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2——4

溫洛不算是無理取鬧, 她突然的爆發是有理可循的。

昨晚她上了車倒頭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秦蒙自然而然的把她送回了江水芷岸,睜開眼看見是墨圳的小區後, 她本想說回水岸花都, 可是想到這麼折騰秦蒙有些不太好, 牽着小籠包就上樓了。

她給自己調了被蜂蜜檸檬茶, 靠在沙發上慢吞吞地喝光了, 自從樑巳徵離家之後,週末她基本都是回碧水灘,平時偶爾心血來潮會拖着墨圳一起去水岸花都, 美其名曰思念她的大圓牀了,像這樣一個人獨自在家的時刻已經基本沒有了, 現在還有些不適應。

放好水調好水溫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連鞋都沒換, 甚至連包都提進了浴室, 她想,自己還真是喝多了。和墨圳在一起之前, 喝多了之後她喜歡一個人暈乎乎地等待清醒的感覺,一個人看着日升日落。而有了墨圳之後,或許是年齡大她許多的緣故,她十分的依賴他,喝多了之後會抱着他撒嬌, 這時候的她也相當聽話。

此刻她非常想念他。

她想給他打電話, 想聽見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叫她“小寶貝”。

幾次猶豫之後她還是放棄了, 把手機擱在一邊, 戴着耳機聽歌。

整個家裡都沒有開燈, 浴室裡也只有熱水器的點點紅光,不知不覺她就睡着了。

她是被凍醒的, 水溫有些涼了,即使白天氣溫有三十來度,夜間還是有些微寒的,身上泛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她的酒醒了一半,隔着浴室和洗手間的兩層磨砂玻璃門,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臥室傳來的微弱亮光。

墨圳回來了?

帶着一絲欣喜裹上浴巾,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這時臥室的燈突然關掉了。

她愣了一下,伸長身子往前看,藉着照進來的月光她看見了一個正在寬衣解帶的女人,和牀上的……墨圳。

這一幕猶如一個晴天霹靂砸在她身上,原本的陽光明媚瞬間變成烏雲密佈大雨滂沱。

女人轉身時她剛巧看清了那張臉,那是不久前才以墨圳未婚妻身份自居,甚至威脅過她的蕭兮。

呵呵,蕭兮,你行。

溫洛想,自己應該衝出去,把蕭兮從牀上掀下來,把她的衣服全都扔下樓,再把她趕出大門。

蕭兮她憑什麼出現在這裡?她有什麼資格躺到他們的牀上?

可最終溫洛還是沒有衝出去,她輕輕地把門合上反鎖,抱膝靠坐在門後。她此刻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只是反覆的在心裡默唸:墨圳你千萬不能背叛我……千萬不能背叛我……

馬桶的水箱上有墨圳落下的一包開封過的煙,盥洗臺上有打火機。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根,煙盒裡剩下的煙都被她抽光後她的眼淚終於哭決堤,順着臉頰往下流,很快整張臉似乎都是泡在眼淚裡。

從剛纔到現在,臥室裡面一直很安靜,她隱隱舒了口氣,可是精神卻高度緊張着,生怕突發什麼變故,她發誓,如果這時候外面有一點動靜她立馬衝出去揍人。

他說過他是基督教徒,對於真正心中信教的人來說,是一定會做到對伴侶從一而終的,在他們結婚的第二天他甚至去了教堂,他說因爲他們發生關係是在結婚前,所以他有罪。

況且他和她一起之前,他必定也有酩酊大醉的時候,她不信沒有類似今天的狀況,而他也並沒有做過出格的事,第一次時他的生澀並不是裝出來的。

她選擇相信他,她願意相信他,或許有一點點是——她不敢懷疑他。

最終墨圳沒有辜負她的信任,沒過多久後臥室的燈亮了,兩人簡短的對話傳入她的耳中。

聽見墨圳的那句話時她差點笑出來,這墨圳真是越來越惡毒了,說話都會帶刺嘲諷,果真是深得她真傳。

蕭兮也夠不要臉的,居然厚顏無恥的趁着墨圳喝醉了爬他的牀,可她終究不敢把墨圳的衣褲全脫了,自己倒是剝了個乾淨。

蕭兮啊蕭兮,從頭到尾不識趣的都是你,既然你要玩兒,我奉陪到底。

這情形溫洛不是第一次見到,她都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溫素素向來喜歡和溫洛爭東西,應該說是喜歡搶溫洛的東西,兩三次之後溫洛徹底火了,加上她那張三分像溫華燁的臉更讓溫洛覺得噁心,很快她就搬回了師大的教室公寓,那個樑清禾生活過四五年的地方。

