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2

“喲, 新款攬勝!”樂淳奕擡腳踢了踢車胎,警報器消了音只有車燈閃爍了起來,“上個月車展我還見過, 空間夠大, 性能沒話說。”

“辦手續下來快三百萬吧?”宋之臣走到車頭處, 湊近看了下, 笑了笑, “果真是個女人的車。”

“怎麼看出來是女人的車?”

“樂淳奕你觀察能力怎麼那麼差?”宋之臣斜眼看他,“一般男人都不會喜歡白色的越野,更何況中控臺上有瓶‘紅粉之戀’。”

“紅粉之戀?”樂淳奕不解。

“女士香水。”墨圳解釋。

“喲喲喲, 你怎麼知道?”

“我給陳妤買過。”墨圳言簡意賅。

宋之臣側頭看墨圳,擡手摸摸下巴, 手指輕輕釦了下嘴脣, “看你的神情, 我確定你沒有舊情難忘,是單純的想起不是想念。”

“謝謝您的誇獎, 情聖。”

溫洛看到自己車旁站着三個男人時第一反應是,不會遇上偷車賊了吧。等湊近了看,才發現是三個熟人。她故意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快到車旁的時候用鑰匙打開中控鎖,突如其來的開鎖聲讓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回了頭。

溫洛笑眯眯地走到他們身前, 伸出食指在三人身上來回指了一下, “你們三個在這幹嘛呢?”

“剛打球出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們怎麼沒看見你?”樂淳奕驚訝。

“我就到樓上跑了會兒步, 沒打球呢, 沒看見我球包都沒背?”溫洛回她一個白眼,轉而又恢復了笑容, “就你們三個?”

“還有卿哥,他去洗手間還沒下來。”

宋之臣盯着溫洛的手看了看,左手距手腕大約5、6釐米的地方帶着一個大紅色的護腕。坦白地說,這個護腕戴的位置,確實有些……不太對勁。

“你受傷了?”宋之臣突然問。

墨圳和樂淳奕聽他這麼說,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尋找傷處。

溫洛短促地笑了一聲,拉下受傷的護腕,手臂上赫然貼着一塊深褐色的膏藥。

“前段時間出了個小車禍,小傷。”

“車禍?”樂淳奕驚呼,“你沒什麼事吧?”

溫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在這活蹦亂跳的你說呢?”

“嘴皮子還算靈活,腦子沒壞!”

“彼此彼此!”

墨圳拍了拍樂淳奕的肩膀,“碰到她你就活過來了啊!完全沒有球場上的萎靡樣!”

樂淳奕大窘,乾咳了一聲假裝沒聽到。今天他不在狀態,給對方餵了好幾個球,還有雙發失誤的情況,最後哼哼唧唧地說都怪溫洛不在,提不起精神。

“活血散瘀的?”宋之臣問溫洛。

溫洛驚訝宋之臣居然能夠知道,她的表情宋之臣看在眼裡,宋之臣挑眉,“在我們院中醫外科看的吧?這藥一聞就知道,楊主任的秘製藥,獨此一家別無分號,活血散瘀效果很好,就是味道不怎麼樣。”

“是挺難聞的,”溫洛點點頭,“其實是肌肉拉傷,還沒恢復好,之後又給撞到桌子角,青了好大一塊。”

溫洛說得半真半假,其實她左手小臂的肌肉拉傷特別嚴重,當時被卡在方向盤和車門中間,由於是在A市市郊,消防車和救護車來得比較慢,等消防人員鋸開車門把她救出來時,她的左手臂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以後都不能過度用力,甚至連網球拍都揮不了,醫生說通過復建或許能夠恢復至原來的水平,溫洛笑笑當做是安慰。至於淤血倒真是被桌子角撞的,她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雙腳搭在桌上,手裡捧着PAD在玩遊戲,誰知道轉了下椅子身體倏地就直接往後仰,驚慌之餘她連忙伸手想扶住桌沿,卻是徒勞。幸好椅子的後背很高,軟軟的真皮下面是彈性極好的海綿,她並沒有傷到其他地方。

何卿見到溫洛先是一頓數落,一個多月聯繫不到人,現在又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來健身中心也不去見他們一下。

溫洛討好地朝他笑,“這不受了傷不敢出現嗎?怕被卿哥罵呢!”

