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齊木被列爲頭號嫌疑人,但案情仍籠罩在一團濃重的迷霧中。反倒是負責打通進村山路的工程隊幹得熱火朝天,還有兩三天就能完全開通了。那時候,再不抓住嫌疑人,就有可能被他逃之夭夭啦。
時間的逼近令我們心急如焚。
偏偏這兩天愛迪生都沒有醒過來,只有一個撿到寶貝的拜金美眉從早到晚美滋滋地觀賞着那塊玉佩。村裡有位懂得鑑賞玉石的老人告訴她,這塊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價值不菲呢。
這倒好,夏早安簡直把它當做心肝寶貝了,連吃飯的時候也恨不得餵飽它似的,不斷地對它說悄悄話。
“哎呀!親親你,我的小寶貝,我愛死你啦!來,親一個!”
誰會信這丫頭便是鼎鼎大名的偵探?
我看到孟勁大叔和Doctor馬微皺眉頭。至此,他們仍不知道,愛迪生和夏早安其實是毫無關係的……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說確實是同一個人。
“好啦,好啦,收起你的寶貝,先吃飯吧。你想我們把晚飯都吐出來是吧?”我敲了敲餐桌,提醒她道。
“什麼嘛!”夏早安驕傲地揚起眉,“我就知道,米卡卡你是嫉妒我快成爲有錢人啦。放心啦,我就算成了富婆也不會忘記你的啦!”
暈菜!居然讓這種人撿到寶!真沒天理!
程美妮對玉佩也很感興趣似的,問夏早安借來一看。
“大小姐你是不是喜歡?念在大家朋友一場,我友情價賣給你好啦!”夏早安趁機推銷。程美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歡,拿起來仔細看來看去,隨口一問:“How much?”
夏早安伸起一根手指頭。
“哇,一千塊,”我想了想說,“還挺便宜呢。”
“一千你個死人頭!”夏早安送給我這個窮人兩個白眼,“是一百萬啦!”
我立馬從椅子上掉了下去,屁股摔痛了。
“一百萬?還是友情價?跟你談感情,多傷錢呢!”我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
程美妮對這個價錢卻毫不在乎,反而用生硬的中文說:“One million!好便宜哦!”
我再次摔了下去。這兩個美眉分明是想摔死我!
沒想到,夏早安卻重重嘆了一口氣:“唉!”
能賣出一百萬還嘆氣什麼?我就知道,她在後悔沒賣一千萬。
我剛從地上爬起來,穆曉和黃百萬就從二樓下來吃晚飯了。不知爲何,黃百萬一看到程美妮手中的玉佩,就突然停下了。他發出一種壓抑的喘息,看上去可怕極了。然後,我們又看到他瘋狂的行爲——問也不問就將那塊玉佩奪在手裡,瞪大眼睛端詳,臉色越來越慘白。
“這……這是哪裡找到的?”他問程美妮。可玉佩的主人不是她,程美妮只能聳了聳肩,表示無可奉告。
“喂!喂!這塊玉佩是我的!”夏早安拼命地將玉佩重新奪回來,緊緊攥着,生怕被搶了去。
“賣給我!”黃百萬眼露兇光,臉上的肌肉**地跳動了幾下。
這個神經質的男人,快把夏早安嚇壞了。她帶着驚恐的表情躲到Doctor馬的身後。
“這是我的,就不賣給你。”
“開個價,要多少錢你才肯賣?”
既然黃百萬這麼說了,夏早安當然獅子大開口了。她還是伸出一根手指頭:“一千萬!”
哈哈!這回我可沒跌下去,只是孟勁大叔連人帶椅和地板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一千萬?”黃百萬嘴巴張得大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數字。
只有旁邊的程美妮還在認真地點頭,說一些刺激人神經的話:“嗯嗯,一千萬,好便宜哦!”
夏早安十分期待這次交易的成功,歡欣之情跳躍在臉上:“一千萬,買不買呢?”她故意揚揚手中的玉佩,黃百萬那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它看,眼神銳利得彷彿要吃掉一切似的。他身上散發出的強烈信念與惡意,盛氣凌人地朝我們壓過來。沉默半晌後,他卻一言不發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吃起晚飯來。
“喂喂,你到底買不買呀?”夏早安着急了。
可黃百萬卻不屑地嘴角一撇,發出陰冷的嘲笑。
笨蛋,想得到的東西不一定用錢才能買到呀!
