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夜,雙方均保持克制態度,相安無事。
然而天剛亮,日軍的炮彈便伴隨着黎明的曙光同時到達了鳳凰頂。這次炮擊的轟炸點極爲疏鬆,以零星炮擊來描述也不爲過。
然而,炮彈落地後,伴隨爆炸火光騰起了濃密的煙霧,煙霧蔓延開來,所到之處,兄弟們無一不嗆咳流淚。
“毒氣彈!”葉途飛驚呼,“立即脫了衣服,沾了水,捂住口鼻!”
人多水少,根本來不及。
葉途飛又大聲呼喊:“脫了褲子撒泡尿在上面!”
正在衆人忙着應付小日本的毒氣的時候,日軍的步兵摸上來了。一個個頭戴防毒面具的日本兵在煙霧的籠罩下,猶如幽靈一般撲向了仍在忙着撒尿的兄弟們。
這種情況下,任何戰術戰法都已失去效果,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刀來跟敵人血拼。
第一個迎向小日本的是葉途飛。
這是兄弟們第一次見到葉途飛殺人。
煙霧中,只見葉途飛身影忽隱忽現,所到之處,總是伴有一聲小日本的慘叫。
緊接着,馮忠樑的突擊隊也衝了上來。
雖說忠義堂的弟兄們平日裡多苦練廝殺之技,單論拼刺肉搏並不輸給小日本,甚至比小日本還要略高一籌,但是,在毒煙之下,需分得一隻手來捂住口鼻,這使得兄弟的搏殺能力打了很大的一個折扣。
況且,小日本衝上來的人數是越來越多。
眼看就要不支的時刻,葉途飛的一支後備力量投入了戰局,迅速扭轉了局面。
這支後備力量的領頭人是十三羅漢中排行老六的禿頭鷹肖忠河。
肖忠河曾經是一名職業殺手,若是單論殺人的本領,肖忠河還要居葉途飛之上。他留在賈家汪之後,一直刻意隱瞞着自己的過去,直到遇見了葉途飛。
在忠義堂佔山立旗的這段日子裡,葉途飛支持他組建了一支暗殺隊,在二郎山江湖爭霸的腥風血雨中,立下了赫赫戰功。
這次跟小日本的作戰,葉途飛原本沒有白刃戰的計劃,因此,把肖忠河和他的暗殺隊雪藏了起來。
肖忠河的暗殺隊和李忠雲的神槍隊有些類似,成員都不多,李忠雲的神槍隊加上他自己才一十五人,而肖忠河的暗殺隊的人數則更少,加上肖忠河本人,纔不過七人。
但是,這七個人在玩起冷兵器的時候,卻可以相當七十人甚至更多。
鳳凰頂的戰場通道並不寬,有了這七個人的參戰,加上葉途飛,八個人組成了一面堅不可摧的防線。碰上這道防線的小日本幾乎均是在一招之內便被擊中了要害,非死即殘。
這時,毒煙也逐漸散去,兄弟們搏殺時已然不需要在單手捂住口鼻,此消彼長,葉途飛所部迅速佔據了上風,小日本則節節後退,最終選擇了撤退。
這一戰,雖最終獲勝,但代價頗大。
十三羅漢中,老三、老七、老九當場陣亡,老十二身負重傷也是眼看着不行了,老大馮忠樑左臂被炮彈皮擊中,血流不止。
一衆兄弟中,僅是來不及躲避而中毒身亡的就有六七十人之多,再加上被小日本偷襲,死於拼殺的也不下四五十人。
這僅僅是表面上的損失,更大的損失還在於兄弟們的體質,不管是用溼布遮掩口鼻還是用尿沾溼後遮掩口鼻,都無法完全做到避免毒氣吸入,因此,絕大多數兄弟都出現了程度不同的中毒症狀。
而這時,小日本的又一輪次的進攻開始了。
一向惜命的日軍竟然向鳳凰頂發起了自殺式攻擊,衝在最前面的小日本根本不顧迎面而來的子彈,只顧着向前衝鋒,直到中彈倒地。而其後的小日本則接過前任的使命,繼續勇猛向前,用血肉之軀,爲身後的戰友遮擋子彈。
在付出了近百人的傷亡之後,小日本終於再一次衝上了鳳凰頂。
第二次白刃戰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仍舊是第一次白刃戰的翻版,葉途飛和肖忠河的暗殺隊衝在了最前面。但是,不同的是,他們的身手不再像剛纔那樣敏捷,他們的殺人招數也不像剛纔那般犀利。
好在忠義堂當初起家時缺少槍彈,葉途飛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了冷兵器作戰的研究上來,沒想到,在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場。
就在葉途飛肖忠河等人漸感不支的時候,馮忠樑帶着二十多名兄弟,以兩人爲一組,攜抱着近三米長酒瓶口粗的鐵桿長槍衝殺了過來。
一分長一分強,面對這樣一排恐怖的殺器,小日本無可奈何,只得再次退卻。
此時,天早已大亮。
而鳳凰嶺下的日軍卻毫無退兵的跡象。
葉途飛猶豫了,“莫非是我的幻覺麼?臺兒莊戰役的總反攻並不是4月6日的凌晨?”