“黑的你都能說成白的!”何卿敲了敲溫洛的腦袋。

何卿的老婆懷孕了兩個多月,現在在大院裡住着,他早上出門打球都是磨了好一陣嘴皮子,現在更是着急着回家。

四個人都是從大院一起來的,所以只開了一輛車過來,何卿問要不要送溫洛回去,溫洛指了指旁邊的白色攬勝,“我開車回去。”

“兩百多萬的車你買的時候眨眼了嗎?”樂淳奕此時的嘴裡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別人送的,我可沒錢買。”這是實話,樑國安送她的畢業禮物。

宋之臣挑了挑眉,故意語氣曖昧地說:“樑先生送的?”

溫洛點了點頭,樑先生,是的,樑老先生。

“對了,”溫洛打開副駕駛的門,從抽屜裡拿出一盒名片,給了每人“新名片。”

依舊是黑色金邊,不過沒有上次給墨圳的私人名片那樣精緻,上面印着“梁氏集團財務總監”的頭銜,號碼和郵箱都不是她私人的,最後還有她助理的電話。

“又是一個財務總監!”何卿笑,看了看墨圳,又轉向溫洛。

“我可算是業餘的,和LSE的高材生不能比的!”溫洛擺擺手。

墨圳摩挲着手裡的名片輕笑,“專業的也不一定有業餘的強。”

“你誇我呢?”

“是呢,小朋友!”

之後只有何卿跟樂淳奕回了大院,何卿順路送了宋之臣去他的公寓,他晚上要值班。

墨圳要回江水芷岸,便順路上了溫洛的車。

宋之臣似笑非笑地看了墨圳一眼,咧了下嘴沒說話。何卿則是皺着眉毛,不贊同地看他。而粗線條的樂淳奕只是和他們揮了揮手道別。

何卿在車上倒是給墨圳發了條短信,過了很久墨圳纔回過來,也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嗯。

溫洛大三寒假考的駕照,但其實她的駕齡也有好幾年了。她上大學之後樑巳徵就教過她,在碧水灘的私家路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技術還算是不錯的。

墨圳上車之後一直沉默着,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之前溫洛掛電話前的那句話在他腦海裡環繞了一個多月,他很多次都想問她是不是真的,可是他也怕那只是他聽錯了。

“我可以追你嗎?”

那晚溫洛的聲音猶如還在耳邊,柔柔地,帶着些顫抖的詢問。墨圳當時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她剛剛說了什麼?她要追他?

他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當他想讓她再說一次的時候她卻掛了電話。這個疑問在他胸腔裡悶了一個多月,今天再次相遇他幾近是有些急促地上了她的車。

“洛洛。”墨圳低低地叫她。

“嗯?”溫洛應了一聲,抽空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那晚說的說真的嗎?”

溫洛咬了下脣,沉默不語,半響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洛洛,”墨圳嘆了口氣,“不要鬧脾氣。”

溫洛突然感到很憋屈,墨圳現在的口氣像極了樑巳徵,這種帶着些寵溺和縱容語氣,她從小到大最無力招架的就是這樣。

“你聽錯了。”

“那就當我聽錯了吧。”墨圳嘆了口氣。

之後二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墨圳要下車的時候溫洛纔開口,說的卻是和之前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

“我畢竟不是專科出身,有些問題想問你,可以嗎?”溫洛吸了口氣,一口氣把這句話說了出來,中間幾乎沒有停頓。

墨圳一愣,笑,“好啊,到時候你聯繫我就好。”

“不如今天吧。”溫洛連忙出聲,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的唐突,又加了一句,“如果沒時間就算了吧。”

“沒事,下午回家也是休息。”墨圳莞爾,笑出了聲。

溫洛的公寓是一間一居室的單身公寓,包括陽臺一共有80多平。她在房子在頂層,是複式的設計。

一樓是開放式客廳,淡綠色的沙發和白色大理石表面的茶几,沙發上鋪着一層夏天用的冰墊,上面還放着一個白色的平板電腦。

“你也喜歡用這種冰墊?”

溫洛點點頭,“你也用嗎?”

