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點兵

沙場點兵

安營紮寨,新兵蛋子們摩拳擦掌,晚上睡覺時都在竊竊私語較真着自己能砍多少敵人的首級。邵瑕剛要去巡邏,誰知慕琅走了進來,他將手中的包袱遞了過去。

邵瑕一頭霧水打開,竟然是件萬金難求的軟蝟甲。她不解地望着慕琅,不知他是何用意。

慕琅別開臉,有些不太自然道:“是元帥讓送過來的。”

“……”邵瑕不解地望向他。軟蝟甲,據說是香宛國王爺府的寶物,不知何故會落在慕林手上。

“明天是你第一次上戰場,刀槍無眼的,元帥怕你遇到危險……”真是失職,答應過元帥不會說出去的。可不將實情道出,難不成一直讓邵瑕誤會元帥?元帥將貼身之物給了邵瑕,足可見他有多緊張她。

“……謝元帥賞賜。”她不稀罕慕林的東西,可是不管刀槍箭雨她得活下來回到相公身邊,現在不是跟他計較個人恩怨的時候。

“明天你第一次上戰場,千萬不要慌,要懂得保護自己。”邵瑕從未上過戰場,慕琅還真擔心她到時手忙腳亂讓敵人給一刀劈成兩半了。元帥再怎麼練兵也得選些老弱病殘的敵軍下手,才能讓新兵蛋子一步步成長。可這次對戰的是香宛阿隆將軍,他的軍隊出了名的彪勇善戰,三千名沒有任何殺敵經驗的新兵蛋子豈不是羊入虎口?

“謝謝關心。”邵瑕收好軟蝟甲走出帳篷巡察各新兵營帳。

慕琅隨即跟了上去,不厭其煩的講着戰場上的殺敵經驗及自衛方式。

足足一個晚上,邵瑕睜着眼睛躺到天亮。她死死握住刀柄,腦海中浮現的一場場殺戮的戰爭,那是她父親帶着邵家軍瀝血沙場的浩瀚場面。刀槍相交的聲音貫徹耳際,血腥瀰漫鼻間,屍體如山血流成河……

東白魚吐白,嘹亮的軍營號角撕破寂寥的茫茫白霧,一夜無眠的邵瑕躍身而已。匆匆換上軟蝟甲,放開肚皮飽吃了一頓,三萬士兵迅速集合整裝待發。

墨辰、香宛兩軍交戰之地是阱向草原南端。黑色鐵流聚流向一望無際的草原,沉穩整齊的步伐擲地有聲。不知是慕林刻的安排還是天意,作爲千夫長的邵瑕站在離他不遠處。屏住氣瞥了眼騎在戰馬上的高大身影,殺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如刀望向敵軍。

冷風颳過臉頰刺骨生疼,戰旗獵風招展,戰鼓刺破草原的安靜沉悶。邵瑕遠望見阿隆將軍緩緩舉起手,繼而果然的揮下。進攻的號角吹醒,發自肺腑的震天大吼,腳下意識的邁了出去,黑色潮水咆哮席捲向前。

安靜了,天地間似乎瞬間安靜下來。安靜得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臟怦跳聲,感覺到手心慢慢滲出的熱汗。一步,二步,三步,身邊的戰友持矛怒吼着向前,香宛士兵的臉孔越來越清晰,邵瑕可以看清他們的每個表情,殺氣騰騰的,憤怒的,害怕的……她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有着相同的喜怒哀樂,誓言保家衛國建功立業……

兩軍對峙,如兩支奔騰的急流相撞,激起千層浪。腦海中曾無數次閃過對敵的招術,那些動作早已熟爛在心,可真等敵人衝向前時,她的身體卻如同被點了穴動彈不得。不是害怕,而是震撼……

鋒利的紅纓長矛兇猛刺來,邵瑕拿刀的手卻僵住,她忘了該怎麼樣持刀去砍殺敵人,只是看到持槍士兵的臉越來越近。長矛劃破空氣,直直對準她的心臟。她似乎可以感覺得到冰冷的□□穿身體,鮮血四濺的場景……

