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凌峰灌醋是她臨時想出來的,除了這個,她也沒別的法子了,但效果還不錯。
其實她也在賭,賭凌峰若是真的在乎她,就肯定會喝。若是不在乎,她就只能另打主意了。
所幸,他還是滿在乎自己的。這才原諒了他的第一次失足。
凌峰被足足兩斤的醋折騰得欲仙欲死,一整晚胃特別不舒服,又酸又脹,甚至還漫延到腹部。
徐璐讓人抓了吳萸、黃連、牡蠣、滑石、石決明等一起熬了給他喝,並多加了兩顆黃蓮。苦得掉渣的藥儘管有效果,但凌峰也被苦得夠嗆。一直折騰到清晨,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早上徐璐又讓人找來雞蛋,打入碗中,加入白酒並將其點燃,使雞蛋燒熟至半熟,再將雞蛋皮焙糊研成細末,和着半生不熟的雞蛋一道讓凌峰服下。
沒有加鹽的雞蛋,再加上磨成粉狀的雞蛋殼,這讓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凌峰,如何吃得下。
但看着徐璐一副晚娘面孔,屁都不敢放,咬着牙和着淚,勉強把雞蛋吃了。
“我也是爲了爺好,早在讓你喝醋的時候,我就讓人把藥汁熬好,專治因胃酸過多引發的肚腹不適。還有這雞蛋,也有抑致胃酸的作用。爺一連吃上三天,保證沒事。”
給了記大棒,再給他治療,徐璐毫不掩飾自己的陽謀。
凌峰欲哭無淚,蔫蔫地躺在牀上,看着妻子溫柔賢惠的臉,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果然前輩說得對,惹熊惹虎,千萬別惹母老虎,這還真是至理名言。
初七初八,凌家又要辦席,這回是專門請凌家各大莊頭,管事,賬房,掌櫃等人吃飯,桌數倒不多,約有二十桌左右。有了先前的經驗,徐璐辦起來輕車駕熟。加上這些人又是凌家的下人,及下屬,徐璐只需露出端莊溫和的淺笑,就足可以收買人心了。
初八這一日,凌家請了凌家在京城五服內的親戚入府相聚,順便開個年會總結。進入的仕途的子弟,全在外院由凌寬接待,並進行訓戒勸勉。經商的則與武夫人身邊第一得力管事凌權等人交流,資源互享。務農的,又聚在一個圈子裡,相互請教經驗,另外形成了一圈子,由烏金山莊的大管事周嘯天給大家講解務農養禽之道。
沒了錢氏的鬧騰,大家其樂融融。吃過午飯後,沒有人去打牌,全聚到一起,由凌寬進行年末總結,並訂下來年目標。無論是入仕的,經商的,還是務農的,有缺銀子的,去外院賬房找管事們,經由各位賬房先生的評估審覈,可以支取五十兩至兩千兩不等的無息現銀。
徐璐正要擔心萬一這些人借了不還又該如何,凌寬卻環視周圍人一圈,說:“我們凌家不養閒人,更不會養一幫米蟲。無論務農經商還是入仕,但有手頭緊的,都可以找長房支取銀子。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大家可有意見?”