在夏早安和Doctor馬、程美妮這些女生去泡溫泉的時候,一個人鬼鬼祟祟地閃進了夏早安的房間。夏早安回來之後,就會看到那張僞造的紙條。
今天晚上十二點,到水車邊,有話對你說——齊木。
過了一會兒,夏早安捧着臉盆走回自己的房間。剛泡完溫泉,她顯得神采奕奕,臉頰紅潤。那塊重要的玉佩正晃眼地掛在她的胸口上。不過,她很快就無法擁有它了。
深夜時分,山村一片沉寂。月光在田野上拉出一層薄薄的銀白畫布;蟋蟀在草叢裡長鳴;青蛙蹲在青葉上,仰望夜空;淙淙的小河泛着粼粼的波光,一切都如此溫暖而美好。
少女站在水車邊,緊張地摳着手指——齊木大人這麼晚約我到這種地方,一定是想向我告白。我待會兒該怎麼辦呢?真是難爲情啊!
在她看不見的暗處,一個黑影正悄悄靠近。少女還在自作多情地踱來踱去,那個人終於瞅緊機會衝了出來。
“哇啊!”少女被突然而至的黑影嚇得退後幾步,差點跌入水中,“是……是齊木大人嗎?”
看來不是。因爲來人戴着一頂黑色頭罩。
是那個頭罩怪人,他想要幹什麼?夏早安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可後面就是小河,根本沒退路。頭罩怪人堵住了離開水車的活路,正步步緊逼過來。
“把玉佩交出來!”頭罩裡傳出陰險兇狠的聲音,而且,他還拿着一把刀在夏早安面前晃了晃。
夏早安的眼睛驚恐地瞪圓了:“什……什麼玉佩?”
“還裝傻?就你撿到的那塊玉佩,值一千萬的那個!快給我,不然,我就……就對你不客氣了哦。”頭罩怪人雖然盡力裝得凶神惡煞,但他的語氣卻表露出了他此刻的恐懼。看來,他心裡也十分害怕。
夏早安緊緊捂住了胸口,說:“不……我……沒有什麼玉佩……”
“還想騙我?”頭罩怪人使勁拉開她的手,一把抓住她脖子上的紅繩,用力一扯,玉佩就落到了他的手裡。夏早安顧不上脖子的勒傷,拼命地抓住頭罩怪人的手,“別搶我的玉佩!別搶我的一千萬!我跟你拼了啦!”
她張開嘴巴,狠狠咬上對方的手腕。頭罩怪人尖聲慘叫,猛地鬆開手。玉佩掉到地上,夏早安趕緊俯身撿起來。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我殺死你!”頭罩怪人揮舞着尖刀朝夏早安捅過來。
那一刻,夏早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她尖叫着閉上了眼睛,但是,頭罩怪人卻沒有下手。他咬牙切齒,氣得渾身發抖,尖刀離少女只有那麼一兩釐米的距離,但他始終沒有足夠的勇氣突破那微不足道的距離。
他嘆了一口氣:“沒見過你這樣的傢伙,難道錢比生命還重要?”
“當然啦!”夏早安居然理直氣壯地昂起了頭,“你要搶走玉佩,還不如干脆殺了我。”
頭罩怪人算是被她打敗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女生會愛錢如命到如此地步。這下子,他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了。如果要奪走玉佩,恐怕這位拜金女一定會以命相搏。他並非兇殘的人,但是,那個人的命令他又不能不聽。
就在這時,黑夜中響起一聲呼喚:“喂,是夏早安嗎?”
夏早安馬上獲救般大聲喊起來:“是我,是我,齊木大人,快點救救我!這裡有壞蛋!”
“什麼?”一個人影朝他們奔跑過來,並厲聲喝道,“是誰?別跑!”
半路殺出了一個程咬金,頭罩怪人只能慌張奪路而逃。齊木雖然和他正面相遇,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爲他手裡揮舞着尖刀。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逃跑。
不過,頭罩怪人留下了一個致命的特徵。
穆曉手腕纏着繃帶,坐在房裡。
午飯時間到了,他吩咐安小寶將午餐送到他的房間。自從老張死後,旅店便沒有了主人,安小寶暫時掌管着一切,不過他也打算過幾天就離開稻草村的。
十二點過五分時,安小寶敲了敲他的房門:“送飯來了。”
穆曉打開門。門外站着安小寶,不僅如此,還有夏早安等人。糟糕!穆曉察覺到危險,慌忙關上門。可來不及了,孟勁大叔一把推開門。門的反作用力使穆曉手腕上的傷痛劇烈發作,他忍耐着小聲慘叫,並做賊心虛地將那隻手藏在身後。
“你們有……有什麼事嗎?”