大二那年的寒假,溫洛和林莫在鬧分手,準確的說是林莫要分手,溫洛不願,幾個月之後溫洛才明白林莫眼中那不捨又絕望的情緒是什麼意思。

某天林莫和溫洛在公寓裡看電影,中途溫洛下樓去傳達室取包裹,回去的時候就見到衣衫不整的林莫和溫素素雙雙躺在沙發上,溫素素甚至都露出的半邊肩膀。

林莫推開溫素素起來整理衣服,沒有說話,而溫素素任由衣服這麼敞開着,對溫洛說:“他可沒有拒絕呢!我姐姐的男人,也不錯嘛!”

溫洛還沒回過神來,她似乎還不太能理解自己看見了什麼。

“他還主動了呢,他剛親我這裡了,你看!”溫素素指着脖子。

溫洛機械地轉頭看向林莫,他扭頭朝一邊沒有否認,溫洛驚訝得心臟差點超過附和。

除了溫素素外,剩下兩人一直這麼愣愣的站着。

溫素素挺意外林莫的沉默的,壞心一起,她走之前悄悄在溫洛耳邊說:“今天可不是第一次哦,不過不小心被你碰見了。”

這句話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們兩個不是第一次了。

溫素素一走溫洛就走到林莫身旁,裝作無所謂地說:“你以爲這樣我就會答應分手了嗎?”

林莫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溫洛所有的堅強在進房間的那一刻悉數崩潰。

她在臥室哭的時候,林莫也坐在沙發上,臉埋在手掌裡,看不見他的表情。

那之後溫洛和林莫的關係變得很奇妙,雖然變得如履薄冰,可是卻仍然沒有分手。

兩個月之後溫素素把一紙B超單扔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前所未有的鎮定。

她想,就此做最後一搏吧。

“你知道林莫左下腹的那塊胎記嗎?”

“當……當然見過,他最喜歡我碰那裡了!”

溫素素死鴨子嘴硬的模樣讓溫洛笑了起來,溫素素一臉莫名,而林莫臉色陰鬱,不明喜樂。

一句話堵死溫素素所有的路,溫洛只是試探,胎記什麼的完全是她胡謅的,林莫是有胎記,只不過是在後背上。

溫洛拿着那張化驗單給了溫華燁和林琳,溫素素得到了平生的第一個耳光——林琳給的。

溫素素最終承認單子是假的,是拖朋友的姐姐幫忙弄的,只是改了名字而已,她從未和任何人發生過關係。

即使發生了這樣的事溫洛仍舊不願和林莫分手,林莫就差沒跪下來求她了,最終林莫百般無奈之下狠下心對她不理不問,她也不哭不鬧,每天好脾氣的等他下課。

直到兩個月之後樑清衍跟她進行了一番促膝長談,再給了她一份股權讓渡書,她才終於同意和林莫分手,突然的轉變雖然讓林莫感到一絲不明所以,他還是點頭了,瞬間身上的枷鎖被解開了。

或許是經歷過溫素素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後,溫洛才能在發生這樣的事時還能冷靜旁觀,她不敢想象萬一剛剛不單單是蕭兮一廂情願會發生什麼。

她在洗手間坐了一夜,她在心裡百般勸說自己,墨圳是個百分百的孝子,不會惹家長父母不高興,況且他的家人並不知道她的存在,他對於相親也只是走個形式,她不也是去相過親嗎?想到這她就釋然了。

至於蕭兮,都撒野到她的地盤上來了,她還能置之不理嗎?

她看見那牀單被罩都覺得噁心,直接給丟到垃圾箱了,至於他那件被蕭兮穿過的襯衣,也一起給丟掉了,她不信他還有那個勇氣去穿那件衣服。

她都決定了,既然墨圳不願意做這個惡人,那麼她來做,她來對付蕭兮。

可是他呢?他說了什麼?