凌寬在凌家威望很高,又起了帶頭作用,別人當然不會有意見了。甚至紛紛說這個法子好,升米恩鬥米仇,加上救急不救貧原則,是必須遵循的,沒什麼可以例外。
年會也總結得差不多了,晚飯也就開始了,凌峰在廖王府與一伶人翻紅帳的事,還是沒能瞞過大家,儘管大家顧及徐璐的顏面,沒有明着問出來,只是看徐璐的目光略帶同情。
得知凌峰身子不適,偶染風寒,正臥牀休養時,七叔老太太還特特地在武夫人跟前說:“你這媳婦,可真夠賢惠,也真不容易的。”其餘淩氏族人也紛紛點頭。
武夫人看着徐璐穿梭在客人堆中的清麗身影,脣角抽搐。
……
初九,是鎮國侯府宴客的日子。徐璐藉口身子不適,沒有去。只武夫人一人前去。中午,武夫人吃了午飯就回來了,並對徐璐說,“從今兒開始,除了親戚間的正常走動外,別的邀請全都拒了吧。”
徐璐知道,這是要避嫌了。凌峰畢竟身份不同了,若再到處請客吃飯,未免張揚了些,還是低調些好。
初十,是令國公府宴客。
徐璐有預感,今日的令國公府之行,應該不會平靜。
“肯定不會平靜。”武夫人說,“初七那一日,你大姨母就讓順天府的人進府捉了一批貪墨主子銀錢的奴才。又扯出了各自的幕後靠山,其他幾房哪還坐得住,這兩日,你大姨母可沒空閒過。昨兒個還派人來與說,要我今兒早些過去給她撐場面。”
前陣子有關令國府發生的事,徐璐也略有耳聞。
令國公府有六房人口,每房人開枝散葉下來,三代下來,形成極爲龐大的數字。徐家的產業遲早要交到長房手上。但因爲如今還未分家,各房吃住全在公中。自然沒有人願意主動分家的。因爲分了家後,他們就只能吃自己的,傻子都知道,在未分家之前,多多地揩長房的油。
原本大家都認爲,只要老大還在的一天,他們幾房人口還能繼續佔便宜下去。不承想,大好事兒讓三房給破壞了。若是三房不與長房鬧騰,徐夫人也不會藉機提出分家。若不是三房鬧得太兇,妄想多分家產,鎮日與長房斤斤計較,長房也不至於破罐子摔碗,大家撕破了臉皮地鬧,他們幾房不但無便宜可佔,反而還要吐出以有曾貪掉的錢。如何不氣?所以過年的這段日子裡,除長房久,其他各房也鬧得三房不甚安生。
三房的人被鬧得沒辦法,就把氣發作在長房身上,聲稱長房爲了把他們趕出去,簡直無所不用其及,還攛掇着各房來爲難她。
徐夫人爲了證明長房已給了三房不少顏面,就讓人去順天府告狀,讓順天府的人進府來,把徐三夫人身邊的心腹婆子鎖去了順天府。
武夫人婆媳抵達徐家後,早已有徐夫人的心腹婆子在垂花門外侯着了。
“謝天謝地,阿彌佗佛,姨太太,您總算來了。”徐夫人的心腹婆子魯媽媽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與武夫人施了禮,又與徐璐施禮。
武夫人一手扶着婉容,一手扶着徐璐的手,下了車來,繞過影壁,進入一條漢白玉鋪就的南北夾道,這兒是通往後院主屋的路。武夫人淡淡一笑,“前兒個,不是聽說,順天府上門捉拿了幾個貪墨的奴才?怎麼回事兒?”
魯媽媽恭敬地回答道:“唉,這些奴才也膽大包天了。這陣子夫人查賬的時候,發現廚房和採買以及針線上頭支出得格外厲害,剛開始也還只是覺得這些奴才貪墨,這才尋她們問話,誰知他們都不承認,夫人沒有證據,也就作罷。只是後來又聽說,家中的一些管事奴才時常出入某間飯樁,那間飯樁並非徐家公中的產業,不由奇怪,夫人覺得這裡頭肯定有貓膩,恰巧那天她屋子裡的有根金簪不見了,而那天就有個王月貴的媳婦來過夫人房裡。於是夫人就派人去搜王月貴的屋子,從裡頭搜出好些金銀細軟,古薰器具的,價值不下數千兩。夫人驚呆了,這王月貴不過是奴才身份,如何會有這麼多銀錢?於是就把她拿去送官了。誰知送入順天府後,經過審查,倒是拔出蘿蔔帶出泥。王月貴不止貪墨,還合着其他管事一併貪墨。夫人知道此事後,是真的惱了,就讓順天府的人親自上門,把家中大小管事,全帶去衙門審問。然後夫人自己則領着人,對這些管事家人仔細搜查。嘿,真沒想到,這一搜查,還真搜出了不少好東西。”
“還有這等事?”武夫人驚訝至極,“可我聽到的怎麼不一樣呢?”
魯媽媽哀聲嘆氣,“府裡那些碩鼠,我們夫人如何不知曉?只是一直顧忌着各自主子的顏面,這才隱忍不發。只是沒想到,三太太她……”
意思就是徐三夫人鬧得太厲害了,長房這才被逼還擊?
魯媽媽只是奴才,也不好擅說主子的不是。武夫人也不至於在大庭廣衆之下問起這類陰私事兒,只邊走邊問,“客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吧?”