一羣人涌進了他的房間裡,氣氛頓時變得窒悶。
孟勁大叔不回答,反而揚起那兩道警覺的濃眉問:“你的左手受傷了?”
“啊……這個……昨天不小心……”
“還想狡辯!”孟勁大叔突然厲聲呵斥。這一招果然奏效,穆曉一下子嚇懵了,癱坐在牀上。孟勁大叔指着他,臉上的表情收緊了,嚴肅地說,“趕緊交代,昨天晚上襲擊夏早安的人是不是你?”
“啊……不……不是!”穆曉極力否認,可他的辯詞顯得蒼白無力。
Doctor馬拿出那張紙條,衝他失望地搖了搖頭:“穆曉,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財迷心竅的人。你假借齊木的名義騙夏早安出去,可是你卻忽略了你留下的這張紙條,我認得你的字跡,這就是你犯罪的證據。而且,只要檢查你受傷的傷口,就能查出它是不是和夏早安的齒痕吻合。你逃不掉的,快認罪吧!”
他的眼睛裡失去了反抗的慾望,血色全無的臉龐涌上了絕望和內疚。穆曉痛苦地雙手捂臉,自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他的指縫間擠出來:“是我……是我乾的……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想這麼做的……是Boss他下了死命令。我不能不報Boss的知遇之恩呀……”
真相大白。穆曉就是意圖劫走玉佩的那個頭罩怪人,而他這麼做,完全是受了黃百萬的指使。可這裡依舊有一些可疑的地方。譬如說,黃百萬爲什麼對這塊玉佩虎視眈眈?就算它值一千萬,腰纏萬貫的黃百萬也不應該爲此鋌而走險吧。
穆曉說:“Boss好像挺害怕這塊玉佩似的,他告訴我,就算搶不到玉佩,也要把它給毀了。”
“啊?這麼說,他根本不是爲了錢?”我說。
“應該不是吧。Boss藏在家裡的古董每一件都價值幾百萬呢。”
“那就是,這塊玉佩對黃百萬很重要,也許藏着什麼秘密,所以他一定要毀了它。”我猜測道。
穆曉馬上伸出手說:“把那塊玉佩給我看看,也許能發現什麼呢。”
夏早安警惕地往齊木身邊捱了挨,穆曉笑了:“放心,有這麼多人在場,我還能搶了你的玉佩不成?”
這麼說也有道理。夏早安遲疑了半秒,還是將玉佩拿了出來。
穆曉接過去端
詳了幾眼,立刻臉色大變:“啊!這塊玉佩不就是董事長……”然後嘴巴緊緊地閉上,不再說話了。
對孟勁大叔的質問,黃百萬表現得十分不合作:“就算是穆曉去搶那塊玉佩的,又關我什麼事?”
“他說是你指使的!”對付這種難應付的嫌疑犯,孟勁大叔很有經驗。他在黃百萬面前踱來踱去,目光始終冷冷地瞪着對方,好像早就看穿了所有的陰謀詭計似的。
黃百萬正襟危坐,表情絲毫不爲所動:“這只是穆曉的一面之詞,我不會承認的。有證據你就抓我吧。”
這個傢伙比想象中還要難對付。孟勁大叔接着說:“不錯,目前是沒有證據。不過,我們找到了發生在四年前的一樁懸案的線索,或許,那件案子與你有關也說不定。”
黃百萬臉色微微一白。這微妙的變化沒有逃過孟勁大叔的眼睛,他抓準機會,單刀直入:“穆曉剛纔無意中透露了一些口風。他只說了一半,不過我們還是猜到了,這塊玉佩……”孟勁大叔故意將玉佩在黃百萬面前晃來晃去,“這玉佩是屬於你的大嫂,也就是四年前失蹤的李啓紅董事長吧。爲什麼李啓紅的玉佩會在稻草村?而且,更奇怪的是,在她失蹤的那段時間裡,這裡也發生了一樁駭人聽聞的案件。兩者會不會有什麼關係?”聽到這裡,黃百萬的臉部肌肉抽搐着,額頭不斷滲出汗來,臉色更白了。
啊——黃百萬心裡痛苦地慘叫,難道往日的罪行真要暴露了嗎?