槍在胸口兩寸之距時突橫空打飛,緊接着香宛士兵的身體被戰友用銀色長矛刺穿再抽回,溫熱的鮮血噴得邵瑕滿頭滿臉,沾在脣上的血滲出嘴巴,腥味在味蕾迅速擴散。

刀槍相交併着哀號慘叫聲,只是瞬間片刻,一個個戰友及敵軍相繼倒下,鮮活的生命如同泡泡平空消息。

“啊……”來自內心深處的痛苦衝破喉嚨,邵瑕衝向敵陣,沒有任何思考,舉刀揚手劈下……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模糊到邵瑕只能隱約憑感覺判斷敵人。她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只知道手臂酸了,刀捲了,可是她還站着,一切都還不能停止……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整個世界似乎慢慢沉睡.身體已失去知覺,刀刺入敵人的同時,邵瑕重重倒下,砸在敵人身上。沉重的眼皮再也睜不開,黑暗隨之襲來。

阱向一戰,墨辰慘勝,香宛阿隆將軍被俘。慕林站在小沙丘上,面無表情的望着士兵的屍體一具具扔進大沙坑,一張張年輕的臉消失在黃沙之下。多年征戰,早已麻木到不再傷感,將他們埋在戰場,那不僅是一種榮耀,更是對他們的尊重!

“元帥。”慕琅十萬火急飛奔而來,“我派人到處找遍了,沒有見到樓雨他人。”

“派人再找!”慕林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一刻鐘之後,慕琅急得冷汗連連,“沒有,到處都沒有他的人影。”

“會不會被敵軍俘了?”

“他只是一個小士兵,不可能被俘。”慕琅臉色慘白道:“元帥,你說他會不會……”

慕林的目光,落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上。戰靴踏沙,他一步步走向屍山,“將他們重新檢查一次再下葬!”

“元帥……”孫副將不解道:“這隻怕不妥吧。”

“萬一裡面還有活人呢?”

“稟元帥,這些戰士人都是確定已死亡的才合到一塊下葬的,不可能還有生還者。”

“我讓你檢查就檢查。”慕林不耐煩道:“哪來那麼多廢話?”鹹魚都能翻生的人,怎麼可能死掉!

孫副將無奈,只得派士兵重新將未掩埋的屍體一一檢查.一夥人焦急的在屍體中尋找,仍是沒有找到任何倖存者。

“那三堆已掩埋的也給我挖出來再檢查一次。”

“元帥,這……他們生前都我們的士兵,死後也是我們戰魂,這樣做只怕對他們不尊重……”

“你要違抗軍令嗎?”未等慕林發話,崩潰的慕琅吼哮了。

慕林回營提筆快速畫了一張樓雨的肖像,“按着面孔給我一個個的找!”

殘陽西照,染血霞光一寸寸消失在血流成河的草原。慕琅心急如焚的在各個屍體堆中走到,抹了抹額上的汗,他挫敗的一拳砸在沙砬上。

他無法相信,初上戰場,她便戰死了。京城,她的各種頑劣執着、一顰一笑;塞外,她的執着跟堅持不懈……

“元帥,恐怕……”慕琅五味雜陳的望着草原上最後一絲霞光。灼灼其華,卻是香消玉殞,也罷,她跟顧相能真正在一起了,不會再有任何阻礙。

慕林轉身回營地,“如果她真死了,給築座墳,葬在邵將軍的衣冠冢旁。”

剛回到臨時安扎的指揮營,士兵匆匆來報,“稟元帥,屍體找到了。”

慕林一怔。屍體,莫非她真的?

屍體被擡進來的時候,已被凝固的鮮血染得面目前非,肩膀的盔甲已被砍爛,腦門上方被生生撕去一大塊頭皮,黃沙淤結了傷口。

慕林一步步向前,停駐在她屍身跟前,久久沒有言語。

軍營的將軍士兵重重向她行了個軍禮,白布覆下,遮了她那張被擦拭過卻傷痕累累的臉……

“慢!”屍體剛要被擡走,慕林右手微擡下了命令。他單膝着地蹲在屍體旁,手拈起白布擦向她的鼻息。半晌後,反手重重一個耳光打在士兵臉上,“蠢材,死人活人都分不清楚?”

“不是啊,元帥。”士兵委屈的捂臉解釋道:“我檢查過三遍,他真的死了。孫……孫副將也檢查過的,我們將他從死人堆裡挖出來的時候,他身體都是冰涼僵硬的……”

慕林壓住怒氣道:“你再試試?”

士兵戰戰兢兢的去探邵瑕的鼻息,半晌後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屍……屍變……”

“還不馬上去請大夫!”慕林踹了他一腳!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是大結局,即是以前放在51、52章的,勿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