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傑小聲問道:“衛小哥啊,你剛纔說的話太那個了,皇軍要是問起來,我該怎麼回答呢?”衛向東敲了劉玉傑的腦門,說:“剛纔你問我有什麼辦法說服這幫土匪投降,我是怎麼回答的?”
劉玉傑想了想,說:“你說的是騙?”衛向東顯得很嚴肅,說:“對啊,不騙,怎麼能讓他們放下武器乖乖地投降呢?我告訴你吧,山下長官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他們一下山,嘿嘿。”衛向東做了劈手的動作。劉玉傑立馬豎起了拇指,說:“高,實在是高啊!”
衛向東瞥了劉玉傑一眼,說:“那你打算如何向山下長官彙報呢?”
劉玉傑想了下,頗爲猶豫地回答說:“要不我就告訴山下長官,我啥也沒聽到?”
衛向東笑了,說:“劉團長這是準備把兄弟往火坑裡推啊!不過啊,以我對山下長官的瞭解,你要是這麼說的話,我得不到好處,你也會死得很難看。”
劉玉傑驚道:“爲啥哩?”稍頓一下,又接着央求說,“那我該如何向山下長官彙報,還請衛小哥明示。”
衛向東道:“山下敬吾讓你跟我一起過來勸降,表面上是讓你協助,實際上就是讓你來監視我,你若是回去說你啥也沒聽到,這山下敬吾的打算便落了空,你說,他會不責罰你嗎?”
劉玉傑下意識地抹了一把額頭,道:“衛小哥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啊!兄弟我愚鈍,該怎麼做全聽衛小哥你的。”
衛向東瞥了下嘴,說:“一字不落,如實彙報!”
劉玉傑以爲衛向東說的是反話,急忙賭咒發誓:“衛小哥,你就別再戲謔兄弟了,兄弟發誓,若是不按照衛小哥的說法向山下長官彙報的話,就讓我劉玉傑出門遭雷劈,不得好死。”
衛向東嘆了口氣,說:“我的要求還是那八個字,一字不落,如實彙報。”
劉玉傑的五官幾乎堆做了一坨,帶着哭腔央求道:“衛小哥,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呀!”
衛向東搖頭嘆息:“哎,我說你啊,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都跟你說兩遍了,一字不落如實彙報。好了,我就跟你說實話吧,我這麼做是高橋先生授意的,也是經過山下敬吾同意的了,你就如實彙報吧,彙報的越詳細,越真實,你的日子纔會更好過。”
另一邊,葉途飛正在徵求大家的意見。
當葉途飛看到信紙眉頭的那兩個名字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歐陽雪萍的聲音,“你要好好活下來,我們需要你活下來,我更需要你活下來。”
活下來,對任何人都具有極大的吸引力,一時間,葉途飛幾乎做出了接受衛向東建議的決定。
但是,以這種方式活下來的代價卻是做漢奸,葉途飛隨即便猶豫了。
事關重大,這一次,他必須聽一聽兄弟們的意見才能做出最終的決定。
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是張羅輝:“六爺,恕羅輝這次要辜負您了,當漢奸辱沒祖宗的事,我張羅輝做不出來。”
張羅輝的話也代表了絕大多數弟兄的話。
葉途飛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背過身點燃了他那根雪茄。過了好一會,葉途飛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轉過身來,說:“我能理解大夥的心情,但是,這漢奸必須做!我不希望能說服你們,但我只希望你們能再相信六爺我一次。那個衛先生說得對,今天咱們死在了這,是不錯,保全了咱們的一世英名,可是大夥想過沒有,咱們在二郎山被小日本乾死了多少弟兄?咱們在這臥牛山上,又被小日本屠殺了多少兄弟?”
葉途飛手指牛背高地,眼睛裡噙滿了淚水。
“咱們死在這兒,容易,只要今天拒絕了衛先生就成了。可咱們死了,誰給咱們的兄弟報仇啊!當咱們在九泉之下遇見了這些兄弟的時候,當他們問起咱們是否給他們報了仇的時候,弟兄們啊!咱們該如何作答,如何作答啊!”
原本是羣情激昂的場面被葉途飛的一席話壓制住了,先是有一個人低下了頭,再就是第二個,第三個…
“相信我一次吧,兄弟們,我們先活下來,只要能活下來,就會有機會重整旗鼓,纔能有機會給咱們死去的弟兄們報仇雪恨。我相信,咱們的祖宗是能夠理解咱們的,他們不但不會以咱們爲恥,相反,他們請一定會以咱們爲榮,爲咱們驕傲!”