他握緊拳頭,手心裡也滲滿了汗,不安的情緒如冬天裡的雪,在胸腔裡融化般擴散開來。不,事情遠遠沒糟糕到這種地步,他想,警方的推測只不過停留在最表面而已,他們還沒找到任何指證我的證據。
孟勁大叔看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麼,就退出了房間。
回到我們的房間,孟勁大叔很有把握地說:“我敢肯定,李啓紅已經死了,而且她就是在稻草村遇害的。”
“這就是黃百萬爲什麼要得到那塊玉佩的原因吧。”我補充道,“黃百萬一定是爲了不讓事情敗露,所以千方百計要毀掉那塊玉佩。如此一來,就沒有人知道李啓紅其實就死在這個村子裡。”
“啊!”Doctor馬似乎想到了更深一層的內容,她那雙閃動着光芒的眼眸,熾烈地跳躍着,“我知道李啓紅的屍體藏在哪裡了?”
“哪裡?”
所有的視線被吸引了過來,Doctor馬慢條斯理地繼續下文:“應該就在那座山裡,所以,黃百萬纔要買下那裡。如果那座山被程美妮買下開發了,一定會挖出李啓紅的屍體。到時候,警方就會重新調查這件謀殺案了。”
我們頓時如夢初醒,十分認同Doctor馬的分析。
程美妮更是恍然大悟地叫道:“Hey,I see!那天襲擊我的稻草怪人就是黃百萬派來的。他故意恐嚇我,寄來僞造的黑色邀請函,就是想阻止我去競拍那塊土地。”
有道理!
接着,夏早安也裝模作樣地叫起來:“Hey,I seetoo!黃百萬就是兇手,是他殺死了這些人。”
白癡哦!我送給她兩個大大的白眼,質問道:“黃百萬總不會殺死自己的女兒吧?”
“誰知道呢,也許黃明珠不是他親生的呀!對了,一定是他老婆偷情,跟別的男人生下了黃明珠,黃百萬知道後,就設計殺死了黃明珠。哈哈,沒想到這麼複雜的殺人動機也被我看破啦,我真是個天才啊!”
一滴冷汗滑過我的太陽穴,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拜託!你去當電視臺編劇好了……再說,黃百萬怎麼殺死黃明珠的啊?他跟我們一起搭火車來這裡的,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這樣子哦!”夏早安一時無法反駁,滿臉寫着失望。
“如果……兇手不止一個人呢?”Doctor馬說,“我們一直認爲兇手是一個人,這是沒道理的,兇手也可以是兩個人或者三個人呀!總之,不能排除一切可能性。不管怎麼說,我覺得警方有必要對那座山重新進行搜查。雖然過去四年了,但仍有可能找到李啓紅的屍體,或許就在夏早安撿到玉佩的地方附近。”
孟勁大叔表示同意:“但搜查行動得等山路開通了才行,就在明天了。對了,夏早安,把你的玉佩給我。”
“幹什麼?”夏早安剛遞出半路,便聽到一句晴天霹靂,孟勁大叔認真地說:“這塊玉佩既然是李啓紅的遺物,那自然是案件的物證,必須交給警方處理。”
“什麼?不幹!”夏早安好不委屈,眼看就要成爲小富婆了,她死也不肯放棄這塊寶貝,“強盜!這明明是我撿到的,爲什麼要交出來?”她做出全力防禦的姿勢,要是孟勁大叔敢動手搶,她就跟他拼命。
“這是規定。”孟勁大叔鐵面無私,“要是你拒絕交出來,可是要坐牢……”
話音未落,夏早安已從門口逃之夭夭,門外傳來她亂嚷嚷的回答:“這是我的寶貝,誰也不能奪走。”
孟勁大叔追了出去,忠於職守的他可不能讓這件物證出任何的意外。
出意外的卻是夏早安。她跑得太快,在庭院一不小心摔倒了,手中的玉佩滾到了某個人的腳邊。夏早安擡起頭看着那個人,鼻子裡流出兩條搞笑的血蟲。那個人慢慢彎下腰,將玉佩撿起來。玉佩在一雙冰冷的灰色瞳孔中盪漾出模糊的影子,一抹詭異的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
孟勁大叔停在樓梯上,屏住呼吸。我們這些從房間裡跑出來的人也都沉默無言,靜靜地注視着站在庭院中央的狐妖。
她一臉漠然地盯着在空中盪來盪去的玉佩,突然,手指一甩,指向二樓。我們的身體一僵。仔細一看,狐妖正指着黃百萬。空氣像瞬間降到冰點似的,大片大片的風吹過屋頂,烏雲在每個人的臉上投下陰影。
