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咱們忠義十三羅漢的老大,江湖綽號下山虎馮忠樑,咱們兄弟都喜歡管他叫山虎大哥。”被稱作二哥的那位兄弟指着身邊的絡腮漢子介紹說,“咱叫郭忠林,十三羅漢中排老二,讀過幾年書,卻始終窮困潦倒,因此朋友們都管咱叫窮秀才。”
郭忠林這邊介紹着,那位絡腮漢子站起身向張羅輝抱了下雙拳,算是打過了招呼。
“咱們老三,綽號熊瞎子的熊忠仁,旁邊這位是老四,白眼狼李忠雲。”郭忠林一路指認下來,“老五,沖天炮羅忠剛,老六,禿頭鷹肖忠河,老七,鐵公雞劉忠海,老九,胖猴子向忠規,老十,扁麻雀向忠矩,老十二,醉死鬼連忠建,老十三,鐵聾子魏忠嶽。”
郭忠林一路介紹,衆兄弟輪流起身向張羅輝招呼,一一介紹完畢後,張羅輝雙手抱拳,向衆兄弟回了禮,說:“今天有幸結識各位好漢,當屬我張羅輝之榮幸,明日一戰,我等必將打出國軍威風,打出二郎山各位好漢的氣概。”
張羅輝激揚豪邁的言詞未能鼓動起衆位的情緒,相反,卻再一次引得衆人大笑。
郭忠林尚未來得及坐下便已經笑彎了腰,他指着張羅輝對葉途飛笑着說道:“六爺,又被你言中了,這個張團長果真是個少腦子的傢伙。”
張羅輝一頭霧水,向郭忠林問道:“郭二哥何出此言?”
老五羅忠剛笑得夠了,搶着回答說:“俺們十三羅漢從老大排到老十三,可俺們現在坐在這兒的卻只有十一人,你咋就不問問缺了誰呢?”
張羅輝只顧着強記各位的姓氏,卻忽略了人數和大小排位,被羅忠剛這麼一說,搞得頗有些尷尬。
此時,下山虎馮忠樑敲了敲桌子,說:“你們幾個就不要再跟張團長玩笑了,咱們六爺背後說的話,再重複出來也不是太好。”
郭忠林生性是個嘴不饒人的性格,他扭頭看着馮忠樑,抗議說:“開個玩笑怎麼啦?六爺能給張團長一個評價,那是看得起他張團長,你說呢?張團長?”
馮忠樑沒有理會郭忠林的歪攪胡纏,轉而對葉途飛說:“六爺,您發個話吧,咱們畢竟時間不多,能抓緊一會是一會。”
葉途飛一直饒有興趣地看着衆人鬥嘴,聽到了馮中樑的建議,似乎有些不情願,頓了幾秒鐘後,纔開口說話。“哦,那個,馮老大說的有道理,咱們時間的確不多,還是先說正事吧!”
待衆人安靜下來之後,葉途飛對着張羅輝說:“那就先請張團長說說他的想法吧!”
張羅輝等待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向前邁出了一大步,朗聲說道:“小日本自沂水河東岸向賈家汪突襲,其最近的路線便是借道二郎山的山谷通道。這二郎山的地勢,各位一定比我張羅輝要清楚很多,山谷通道夾雜在二郎山諸多山頭之間,正是一個打阻擊打埋伏的好地方。”
輕咳一聲後,張羅輝從衣兜中拿出一張地圖來,攤平了放在了桌上,指着地圖中的標記,接着說道:“我們可以在鳳凰嶺至三山窪一帶延山谷通道兩側佈置兩個防守陣地,我258團守一個,你們忠義堂守一個,六爺,你們人多,可以留下來一部分做預備隊。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做到左右相互有照應,並前後形成防禦縱深,小日本還能輕易通過?”
聽完了張羅輝的作戰計劃,葉途飛笑了,但並沒有着急說話。
這邊,馮忠樑率先開口發問:“張團長,按你的意思,我們兩軍合在一起打仗,總得有個總指揮吧?”
張羅輝看着馮忠樑,暗自點頭,說:“山虎大哥這個問題提的好,行軍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號令統一,這總指揮是必不可少的。”
郭忠林摘下了他的金絲邊鏡框,隨手扔到了桌面上,衝着馮忠樑嚷嚷說:“你這不是說廢話嗎?六爺坐在那兒,當然是六爺來總指揮了?是不是啊,張團長?”
張羅輝笑了下,卻說:“最合適做這個總指揮的人是我。”
話音尚未落地,老五羅忠剛跳了起來,說:“俺們忠義堂人比你們多,槍比你們足,憑什麼要聽你的指揮?”
張羅輝很有耐心,解釋說:“老五兄弟,咱們這是和小日本作戰,不是在二郎山搶地盤,小日本的戰鬥力極爲強悍,要想打贏這場仗,必須統一號令,嚴格執行作戰計劃,我這麼說並不是看不起咱們忠義堂的弟兄,但話說回來,你們沒有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這是事實,若是再不聽從我的統一指揮,怕是這場仗打下來會吃大虧的。”
老五不服,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葉途飛止住,他吩咐道:“老五啊,大夥折騰了大半夜,都餓了,要不你辛苦一下?把伙房隊的兄弟叫起來,給大夥弄口熱乎的?”