魯媽媽笑着說,“都來得差不多了,幾位舅老爺,舅夫人,還有姨太太都來了,正熱鬧着呢。少夫人在前頭招呼外頭的客人。夫人則在內室招呼家裡人。姨太太和表少夫人請隨我一道去內室。”魯媽媽把武夫人婆媳領進了徐夫人居住的暢安園。暢安園佔地頗大,前後五進的院落,大氣而莊嚴,這是主母的院落,不是關係鐵的人,是不可能進得來的。
還沒走屋子,便聽到裡頭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徐璐記性好,聽這些聲音,應該是武家的舅母姨母們。
“六妹妹,你總算來了。”還沒走進裡屋,一身大紅色遍地金牡丹長褙子的徐夫人,已掀了氈子,滿臉笑容地迎了出來。
武夫人與徐夫人相互見了禮,徐璐也向徐夫人施了禮後,大家一道進入內室。
武家也來了不少的人,幾位舅母姨母都帶了各自的媳婦女兒,把諾大的屋子擠得滿滿的。
大家相互見了禮,徐夫人與二舅母錢氏阮氏同坐在上首榻上,武夫人一來,三舅母就趕緊讓了座,讓武夫人坐她的位置。武夫人堅決推辭,只在帶腳榻和兩個几子的椅子上了坐了。
徐璐雖然年紀小,但在一干小輩裡,卻是表嫂身份,武蔓兒齊氏等人積極地給她讓了座,她推辭一翻,就坐到了與她平紀相仿的齊氏身邊。因是小輩,她們都只能坐不帶腳蹋不帶几子的椅子。
丫鬟捧了茶,上了瓜果,徐璐一邊與衆人說話,一邊環視四周陳設。
沉色傢俱,古樸穩重,大概用了有些年頭了吧,雖然依然散發出明亮的光澤,但上頭已有好些歲月磨逝的劃痕。青花瓷器,半舊不新的歲寒三友抱枕及椅套,黑乎乎的薰爐,連腳下踩着的四方格歲歲有今朝繪製的地毯,也是陳舊不堪,早已失去了昔日新亮的顏色。
令國公府傳承也有百年,底蘊深厚,充滿了古樸淳厚之感,帶着歲月蒼桑痕跡。
“峰弟妹,怎麼才幾日不見,人就清減了?”說話的是武芽兒,看着徐璐的神色,帶着濃濃關心。
徐璐淡淡一笑:“有麼?”
“是呀,不止清減了,感覺,臉色也比以往差了些。”
徐璐抿脣微笑,“大概這陣子睡得較晚的緣故吧。”這陣子確實睡得比較晚就是了。
武芽兒又仔細打量徐璐的臉色,意有所指地道:“峰表弟今兒怎麼沒來?”
徐璐總算明白過來,原來是想探她這裡的八卦,她輕描淡寫地說:“上朝去了。年後公務繁忙,每天可是忙到天昏地暗的。哪還有功夫走親戚。”
“原來如此。”武芽兒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周圍的同輩份的表嫂表姐妹們紛紛互望一眼,很有默契地轉移話題,然後又討論着徐夫人與徐家各房的鬥智鬥勇。
“……還多虧了六妹妹鼎力相幫。那嚴氏也不會料到,她的嫡親兄長,居然會拆她的臺,站在我這邊。不但鎖了她不少心腹婆子去衙門,還把各房的爪牙全擼了乾淨,只剩下些不中用的小魚小蝦。不過也虧得嚴少秋出面,私底下也不知與那嚴氏說了什麼話,嚴氏從嚴家回來後,就不再鬧騰了,主動提出分家,還給了我兩張地契,四間朝陽大道東邊的鋪面,一幢柳樹衚衕的三進的院子。原來,這些年來,她把從公中貪墨的銀錢拿到外頭置辦了不少田地,算起來,比長房還要富有。”徐夫人說到最後,又是滿面的怒色。
武夫人說:“三房貪墨的肯定不止這些。不過他們能主動吐出一部份來,也算是不錯了。至少,可以震懾其他各房。到時候到了真正分家的那一天,相信有三房作榜樣,其他各房也該惦惦自己的斤兩了。”
這倒也是,三房與嚴少秋還是實實在在的親戚呢,嚴少秋都沒有給三房面子,依然讓三房吐了不少乾貨出來。其他各房就更不用說了。
徐夫人臉色稍雯,“六妹妹說得有道理,是我糊塗了。”
武家兄妹又給徐夫人出了不少主意,認爲三房已被殺雞敬猴一番,其他各房早就沒了脾氣,只能等到時候乖乖分家。
武夫人沒興趣打聽這裡頭的名堂,只是問:“那徐三如今可還在孃家?”