“你……你想……怎麼樣?”黃百萬害怕極了,一張臉全無血色。
當狐妖緩緩抽出第五封黑色邀請函時,他甚至慘叫一聲,肥胖的身體重重地跌坐在地板上。
這表明,第五個受害者就是他。
他會死在狐妖石像的小路上,而且,這塊玉佩會出現在他的屍體旁邊。這是黑色邀請函上的預言。
但最奇怪的地方並非如此,而是狐妖告訴他:“有一條小路可以離開這個村子。那條隱蔽的小路就在山神石像的小路旁邊。你只要找到那條小路,就能逃出這裡。這是你唯一活命的機會。但是,很可惜,我已經看到了你的命運。你將會不幸地選擇狐妖石像的那條路。無論如何,你都會選擇那條小路。”
這就像,一道已經揭開答案的選擇題。
A:山神石像,B:狐妖石像。
只要選擇A,就能逃出去。選擇B,則大禍臨頭。
問題是,明知道答案是A的人,爲什麼一定選擇B呢?難道命運是不可逆轉的,而狐妖能看見每個人的未來?
等一等,狐妖還有更驚人的話。
“在那條小路上,將有一個人的分身等着你的到來。沒錯,是分身術,我會使用法術,將一個人的邪惡人格分裂出來。那個人,不,應該說是那半個人會殺了你。”
聽起來很玄,黃百萬更是難以置信地嚷起來:“放屁!你胡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分身術。”
“哈哈哈!”狐妖仰天大笑,用帶着刺骨寒意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我們說,“我的法力,不是你們凡人能夠破解的。而且,每個人都有邪惡的一面,我可以控制你們任何一個人邪惡的分身,去做這件事情。那麼,挑誰去好呢?”
她的目光在我們身上流連,終於,她找到了一個人。
“有趣!有趣!”她得意地自言自語,手指再度擡起來,這次,她指向穆曉!
我們齊齊愕然地注視着他。穆曉頓時有如五雷轟頂般露出無法置信的驚訝表情:“怎麼……會是我?”
“因爲你是黃百萬最信任的人,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殺死,那是一件多麼有趣的事情啊。嘿嘿嘿!”她像惡魔一樣邪笑。
“不,我不會殺死Boss的!我不會殺死任何人!”穆曉有些頭暈目眩,強烈地否認着。
但狐妖說:“沒有誰是完美無缺的聖人,誰都有罪惡的心理。我看到了,你那罪惡的分身正在蠢蠢欲動呢。你阻止不了它的,嘿嘿嘿!”
“不可能!”穆曉受到了巨大的衝擊,聲音尖利,似乎被人扼住了脖子。他退後幾步,逃命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間,大力關上門。只有悵然若失的黃百萬坐在地上,從指尖到肩膀都微微戰慄起來。
狐妖一字一字地說出最後的話:“黃百萬,你就慢慢等死吧。”
那一瞬間,全世界只剩下那幾個黑色的音節不斷地循環迴響。
事情終於要結束了。
那個人在自己的房間裡,想到終結之日即將到來,不禁有種解脫的感覺。明天,全部都會結束,這場復仇的遊戲也就完美地落幕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把我當成魔鬼。
我是魔鬼嗎?
狐妖說的對,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魔鬼,只是我把它釋放出來了。
他彷彿看到,猙獰的魔鬼正從他的頭頂竄出來。光線打在牆壁上,上面映出一個張牙舞爪的黑影。
那就是我心中的魔鬼吧。
輕微的敲門聲在深夜的旅店迅速鑽進深沉的夜色中,聲音很小。齊木猛地睜開眼,從牀上一骨碌爬起來。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外面的動靜。
門外似乎沒人,他這纔打開門。白霜般的月光傾瀉在二樓走廊上,四處無人。他剛要關上門,突然眼睛驀地睜大,只見一張撲克牌貼在房門上——梅花J!
