上的郵件頁面,已發送的郵件中,有一封的標題她十分眼熟,晚秋點開看了看,赫然就是昨天豆豆發給自己看的份計劃書。
可能是陽光的光線實在是太強,許輝終於還是醒了過來,他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望了望四周,沒有看見晚秋的人影,也沒聽見有什麼響動,難道是還沒醒?
許輝站了起來,準備到臥室去看一看,經過書房時,卻看見晚秋一個坐在裡面,正盯着電腦屏幕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