徐三就是徐夢雅,在徐家排行三。
徐夫人知道妹子對徐夢雅沒有好感,就笑着說:“昨天才走了。”
“她自己回的葉家,還是葉家來接她?”
徐夫人說,“定國侯夫人病重,三兒說不管葉恆如何不喜她,她總歸是葉家的媳婦。媳婦服侍病重婆母天經地義,就回去了。”
徐璐也聽說了,定國侯夫人陳氏病了,這徐夢雅倒是見機的快,葉家一直不來人接她,爲了臉面,她又不好一個人回去。直至傳出陳氏生病的消息,這纔有了藉口可尋。趕緊回去了,也還算是聰明人。
武夫人說:“經過此事,想必那徐三應該可以消停一陣子了。”
之後,徐夫人又請教了武夫人不少事兒,不外乎是,三房雖已服了軟,也上交了些貪墨的財產,但並未全部上交,她是該趁勝追擊,還是給她留一線。
武夫人趕緊說說:“過猶不及!他們三房如今已比不得從前了,就給他們留一線罷。這樣才能顯越彰顯長房的厚道來。”
“好,就依六妹妹所言。”徐夫人說,但臉上卻有肉痛神色。
武夫人知道徐家如今的境遇,就安慰她說:“銀錢損失都只是小事,只要能把他們分出去就該謝天謝地了。”
徐夫人很聽武夫人的話,又說了感激的話,又轉頭對徐璐道:“這還多虧了小璐,若不是你給我出主意,我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徐璐站起身,謙虛地說:“大姨母太擡舉我了。”
徐夫人笑着對武夫人說:“不驕不躁,六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氣。”不等武夫人開口,徐夫人又看了徐璐的肚子,又嘆口氣,“小璐樣樣都好,就是這肚子,唉……”
徐璐佯裝恐惶地低下頭去。
武夫人也正在爲這事兒發愁,但嘴裡卻說:“這世上還真沒有十全十美的,徐氏若真不能生養,到時候也只能另想辦法了。”
徐璐低下頭來,一副很愧疚的模樣。
二舅母阮氏說:“有沒有請太醫來瞧瞧?太醫院那個衛太醫醫術不錯,專精婦科,怎麼不清來瞧瞧?”
徐璐小聲地道:“請了太醫看過了,沒能查出什麼原因。大概是我福薄吧,送子娘娘不稀罕我。”
“那個,聽說宏國寺的香挺靈驗的,你應該去宏國寺上上香,請菩薩保佑也好。”徐夫人是真心想讓徐璐早早懷上,又接連說了好幾座寺廟,徐璐知道她是一片好心,誠懇地道了謝,並表示一定去試試。
徐夫人讓武夫人幫了大忙,非常感激,又介紹了好些有名氣的婦科聖手,武家一干女眷也紛紛把自己的資源拉出來,這個說某某寺廟的香很靈驗,那個說某某大夫比較有名,可以試一下……武夫人耐着性子周旋,總算說得差不多後,這才建意出去,主人家一直呆在內室裡不見客也着實不像話。
武家一衆表嫂們若有所思地看着徐璐,難道凌峰在外頭鬼混,她都不敢吱聲,這肚皮不爭氣,腰桿子就不硬呀。
武家人看了看武夫人,又看了看徐璐,紛紛在心裡嘆口氣,果然,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兒。
去了外頭的廳堂後,徐璐就鑽進一羣熟識的婦人堆中說話去了。
因前陣子徐家長房與各房鬧得挺兇,今日徐家宴客,其餘各房一個都沒來。客人們說話就越發的肆無忌憚了,放眼望去,全是說三房不是的聲音。
“……因咱們夫人是國夫人,順天府伊嚴少秋嚴大人,親自主審。這一審之下,原來這些奴才,果真被養成了碩鼠。如今不止順天府的人忙上忙下,徐家也忙得不可開交。不過我們夫人又稱,家中人手不夠,怕這些奴才反撲主家,請順天府的人進府幫忙捉拿餘孽。唉呀,妹妹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咱們家可熱鬧了。”一位中年婦人眉飛色備地正與各女眷講解着那日的情況。
耳朵立馬響來一個壓低的嘲笑聲音,“應該是徐家各房鬧騰得厲害,徐夫人彈壓不住,這才讓順天府的人進府幫着彈壓吧。”
英國公府的張夫人瞪了那人一眼,“大家心裡明白就是了,何必說出來呢,多沒意思。”
衆人哈哈大笑,“後來呢,後來呢?”