是他?他竟然找上門來了?
齊木再次觀察了下四周,依舊找不到任何身影。他將撲克牌摘下來,走回房裡,迅速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插進撲克牌後,屏幕馬上跳出一行問候語。
紅桃Q,你好,我是梅花J。
齊木有些意外,因爲組織成員之間是互不知道對方身份的。除非作爲聯絡人的王子將他的身份告訴了梅花J……如果是這樣,王子應該提前告知他纔對啊。
齊木帶着疑惑按了一下鼠標,屏幕上馬上彈出來第二句話。
別誤會哦,你的身份不是王子告訴我的。而是你露出的破綻太多了,要想猜出你的身份,真的不難呀。現在,輪到你猜我的身份了。如果猜中的話,我就告訴你黑葵A是誰。
什麼?梅花J知道黑葵A的身份?聽王子說,黑葵A是和Joker同等神秘的成員。梅花J不應該知道黑葵A的身份纔對,也許他只是裝腔作勢而已。儘管如此,齊木還是很有興趣去猜猜梅花J的身份。可他馬上發現屏幕彈出了第三句話。
忘了告訴你,王子今天傳達了Joker的新任務,就是……
這是個喜歡賣關子的傢伙。屏幕上緩慢彈出來的下一句才道出任務的內容。
新任務是,讓你明天在夏早安的早餐裡下毒
。Joker說了,殺掉她,以絕後患!
怎麼會這樣?齊木猶如被重錘擊中一樣,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直到上面的字幕全部消失,變成一片空白。
要毒死夏早安?爲什麼?Joker這樣做不是不可能。就跟上次的那個私家偵探一樣,一旦Joker認爲誰對組織不利,都會痛下殺手。那麼,夏早安也被列爲眼中釘了嗎?
要殺了她,這是Joker交給自己的任務。
下手的機會的確很多,可是……爲什麼我的心會覺得如此悲哀呢?我喜歡她了?不,這是不可能的。我接近她,本來就是爲了監視她。她是我的獵物,我不可能對她產生任何感情,不可能。齊木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
黑夜在窗外悄悄溜走了。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射進窗戶的時候,他從牀上坐起來,深呼吸一口氣。
這個時刻終於來臨了!
這是一個美麗的少女,輪廓清新,下巴的線條柔美,聰慧的眼眸洋溢着無邪的微笑,藍天的影子在瞳孔暈染開來。她熱情的微笑,令人聯想到夏天裡盛開的矢車菊。然而,這麼美麗的一朵矢車菊,卻將在今天早上永遠地凋謝。
齊木注視着少女,心情矛盾極了。他費勁地將手從褲袋裡抽出來,手心裡攥着一包藥粉。
這種藥粉無色無味,人只要吃下一點點,幾分鐘內就會暴斃,而且會出現心臟病病發的假象。假如不進行血液檢查,是根本不會發現死者是中毒而亡的。
時間還早,只有寥寥數人在大堂裡吃早餐。10月26日,這是最後一天了。
“奇怪!”夏早安朝二樓望去,“米卡卡他們怎麼還不下來吃早飯呢?”
“你說那個米同學嗎?”正在準備早餐的安小寶告訴她,“今天一大早他就和那個混血女孩一起出去了。”
“啊?”夏早安眨了眨眼睛,“他們這麼早出去幹嗎?”
“聽說去狐妖石像的那條小路了,具體幹什麼,我也不知道。”安小寶說完便上樓去叫醒黃百萬他們了。
夏早安的視線正停留在別處。趁這個機會,齊木打開了手裡的藥包。他的手竟然有點發抖。一些藥粉頑皮地跳動着,眼看就要從他手裡跳進碗裡的白粥了,他嚇得趕緊縮回了手。
“齊木大人,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難看!”夏早安對他關心備至。
他又怎麼忍心殺了她?
他盯着少女,幸福的光芒在她的臉上閃耀着。她是美麗的,無罪的。這種想法把他心裡罪惡的空洞給填住了,他再也聽不見那些邪惡的聲音。
“唉!”齊木嘆了一口氣對她說,“沒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夠好。”
“呀,是不是想着我啦?”