“我妹妹喜歡,你們共同點挺多的,都喜歡這些小姑娘喜歡的玩意。”

“什麼小姑娘啊,”溫洛不幹了,“我好多同學都用的。”

墨圳笑,摸了摸鼻子,“比我小了五六歲,不是小朋友是什麼。”

“在誇我年輕麼,叔叔?”溫洛笑着挪揄他。

“你還記着呢!”墨圳搖搖頭,那天秦越的調侃突然又浮現了出來,“我還是很年輕的。”

墨圳的目光滑過對面的電視牆,又馬上轉回來,之後就完全移不開了。

一整面牆的向日葵,在夕陽下微微垂着頭,像是面對情郎時害羞的小姑娘。太陽也只偷偷露了一個角,彷彿也有些不好意思。

仔細一看發現向日葵是凸出來的,像是手工繪畫而不是買的印刷壁畫。

溫洛抱着筆記本翻資料,擡頭見墨圳盯着那副壁畫看,她自己也呆呆地盯着看了一會兒,半響才笑着問:“好看麼?”

墨圳轉頭回答:“好看,手繪的?”

“嗯,和朋友一起畫的。”

這時候用瞠目結舌來形容墨圳是不會言過於實的,溫洛確實是每一次相遇都在刷新他的驚訝,她不是學的酒店管理嗎?怎麼會畫油畫?

“很驚訝?”溫洛眨眨眼睛,朝那幅畫走過去,示意墨圳跟着她,她用手在牆上滑過,“我高中學了三年的畫,國畫和水粉畫,油畫其實還不精,不過高考的時候志願被改了。”

墨圳不用思考也知道這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他笑了笑,繼續欣賞着牆上的畫。

到了近處看可以看出向日葵的花和枝幹部分是凸出來的,凹凸不平的顆粒狀,像是灑滿果仁的巧克力球表面。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畫的最表面有一層薄薄的透明薄膜,背景燈照下來的時候整幅畫都閃着溫和的光芒,彷彿真的置身於落日餘暉之中。

“這些凸出來的是怎麼弄的?”

“廢報紙撕成碎片,用水泡上一夜,之後用榨汁機打成糊狀,過濾掉多餘的水,水量適中就好,然後倒上膠水攪拌均勻,敷上牆就好了。”溫洛說話的時候整個眼睛都在發亮,語調也不自覺得變得輕快,她用手在牆上比劃着,“一開始先在牆上刷一層隔離膠,之後是壁畫專用的背景塗料,然後在牆上打框,把向日葵的雛形大致勾勒出來,按照勾出來的線把……”

溫洛頓了頓,吐了下舌頭,問:“有興趣嗎?我好像說激動了。”

“挺感興趣的,繼續說吧。”

得到贊同的溫洛好心情地點點頭,繼續說着這幅壁畫的創作過程。

“按照勾勒好的線框把打好的紙漿敷上牆,配好的紙漿容易幹,幹了就不好上牆,每次都只能先調一小盆,把所有的花弄完用了快一天。全都敷好之後要先刷一遍膠水,軟的那種,讓它滲透進縫隙裡面,當時是冬天,晾了三天才完全乾。接着刷一層防水膠,一層隔離膠和背景塗料,然後就可以畫了。油畫相比於國畫和水粉來說比較抽象,畫起來很隨意,和朋友一起兩個人,畫了不到兩個禮拜就成型了。最後刷兩層防護膠算是正式完工了,前前後後加起來,差不多一個寒假就好了。”

“你們很厲害!”墨圳真心稱讚,他作爲一個外行人確實不懂畫,可是他也能看出這個畫者的功力不淺。

“當時挺笨的,沒想到開空調,傻愣愣地等刷的塗料和膠水自己風乾。”溫洛蹲在地上,雙手撐着下巴。

墨圳低頭看她,笑了笑,微皺着眉想了一會兒,“你最近有時間嗎?能幫我畫一幅嗎?”

溫洛呆了一下才笑着說:“時間是有,我可是很閒的。但是我很久沒動筆了,你不怕我弄畫你的牆?”

“不介意,弄畫了我就買一幅裱好的畫掛上去擋着!”墨圳彎下腰,笑着伸手摸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