張羅輝落淚了,先是無聲,然後是抽噎,最後是嚎啕大哭。
張羅輝的情緒帶動了整個羣體,不少人都跟着哭了起來。葉途飛能理解大夥,但他決不允許這種情緒的蔓延。
“把眼淚收起來,一個堅強的人,一個真正的好漢,他只會流血,絕不會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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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向東和葉途飛坐到了一起,不遠處,站着劉玉傑。
“六爺,我知道,能下了這個決心,很艱難!說實話,換做了我,根本做不到。”
“你不也是如此嗎?”
“我不同,我很小的時候就跟在了高橋先生的身邊,從心理學的角度講,我的心理適應期比你長,而且長了很多。”
“你說的高橋先生是個日本人?”
“不,他是個中國人,一個爲日本人做事但仍有一顆中國心的中國人。”
“就像未來的你我一樣?”
“或許吧!”
“我們下山之後,小日本會如何安排我們?”
“你們將會編入皇協軍第三獨立旅團,編制是一個大隊,山下敬吾的意思是由你出任大隊長,大隊長以下,你來安排即可。”
“我不是做大隊長的那塊料,你也知道,我就是二郎山上的一個土匪頭子,不懂得帶兵之道,這大隊長一職,最好由劉大團長來擔任。”
“那你呢?”
“我?我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有!如果你實在不肯穿那身黃皮的話,我可以請求高橋先生的幫助,他一定能做得到。”
“算了!我還是跟我的兄弟們在一起吧!”
“也好,不過由劉玉傑來擔任大隊長的職務,恐怕這隊伍。。。”
“沒有我的話,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說的話也等於放屁。”
“嗯,是我多慮了。”
“就這麼着吧,讓劉玉傑來擔任大隊長,我和羅輝兄弟做個副隊長,唉!這樣也能少跟小日本打點交道。”
“嗯,我會向山下敬吾彙報的。還有別的嗎?”
“你認識歐陽雪萍?”
“不認識!”
“那…”
“是我們的人告訴我這兩個名字的,其中意義我也不是很明白,他們說,只要我能讓你同時看到這兩個名字,你就會信任我。”
“你也是共產黨?”
“按紀律,我不能說,但對你,我必須坦誠,是的,葉六爺,我是共產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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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隊伍下山時,葉途飛把郭忠林叫道了身邊。
“秀才,我問你件事。”
郭忠林情緒很低落,低沉着聲音說:“啥事啊,六爺。”
葉途飛說:“你還記得兩年前咱們在徐州做的那一票生意麼?”
郭忠林回答說:“當然記得,怎麼啦,是不是想再做他一票?”
葉途飛說:“你當時易過容了麼?”
郭忠林回說:“咱就那點看家本領了,做那麼大的生意能不用上嗎?”
葉途飛點了點頭,說:“那跟你一塊做事的幾個兄弟呢?”
郭忠林回憶了一下,說:“那幾個兄弟嫌麻煩,咱也覺得有些耽誤功夫,就沒弄,怎麼啦?六爺。”
葉途飛嘆了口氣,說:“張琪申這狗/日的多年來就跟小日本勾勾搭搭,咱們這才做了他的生意,現在日本人進了城,想必這狗/日的早就投靠了小日本。你想啊,當年咱們做了他十萬塊大洋外加兩根手指的生意,他能善罷甘休麼?”
郭忠林先是一怔,隨即笑了,說:“他抓不住咱們的馬腳的,當年咱們一塊幹那活的兄弟,現在除了我,其他的都戰死了。”
葉途飛愣了下,長嘆了口氣,說:“做了這麼大的一票生意,還沒來得及享用,卻走了。老二啊,等到了徐州城安頓下來後,你偷個空,出去一趟,給咱們那些死去弟兄的家裡送點錢財吧。”
郭忠林低着頭,答應了。
走了一會,郭忠林又問道:“六爺,咱們這次進了城還能出來麼?”
葉途飛搖了搖頭,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不過,咱們會得到朋友幫助的,我相信他們都是些言而有信的人。”
郭忠林問道:“六爺說的是衛向東?”
葉途飛艱難地擠出了一絲笑容,說:“衛向東只是他們其中的一人,衛向東的身後,還有很多咱們的朋友。”
郭忠林說道:“咱聽說進了城,小日本要收繳咱們的彈藥,六爺,這樣一來,弟兄們手中的槍便成了燒火棍,即便有了朋友的幫助,咱們又怎能從小日本的掌心中逃脫掉呢?”
葉途飛嘆了口氣,說:“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我相信古人的一句話,車到山前必有路,老二啊!振作點,別灰頭土臉的,咱們要趁着這段時間,抓緊練兵,有朝一日,咱們抓住了機會,殺出一條血路,讓小日本好好的後悔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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