這位美眉真是生活得無憂無慮呀,而且,毫無防人之心。齊木邊想着邊將藥包放回褲袋裡。
任務失敗了。由於拒絕執行這項任務,他一定會受到組織的懲罰。說實話,他不知道這樣做將會導致怎樣嚴重的後果,或許,是死亡的懲罰。
“糟糕了!”安小寶在二樓着急地大喊。
孟勁大叔和Doctor馬都從各自的房間裡走了出來,夏早安和齊木也跑了上去。只見安小寶站在黃百萬的房門外,指着裡面空蕩蕩的房間。
“黃百萬不見了!”
“啊?怎麼會這樣?昨天晚上他不是還在房裡嗎?”Doctor馬隨即想到什麼,“難道他打算從狐妖說的那條小路離開這個村子?”
這個可能性很大。
Doctor馬激動地一跺腳:“糟糕,我們快去看看穆曉在不在?”
他不在。
“慘了!”孟勁大叔用手抓着未經整理的亂髮,“好像有點不對勁……我們趕緊到山裡狐妖石像的那條小路。黃百萬不會真的走狐妖石像的那條小路吧。”
“不會這麼邪吧?”恐懼清晰得像要從夏早安的喉嚨裡涌出來,“難道真有分身殺人?”
孟勁大叔衝她問:“早安同學,看看你的玉佩還在不在?”
“在呢,在呢!”夏早安趕緊掏出掛在胸前的玉佩。
這正是那塊值一千萬的玉佩。因爲夏早安的堅持,孟勁大叔只好同意暫時由她保管着。大家見到玉佩後,緊張的心情纔有所緩解。畢竟狐妖的預言說過,黃百萬遇害的時候,這塊玉佩就在屍體的旁邊。既然玉佩還在,這說明黃百萬目前還是安全的。但,大家仍不能掉以輕心。
“不管這麼多了,快走!”帶着未落的話音,齊木已經跑下樓梯。其他人馬上跟在後面。
出了旅店,Doctor馬纔跟大家說:“米卡卡和程美妮現在已經在那條小路等着了。”
“啊?他們要幹什麼?”
“昨天晚上穆曉擔心會出事,所以拜託米卡卡他們今天一早就去那條小路守着。”
“可他們也只是高中生而已,要是遇到什麼事,不但幫不上忙,恐怕還會跟着遭殃呀!”孟勁大叔的語氣裡略帶訓斥。
Doctor馬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喊道:“那我們快點趕過去。”
剛說完,一個人影便從側面衝了出來。這個人,頭戴黑色頭罩。他跑到夏早安的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拽起她胸口的玉佩就跑,整個過程只有短短的幾秒鐘。
等到頭罩怪人跑出十米開外,夏早安才神經遲鈍地發出第一聲尖叫:“哇啊!我的玉佩!”
“快去追!”孟勁大叔喝道。
“慢着……”Doctor馬看着頭罩怪人逃跑的方向,猛地剎住追趕的腳步,“他爲什麼跑那邊?去山裡應該走這邊纔對呀!不,我們不能上當,應該立刻趕去狐妖石像的小路纔對。”
Doctor馬分析得很有道理,夏早安帶着哭腔問:“那我的一千萬怎麼辦?”
“放心,如果要實現狐妖的預言,那麼那塊玉佩一定會出現在黃百萬的屍體旁邊。現在我們肯定能比頭罩怪人更早地趕去狐妖石像的小路,到時我們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然而,這恰恰中了狐妖的圈套。
在夏早安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去山裡的同時,頭罩怪人卻已經比他們先一步到達了山林裡。這種情況看似是不可能發生的——纔剛剛搶了玉佩,就能出現在山裡?
除非出現了兩個分身。
而這個分身正悄悄地向預定的地點走去,他邊走邊觀察地上的足跡。根據足跡顯示,黃百萬居然跑去了山神石像的那條小路。
難道狐妖的預言錯了?不,並非如此!
分身一點也不着急,而是靜靜地在樹叢裡守候着。這裡就是有着狐妖石像的小路了,路的那邊有一處樹叢格外陰暗,依稀傳來誰的竊竊私語。那裡藏着那個叫米卡卡的高中生吧。
分身算準了米卡卡他們看不到自己的藏身之處,不慌不忙地將匕首掏出來,用衣角來回擦拭,直到狹窄的刀面上映出他那一雙復仇的眼睛。多麼可怕的一雙眼,如同兩個黑暗的漩渦一樣吞噬着一切。他被這樣的自己嚇怕了。狐妖說得對,現在的他,是邪惡的分身。
耳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猛地擡起頭,蓄勢待發。
是黃百萬來了嗎?