張夫人攤攤手,“消息也是從前天早上才傳出來的。朱家與徐家並不遠,就由徐家的奴才說出來了。但俱體怎樣,還不怎麼知情。”
俱體情況,徐璐當然知道,嚴少秋出馬,三房的嚴氏不軟也得軟,退還了長房一部份財產,也同意分家,並不再獅子大開口。其他各房見三房都不再鬧騰了,哪還好意思再鬧,加上各自的心腹奴才還在順天府的牢房裡關着,順天府伊又一心向着長房,也不敢再硬杖腰子。
徐家五房每人退了一部份財產回來,雖然沒有全退,但對於快山窮水盡的徐夫人來說,還是很豐厚的進賬了。以至於明明雙眼都佈滿了血絲,但精神依然奮亢,熱情地招呼着客人。
酉正三刻,客人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夫人又挽着武夫人的手,在內室說體已話去了。徐璐則與兩位表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恭喜大表嫂,大表哥這個世子之位,總算穩當了。”徐夫人的長子徐騏,不但是令國公世子,還去了京衛撈了個從五品京衛指揮使司鎮撫司,雖然沒什麼太大的權利,但世家子弟都如此,總比一事無成好。
大表嫂把得意掩藏得極好,溫文一笑:“峰弟妹過獎了。聽夫人說,若沒有峰弟妹的主意,咱們家哪那麼容易就肅清內宅?”
徐璐說:“大表嫂千萬別這麼說,不過是歪打正差罷了。”
互相拍了馬屁後,徐璐又婉轉地問起了徐夫人的長女徐夢蘭,“許久沒見過大表姐了,大表姐近來可好?”
大表嫂說:“承蒙峰弟妹關懷,大姑奶奶還不錯。兩個外甥也都入了學,並拜在了國子監大儒沈思翰門下。”
徐璐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只要兩個侄兒好生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大表姐也算苦盡甘來了。”
得知徐夢蘭並未住在徐家,而是在朝陽大街盤了間鋪子,專賣時令瓜果,生意還不錯,掙得錢足夠母子仨的生活花用,還有剩餘,不由刮目相看,“大表姐還會做生意?”
大表嫂笑道:“凡事就怕認了真。大姑奶奶以前一直被束在內宅,沒個出頭之日。如今總算想開了,。倒是士別三日,令人刮目相看了。”
看得出來,兩位表嫂是真心希望小姑子能夠過好的。
徐璐理解她們的心思,又問起二表姐徐夢竹。
大表嫂臉色一整,長長嘆口氣,“不大好,今年孃家都沒有回。夫人派了人過去垂問,得知二姑奶奶身子不大好,臥病在牀。夫人放心不下,但又因家中事兒繁多走不開,讓我去了一躺。可我也沒與二姑奶奶說上兩句話,至始至終,二姑奶奶房裡都有人服侍着,是二姑奶奶的婆母安排過去照顧二姑奶奶的。”
徐璐大吃一驚,“夢竹表姐讓婆家人給監視了?”
大表嫂神色凝重,“十有八九吧。”
那爲什麼不去給徐夢竹撐腰呢?徐璐最終還是沒有質問出來,畢竟令國公府這陣子與各房因分家鬧得厲害,哪有功夫過問徐夢竹的事兒。
那李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徐夢竹的公公李澄昕是京營軍統領,轄管京營上十二衛,位高權重,不受兵部五軍都督府管治,只聽命皇帝行事,是天子近臣。徐夫人的大兒子,靠着岳家,進入騰驤衛,成爲皇帝親兵中的親兵,
“那李家又如何說?”