葉途飛在腦海中閃現出來的殘留記憶並沒有錯,當日凌晨五時整,李宗仁向五戰區各部下達了總反攻的命令,而日軍嘰谷師團也正如葉途飛所預料,無力再戰,只得全線撤退。
小泉正雄便是於凌晨五時過五分接到的撤退命令。
但此時的小泉正雄已然瘋狂了,他棄師團長的命令於不顧,定要吃掉葉途飛才肯做罷干休。
在接到撤退命令後不到十分鐘的時候,小泉正雄命令炮兵炮襲鳳凰頂,而且把隨軍攜帶的毒氣彈一口氣全用上了。
可鳳凰頂上的敵軍讓他很吃驚,竟然在毒氣中依舊抵擋住了他的攻擊。
心有不甘地小泉正雄隨即發起了第二波攻擊浪潮,眼看就要得手,卻又被硬生生趕了下來。
兩輪攻擊讓小泉正雄損失近兩百名帝國勇士,這使得他必須停下來做一番休整。
同樣,鳳凰頂上的葉途飛所部損失更爲慘重,他們也需要停下來喘口氣。
鳳凰頂一時沉靜下來。
在這難得且短暫的戰鬥間隙,葉途飛叫來了張羅輝。
“羅輝兄弟,還記得昨天下象棋的時候,我怎麼說的來着?”經過昨日張羅輝不畏生死率部和日軍死磕之後,葉途飛改變了對張羅輝的稱呼。
“你說啥來了?哦,對了,你藉着下象棋的道理來教我該如何把握戰局來着。”
葉途飛笑了笑,說:“我說的不是第一盤,是第二盤!”
“第二盤?第二盤我說你得讓我一個大子,你答應了。”
葉途飛笑着搖頭,說:“除了這些,我還說什麼了?”
張羅輝搖着頭說:“我不記得了。”
葉途飛吁了口氣,說:“我說如果這盤你還是輸了,我就把你交給日本人。你還記得嗎?”
張羅輝張大了嘴巴:“你不是開玩笑?”
“當然不是,我一向很少開玩笑。”
看着似笑非笑的葉途飛,張羅輝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那好吧,我聽你的。”
十分鐘後,就當日軍完成了再一次攻擊部署的時刻,鳳凰頂上突然亮出了白旗。
對這個意外的變化,小泉正雄決定暫時延後攻擊,看一看山頂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於是,就有了山上代表郭忠林和山下代表鬼冢原木的扯着嗓子對着喇叭的一番對話:
“日軍兄弟!聽我說啊,其實我們弟兄們是不想跟你們作對的,都是那個該死的國軍團長張羅輝和我們的大把頭葉六爺逼迫的,現在葉六爺被炸死了,我們也不想再跟你們打下去了,我們想投降,行不?”
“八格牙路!狡猾大大的,誰知道你們是真投降還是假投降?”
“日軍兄弟啊,我們扛槍吃飯也是不得已啊,誰願意掉了脖子上的這個吃飯家伙啊,咱們弟兄可不像國軍,他們是兵,我們是匪,他們吃的是皇糧,我們喝的是刀尖血,你說說,我們幹嘛要跟自己過不去,非得陪那些吃皇糧的一起去死呢?”
“嗯,說的有道理,不過你們要表示出你們投降的誠意,先把所有的武器扔下山來。”
“日軍兄弟啊!不是我不相信你,可畢竟你代表不了你的長官啊!我們已經把該死的張羅輝給綁了,不信你看,我們只想聽到你們最高長官的一句承諾,讓你們的小泉中佐出來說句話唄?”
上頂上,張羅輝被五花大綁,露出身來。
這一切,都被小泉正雄看在了眼裡。
如果,葉途飛真的像山頂之人所說那樣,已經被皇軍的炮火所炸死,然後又能活捉了這個支那軍隊的團長,小泉正雄覺得自己的面子是足夠可以保全的了。
於是,他決定站出來說兩句。
走到隊伍最前沿的小泉正雄,整理了一下軍裝,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一聲槍響。
小泉正雄仰面倒下。
山頂距離小泉正雄所在的位置至少有四百米之多,這個距離是漢陽造或中正式都無法達到的精度內/射擊距離,因此,小泉正雄認爲他是安全的。
只是,小泉正雄並不知道,忠義堂有個叫李忠雲的神槍手,而李忠雲恰恰有一把德國造毛瑟步槍,它的有效射程達到了八百米,五百米之內的距離均可保持較高的射擊精度。
雖然所剩的原裝子彈不多,李忠雲一直像寶貝疙瘩似的捨不得用,但面對小泉正雄這麼重要的人物,李忠雲還是咬着牙,送給了小泉正雄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