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的前進,時間過得極快,又彷彿並沒有過去多久。
當蒙着黑布的窗子裡透出了一絲光亮。
顧惜年便知曉,馬車重新回到了地面。
沒行多久,車子停了下來。
兩個護龍衛打開了車門:“王妃,目的地已到,您可以下車了。”
這是一間極爲雅緻的小院,山前翠竹成林,山後溪水潺潺,曲徑通幽處,頗有柳暗花明之感。
就見一間小小的竹屋,立於庭院中央。
錦鯉與另一個小太監站在門口,見了顧惜年,雙雙拜倒。
“奴才見過王妃。”
段小白抱着重劍,默默走遠了。彷彿護送她來此,便是自己的任務。當任務達成,便可毫無流量的離開。
不過此時顧惜年已確定了這一個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倒也沒有因爲對方的冷漠,而生出一絲感覺。
“王爺呢?”
錦鯉回答:“王爺在房內——睡着。”
見顧惜年邁步向內走去,幾乎沒有遲疑。
錦鯉趕緊跟了上來:“王妃留步。”
“什麼事?”顧惜年面露不悅之色。
“黃太醫和劉太醫就在裡邊,兩位太醫吩咐奴才,在您去見王爺之前,一定要見一見他們,免得……”錦鯉欲言又止。
吭哧了老半天,也覺得說不很明白。
乾脆道:“奴才是個嘴笨的,還是不要耽誤王妃的時間了,您這邊請。”
竹屋的小客廳之內,依然是瀰漫着一股濃郁的藥香。
瓊霄是識藥之人,鼻子一聞,心裡便有了數。
找個機會,她在顧惜年身旁輕聲道:“用上的全是救命醫人的好藥,單是這藥香,聞的久了便有強身健體的效果。不過,王爺是中毒,並非是身體虧損,需要進補,他們這麼個治法,怕是治標不治本,沒有太大的意義。”
黃太醫與劉太醫迎了出來,見了顧惜年,亦是雙雙拜倒,禮數十足。
他們引着顧惜年坐在主位之上。
見這兩人,顧惜年的面容之上,少了往昔的親切和煦,只是冷冷的開口:“二位,突然間把王爺從府中帶走,你們是作何打算?”
黃太醫清了清嗓:“回王妃的話,此事實在是說來話長。王爺自從毒發之後,昏迷不醒,除了每日定時要餵食喂藥之外,還得泡藥浴,燻蒸等等,來緩解體內毒素的蔓延速度。您是清楚的,王爺身旁,素來是守衛森嚴,能靠近者,皆是能夠信任之人。可即使是如此,老夫仍是分別從王爺的藥、食物和藥浴之中,查出了致命之毒。顯然,是有不軌之輩,得知護龍衛內正在籌劃贏得四國大比上贏得解藥,他們害怕護龍衛真的帶回來解藥,便先一步下手,意圖將王爺毒殺,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推倒陰陽風水毒上,讓王爺死的不明不白。”
“有人下毒?”
這件事,段小白之前可是不曾提起。
顧惜年突然聽說,拳頭便緊緊的攥了起來。
“查出了下毒之人是誰了嗎?”顧惜年心裡邊已有了將對方碎屍萬段的打算。
“怪就怪在此處,段統領徹查此事,像過篩子似的,把王爺身邊的近身人,全都一一查過,全不見可疑之處。彷彿那毒,憑空而生。”
“藥內有毒,便是有人故意下毒,怎會憑空而生。”顧惜年嗤之以鼻。
黃太醫連連搖頭,“王妃說的極是,段統領與老夫來商議時,老夫也是說,既發現了有毒,只能說明王府不安全了。”
他看向劉太醫,示意他補幾句。
劉太醫便開了口:“王爺一直昏睡着,就因爲他沒有自保之力,王爺身邊的守護者衆多,且是十二個時辰不間斷,除了日常伺候着的,隱在暗處的護龍衛,也永遠藏身於暗處,即使如此,依然說不清那毒是怎麼來。因此,段統領纔會下令,連夜帶走王爺,安置到了更爲安全的此處,以確保萬無一失。”
“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守在暗處嗎?”
顧惜年嘴裡重複這話,腦子裡卻是回想起了那一日,她夜探珍珠湖,雖然是耗費了不少氣力,卻還是去到了唐王的身邊。
是她隱藏的很好,沒有驚動到護龍衛?
還是護龍衛也有疏忽之時,沒有護衛好唐王?
又或者,他們早已發現了她,只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另有深意?
一時間,各自猜測,齊齊涌現。
圍繞着唐王身邊的那一簇看不見的旋渦,彷彿越轉越深,非要將周遭的一切人事物全給捲進來不可。
真與假,變得極難分辨。
就在她思考時,黃太醫繼續說了下去。
“王妃,大家齊心合力,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最大的希望,便是您與段統領能將解藥給拿回來。在那之前,不管咱們把王爺帶去了哪裡,唯一的初衷,一定是達到這個目的。老夫知道,您很不高興,但看在我等夜不能寐,日夜守護,盡心盡力的保護着王爺,還請您一定不要怪罪。”
黃太醫已是頭髮花白的老者,他此刻卻是雙手作揖,彎腰拜倒。
顧惜年不願受禮,腳步一閃,讓到了一旁。
不過,經過黃太醫的解釋,心裡堵着的那口悶氣,確實消散了不少。
“王爺身上的毒,每一日都在外滲,侵襲着王爺的奇經八脈。這陰陽風水毒,乃是天下奇毒,毒發之時,損人面貌。老夫本是提醒段統領,王爺此刻的模樣,必不喜被太多人看到。可段統領說的也沒有錯,王妃是王爺的結髮妻,別人不能看,您確實能看的。”
“我心裡有數。”顧惜年只說了這麼一句。
黃太醫卻是搖了搖頭:“比從前更嚴重了,您還是做好心理準備,老夫其實是擔心,您會被嚇到。”
“我自戰場而來,再悽慘的狀況,我亦見過,怕什麼怕?哪裡有那麼多好怕的事。”
顧惜年越過兩人,不願多說太多,她邁步朝着內間走了過去。
盛宴行換了一襲白衣,雙手交疊,放在了小幅處。
他的側臉,俊美若謫仙,肌膚透着一種瑩潤的光澤,美麗之中帶着那麼多的不真實。
顧惜年竟有點擔心自己的腳步聲會吵到了他的美夢,哪怕知他可能是聽不到,但也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緩緩靠近。
很快,她就看到了他的另外半邊臉。
不知是誰,拿了一塊紅綢,將他那邊,輕輕的覆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