他居然那麼質問她?不就抽了幾支煙嗎?犯得着用那麼嚴重的口氣,還指責她喝酒過量?她在外面應酬,他以爲她想嗎?她明明就不愛爾虞我詐的商場,她從來只想握着畫筆,從朝到夕。

每個人都不喜歡聽見的話是“你變了”,這句話不管用在什麼場合,出自什麼人的口中,都是褒貶不明引人猜忌的話。

他說她變了?所以她不如以前乖巧可愛,他膩了?果真她只是他們這些高幹子弟的一個玩物而已?不過是她的身價高了一些罷了。

那一刻她真的心寒了,她口不擇言地說出了“離婚”,他賞給她火辣辣的一記耳光。

呵呵,果真,幸福有時候竟會辣得像一記耳光。

這天溫洛在浮夏待了一整天,時隔半年她再度再這裡喝的爛醉如泥,她就着最後一絲清醒給秦越打了電話,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水岸花都的圓牀上了。

“能見到你醉得不省人事的人,頂多三個吧。”秦越的表情有些欠揍。

“四個。”她有氣無力地說。

秦越挑了挑眉,“忘了你已經私定終身了。”

除掉譚昊之外,秦越是唯一一個同時知道她跟樑家和墨圳的關係的人。

“現在怎麼辦?離婚?”秦越也不知道說什麼,溫洛算是倒黴,兩次碰上這樣的戲碼。他深知感情這種事,冷暖自知。

“看着辦吧。”

溫洛和墨圳兩方拉鋸,誰都不願先低頭,誰都有堅持自己沒錯的理由,於是他們再次見面已經是兩個月後。

期間發生了一件大事,樑國安心臟病突發去世,名下樑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全都歸溫洛所有,現金的百分之五十用來建立“溫暖兒童基金會”,基金和股票溫洛、樑未夏各持百分之四十,林莫百分之二十,其他不動產的百分之四十歸髮妻郭孝敏所有,溫洛、樑未夏、林莫各擁有百分之二十。三名子女必須贍養兩位長輩老人,沒有盡到子女子孫義務的將收回繼承權。

遺囑一公佈出來沒有一個人不震驚,包括溫洛自己。

加上之前樑國安強迫樑巳徵轉讓給溫洛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溫洛依然是梁氏最大的股東,董事長的位置非她莫屬,其實她還有樑清衍給她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那是她和林莫的分手費,只要她簽字就會立馬生效。

股東大會上週明生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他手上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經過他的遊說,已經有股東願意轉讓給他百分之七的股份,這樣一來他就會成爲梁氏最大的股東。梁氏的不少股東是有自己的公司的,已經不參與梁氏的管理了,那麼一兩個也不在乎這一點股份的。

奈何周明生的算盤終究打得不好。

溫洛將樑巳徵的那份讓渡書放到桌上,擲地有聲地說:“再加百分之十五夠不夠?”

接着是樑清衍給的那一份,“再來百分之十呢?”

溫洛給律師使了個眼色,律師接過那兩份文件,仔仔細細看完後說:“這兩份股權讓渡書只要溫洛小姐簽字後就會立即產生法律效應。”

溫洛看着周明生冷哼了一聲,抓起筆就把兩份文件簽了。

周明生見大勢已去,可嘴上還是不饒人:“把小的趕走了,老的死了,接下來是要把梁氏改姓嗎!”

股東們也開始交頭接耳,打量的目光不斷地落在溫洛身上。

“我是不姓樑,可我母親姓樑,我身上有一半姓樑的血,周董事你身上有哪怕一滴血姓樑嗎?”

會後溫洛讓周明生留了下來,當那些可以讓他坐幾十年牢,身敗名裂的證據擺在他面前時,他用手上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換了一個平順的後半生,也免除了帶上經濟犯的帽子的災難。

周明生的結局是樑國安安排的,周明生這幾年從梁氏挪的錢不少,以及他在福建投資的廠,讓他交出股份,從梁氏辭職,那些經濟來源足以供他後半生無憂。

樑國安還是手下留情了的,畢竟是跟了自己那麼多年的老友。

周明生雖然一時糊塗了,利害關係還是分得清的,沒有再多做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