“二姑奶奶身子不爽利,臥牀休養。”大表嫂也頗爲無耐,李澄昕直接決定了丈夫的前程。徐家是家大業大,可也不好直接與李家對上,這口氣,還真只能忍了。
“我去的時候,那婆子還拿了藥方,上頭有百年山參,金絲燕窩等給我瞧,屋子裡倒是暖和,用的是上等的銀絲炭。還有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姨娘服侍着,看起來二姑奶奶挺得婆家重視的,其實我看就是個繡花枕頭罷了。”
徐璐皺眉,“夢竹表姐好歹是令國公府千金,這李家爲何要這麼做?”與王士文一家子就是滿瓶水不響,半瓶水晃盪的不入流的豪門不同,李家則是近幾年來新崛起的帝都新貴。新貴嘛,放在不同的地方,就有着不同的褒貶了。
李家祖上也出過三兩個小官兒,後來到了李澄昕這一輩,更是一衝入雲霄,成爲正三品的上十二衛統統,位高權重。太平盛世之下,京軍上十二衛就成了各世家子弟混日子的最好去處,差事不重,又還威風。使得那些真正的世家勳貴,矮下高傲的頭顱來巴接起李家來。天長日久,就生出驕橫之心。
令國公府是老牌勳貴不假,但鮮有子弟在朝爲官,遠離朝常核心,地位自是要發生變化的。如今的徐家,除了還有個國公爵位外,也就是個空架子,這對於手握重權讓各家勳貴巴結的李家來說,已隱隱有與徐家分庭抗禮的架式。
雖然徐家是有些不如前,可好歹是堂堂國公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李家也未免太不把人放眼裡了。正想着,耳邊又響來二表嫂的聲音,“二姑奶奶性子溫柔,婦工無一不精。耐何就是性子太過軟了,唉,李家那樣的人家,光溫柔賢惠可是不成的呀。”
徐璐深以爲然,縱然有再強大的孃家,自己立不起來,也無濟於事呀。
“唉,不說二姑奶奶的事了。這事兒,婆母已有主張。倒是峰弟妹,我聽夫君說,昨兒個夫君在宮門外有幸碰到峰表弟,發現峰表弟無端瘦了一圈,峰表弟是不是病了?”
大慶朝年後都是初五就開始上朝,但只上半天朝。初六那日凌峰被徐璐灌了兩斤醋,整得苦不甘言,但仍然強撐着身子去上朝。短短几日功夫,人就瘦了一圈。恰巧又是凌峰從廖王府回來後發生的事,如今外頭說什麼的都有。
徐璐說:“也沒什麼病,大夫說,就是胃酸過多罷了。”凌家也有專屬的御醫,每隔半月就會有大夫登門診平安脈。凌家的專屬御醫是太醫院院正路天橋。其女路玲玲也是醫術也極爲精湛,凌家女眷都是由路玲玲診脈。這回凌峰也是讓路玲玲診的脈。
“胃酸過多?這是什麼病症?我怎的沒聽說過?”大表嫂二表嫂一臉茫然。
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吃了太多的酸東西,腸胃受了刺激,就引發了腸胃不適,腹痛,嘔吐等症狀。”
“這麼嚴重?”
“吃了路大夫開的藥,已經好多了,”徐璐不想多說這事兒,趕緊轉移話題。
當天晚上,凌峰正斜靠在牀上看書,就發現妻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由納悶,放下書,“是不是發現爺英俊瀟灑,所以被爺迷住了?”
徐璐收回眼光,說:“藥已經熱好了,趁熱喝了吧。”服侍了凌峰用藥後,又親自接過藥碗,拿了帕子給你擦試脣邊有可能的藥汁。
凌峰脣角含笑地望着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又做了什麼虧心事?”
徐璐哼了哼,“做虧心事的應該是你吧?居然倒打一耙。”轉過身去,把碗磕在桌上,雙拳握緊握,他確實瘦了,睛窩都陷下去了,臉色也有些枯黃。明明氣他氣得半死,但他人瘦了又覺得心痛,自己還是太心軟了。
凌峰斜靠在炕上,手上拿着本書,看着徐璐坐在炕上椅子上做針線活,放下書來,“不看你的書了?”
徐璐看他一眼,三天功夫,凌峰就瘦了一大圈,反而讓她心疼起來。
“庫房裡還有好些布料,擱在那也佔地方,就拿來給你做幾件貼身小衣吧。”給記大棒,再給顆甜棗,儘管這是凌峰用老了的手段,但依然效果奇佳。
凌峰剛開始可是怨懟到不行,這一日胃變得舒服了,脾氣也就變好了。
“這麼賢惠?”
徐璐把潔白的淞江三梭布平鋪在桌上,又拿了量尺給他量尺寸,“能不賢惠嗎?我也怕你一怒之下把我給休了好不好?”
那天與凌峰發脾氣,逼他喝醋,她心頭也滿緊張的,萬一他不喝,她可就下不了臺了,她的法寶又單一,打又打不過,又不至於一哭二鬧三上吊。所幸他還有點良心,她也見好就收。這兩日沒事都呆在家中,給他做些貼身小物件,全不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