果不其然,黃百萬稍後便出現在眼前。
既然選擇了山神石像的小路,爲何還走這邊呢?
恐怕黃百萬到死也不會明白,他中了圈套,一個完美的圈套。
來了!來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黃百萬真的走這條小路呀!”
程美妮激動地抱着我的手臂,問:“Why?”
“我也不知道啊!”
我和程美妮四目相對,交流着相互的疑惑,卻猜不透箇中緣由。
就在昨天夜裡,穆曉爲了保險起見,特地跟黃百萬詳細說明了山神石像和狐妖石像這兩條小路的位置,還拿出手機拍的照片,讓他認清楚兩尊石像的區別。當時我們也在場,黃百萬聽得很認真,不可能認錯方向。
如果黃百萬真的要離開,他應該一開始就走另一邊的小路纔對,爲什麼他還要走這邊?
我們感到奇怪的同時也感到一絲恐懼。因爲狐妖說過,黃百萬一定會走這邊的小路。這簡直太離奇怪異了。
黃百萬爲何一定要尋死?他的靈魂被控制了,所以只能服從地選擇這條路嗎?
只見黃百萬累得大汗淋漓,一邊擦汗一邊走進小路里。走到路中間,他停下了,一雙眼睛盯着狐妖石像發呆。
“怎麼會這樣?”他似乎遇到了難解之謎,張着嘴喃喃自語,全身一動也不動。
我們對他反常的舉止感到十分困惑。正當我們要走出去問個究竟時,突然,程美妮“啊”地尖叫一聲,一個黑影在我們視線裡一晃,隨即,一片血紅覆蓋了我們的視野。
黃百萬發出痛苦的呻吟,口吐鮮血。他的腹部被一把尖刀刺穿,血染紅了他的襯衫。血液流動的聲音在那一刻統治了整個世界。我們幹張着嘴巴,喉嚨像被掐斷了,說話的慾望腐爛在了身體裡。
只見頭罩怪人又是一刀,這一次,黃百萬發出更悲慘的哀號。他的身體晃了晃,幾乎就要倒下去了。
“你……你是誰?”他伸出滿是鮮血的手,顫抖着伸向頭罩怪人的臉部。
頭罩怪人一動不動,毫無反應地任由黃百萬慢慢地扯下他的頭罩。他的臉露出來了,黃百萬眼睛瞪得好大好大,眼珠似乎要從眼眶裡突出來。
是穆曉!這對我們造成了極大的震撼,驚訝塞住了我們的嘴巴。
真的像狐妖說的那樣,穆曉殺死了黃百萬。
是分身?所謂邪惡的另一個人?怎麼回事啊!
我們看到,穆曉眼露兇光,呲牙咧嘴,面目猙獰得像魔鬼。
“去死吧!哈哈,去死吧!”他咬牙切齒地奸笑道,一刀又一刀地捅進黃百萬的身體裡,我們拉都拉不住。迸出來的血液濺溼了他的手臂和衣服,有些甚至染紅了他的眼睛。這樣的他,看起來如同一頭瘋狂的野獸。他身體裡的邪惡被肆意釋放着,直到它們完全被消耗殆盡,他的表情才恢復正常。而這時,黃百萬血已流光,人已慘死,臉部定格在死前的扭曲狀態,雙眼失去光澤,呈現死魚的灰白。
小路的另一邊,此刻也趕來了另一批旁觀者。面前的場景驚得她們不敢上前一步。
“哇啊……”尖叫過後,夏早安依舊用她完美的姿勢,詮釋了又一次暈倒的過程。
彷彿邪惡的靈魂離開了身體,穆曉突然全身乏力地癱坐在地上,眼睛裡的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安靜的目光裡多了一些惶恐與茫然。他看到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彷彿觸電般跳起來。
“啊!Boss!Boss!”他發出哀痛的哀鳴,呼天搶地的哭喊聲宛如傾瀉而出的洪水般滾滾而來。
一時間,山林變得無比喧鬧。鳥兒驚慌地振翅高飛,遠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