老五憋嗤了幾下,終究還是聽從了葉途飛的吩咐,轉身向門外走去。剛到門口,又被葉途飛叫住:“對了老五,讓伙房隊的兄弟把咱們的家底子都拿出來吧,讓大夥也包括張團長手下的兄弟們明早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頓。畢竟明早這頓飯是咱們兄弟的最後一頓飯了,吃飽吃好了也好上路。”
這番話說的在座弟兄們面面相覷,猜不透葉途飛的話外之音。
張羅輝忍耐不住,問:“六爺這般說法緣由何在?”
葉途飛應道:“按照張團長的這個戰法,用不了一個時辰,咱們兩邊的兄弟便會被小日本屠殺殆盡,我的意思是說,熬不到吃午飯,咱們就全都死翹翹了。”
張羅輝漲紅了臉,顧不上禮節,反問:“六爺又何以斷定咱們撐不了一個時辰呢?”
葉途飛淡淡一笑,說:“張團長麾下有多少人?裝備如何?”
“除去伙伕挑夫,作戰兵力有二百四十二人…”
葉途飛不待張羅輝說完,又問道:“多少挺輕機槍?多少挺重機槍?多少擲彈筒?有炮嗎?好吧,你不用回答我,你的情況我可能比你還要清楚。咱們兵合一處,也不過十來挺輕機槍,重機槍倒是也有幾挺,可子彈卻沒多少,至於炮,我這就別說了,你張團長也就是三五尊迫擊炮幾十發炮彈。反觀小日本,哦對了,不知道張團長對小日本的這支快速突擊部隊有多少了解呢?”
張羅輝支吾了,七七八八地說不清楚。
葉途飛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好吧,我來告訴你吧,小日本的這支部隊人數至少有七百人,另外還有八輛坦克,十四輛裝甲戰車,一個擁有二十四門迫擊炮的炮兵中隊,至於輕重機槍,加起來要有四五十挺。”
張羅輝倒吸一口冷氣,不甘心地問道:“這些情報六爺又是如何得知的?”
郭忠林指了指窗口,插話說:“東面的小日本,西面的政府軍,咱們的人都一直在盯着哩!”
順着郭忠林手指的方向,張羅輝看到了兩隻信鴿。
這時,葉途飛接着說道:“按張團長的作戰計劃,延山谷通道左右兩個陣地,看似可以相互照應,有縱深,有策應,但是張團長應該知道,這種陣地防守戰術依託的是堅固的防禦工事,咱們最多還有三個時辰,用你們習慣的洋詞,六個小時,這麼短的時間裡能修築出什麼樣的防禦工事呢?到時候,小日本用不着多費腦筋,五百米開外,二十四門迫擊炮一字排開,三百米左右數十挺輕重機槍交叉佈置,八輛坦克打頭,十四輛戰車殿後,一個步兵中隊尾追其後,一通炮火覆蓋,然後輕重機槍同時開火,組成一個密集火力封鎖網,八輛坦克的平射炮火,十四輛裝甲戰車的全火力突擊,一個步兵中隊的點射衝鋒,這哪裡是作戰啊,這簡直就是屠殺!張團長,這種狀況下,你認爲我們能熬多久呢?”
張羅輝頓時感覺到後脊樑發冷,葉途飛的分析是對的,同時也是他忽略了的。在這樣的火力比對下,就像是一個拿着小木棍的孩童要和一個拿着大砍刀的成年人對決一般。
“那該如何是好?”張羅輝毫不掩飾自己的驚慌,脫口求問。
郭忠林沒能忍得住,再次插話,說:“聽六爺的,六爺自有辦法。”
張羅輝向葉途飛投以求助的目光,說:“還請六爺賜教。”
沒等葉途飛作答,郭忠林又一次搶了話頭,說:“那現在,以張團長的意思,這總指揮該由誰來做呢?”
話音剛落,羅忠剛一頭衝了進來,大聲嚷道:“六爺,當然是六爺,這還用婆婆媽媽的商量來討論去嗎?”話說完人已經站到了張羅輝的面前,“張團長,你還不服氣嗎?”
張羅輝一臉尷尬,不肯出聲。
馮忠樑敲響了桌子,說:“好了好了,不用再爭了,咱們還是聽六爺佈置戰術吧!”
葉途飛卻擺了擺手,說:“不急!你們再玩一會,等咱們吃飽了肚皮再說。哦對了,張團長,把你的兄弟們也叫上山來吧,看這天氣,估計躲不過一場大雨了。”
張羅輝應了,想親自下山去迎接他的弟兄,卻被馮忠樑攔住了:“張團長不善山地行走,還是安排個咱們的兄弟走一趟,張團長,你寫個便條交給咱們兄弟就好了。”
張羅輝接過紙筆,剛要落筆之時,外面有兄弟稟報,說是東邊耿集鎮來了消息。
葉途飛接過那兄弟遞過來的紙條,上面寫着:丑時,日軍進駐耿集鎮,現已打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