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蘅不是很暢快的正在小廚房裡淘米做飯。
她覺得李翊一定是在找茬。那饅頭怎麼就粗硬了,怎麼就不是給人吃的了?王廚做的饅頭那是出了名的又白又胖,又鬆又軟。
而且他都已經吃了那麼多年了,怎麼到現在才察覺出那饅頭的粗硬來?
憤憤的將米倒下了鍋。她坐在竈臺下方的小凳子上,一邊往裡塞着木材,一邊在琢磨着弄點什麼菜。
可給傷兵包紮了一上午的傷口,她兩條胳膊都酸的快要擡不起來了,實在是懶得動彈。
小廚房裡四處的轉了轉,面對着那堆在牆角的各種菜蔬她卻是打不起精神來。
最後她覺得,算了還是炒個雞蛋吧。
雞蛋真是個好東西啊。對於懶人來說,炒雞蛋那是最簡單的。不用洗菜不用切菜,磕破了在碗裡直接用筷子攪拌攪拌,然後就能倒下鍋去炒。而且,雞蛋很容易就熟了喲。而對於初學者來說,雞蛋也是最好的食材。基本上用雞蛋弄出來的菜都不會太難看或者太難以下嚥。
取了四顆雞蛋,又拿了個乾淨的碗來,雲蘅就一個一個的往裡磕着雞蛋。
自然,她畢生的願望就是磕雞蛋都能磕的跟哈爾那樣,優雅的跟在彈鋼琴似的。但可惜,她每次磕雞蛋的時候,總是不可避免的會弄那麼點雞蛋殼到碗裡。
這次也不例外。
所以她就彎腰低頭,仔細的用筷子想將碗裡的那一小塊雞蛋殼給挑出來。
但那一小塊雞蛋殼正陷在黏黏的蛋液中,每次眼看着那雞蛋殼就要被挑出來的時候,下一刻就總是會重又掉回了碗裡。
這真的是個,令人特別挫敗的事情啊。挑到最後,雲蘅都有些火大了,都想不管這快雞蛋殼,直接將連着雞蛋殼的蛋液倒下去,炒一炒就直接端去給李翊吃算了。
反正等到他吃到這蛋殼的時候,他自己會吐出來的。
可最後,她還是屏息靜氣的重又與那雞蛋殼開始鬥智鬥勇了。
直接挑,沿着碗壁往外拖拉,各種方式都嘗試過了,就只差直接用手了。
只是,實在是很厭煩雞蛋液黏到手上的感覺啊。
雲蘅挫敗的嘆了口氣。
鍋裡的飯已經散發出了香味,看來是就要蒸熟了。雲蘅打起了精神,繼續與那一小塊雞蛋殼鬥智鬥勇。
筷子尖小心的挑起了雞蛋殼,她緊緊的盯着,盯的一雙眼睛都快成了鬥雞眼。而後,她屏息靜氣,慢慢的將筷子往上提。
近了,近了,眼看雞蛋殼終於就要被挑出了碗裡了。
但忽然,不知道哪個作死的在掀門簾子。
嘩啦一聲響,雲蘅心中一跳,手中一抖。而緊接着,就有帳篷外刺眼的亮光突兀的射了進來。
雲蘅被這亮光刺激的眯了眯眼,等她再睜大眼去看時,臥槽!雞蛋殼正躺在清白的蛋液中悠哉悠哉的遊着泳呢。
怒氣上頭,她啪的一聲就手中的筷子拍到了鍋臺上,轉頭就要去訓斥來人。
但等到她轉過頭看到那人的樣子時,她驚呆了。
初秋正午的日光明媚奪目,帳篷外亮白一片。而她的這個小廚房裡光線不好,猛然的望過去,唯見門口處有個男人正在環胸斜倚而立。
雖然暫時看不清這人的模樣,可她就是莫名的覺得這個人很熟悉。
忙擡手揉了揉眼睛,再眯眼看過去。
眼睛已經適應了門外忽然而來的強光。而她也將那個人的容顏看的清清楚楚。
男人身姿筆挺,一身黑色鎧甲覆身,乾淨利落。而他頭上的頭盔已然取了下來,黑色的髮絲微有些亂,但這並不妨礙他這通身的灑脫之氣。
雲蘅不可置信的擡起手指指着他,雙脣哆嗦了半天方纔吐出來三個字:“葉,葉肖?”
與兩年前的那個俊挺跳脫的少年相比,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英氣俊朗,直教人的目光都沒辦法從他的身上移開。
而葉肖已經幾步就跨了過來,脣角眉間猶帶笑意,俯首望着她在道:“雲蘅,意外嗎?開心嗎?”
兩年前少年的聲音尚帶稚音,而現在的他聲音中則滿是成年男人該有的低沉悅耳。
雲蘅只覺得心中似是有什麼東西要爆炸開來,一時激動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拼命的點着頭。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麼快的就見到葉肖。以前也曾幻想過,也許再見之時,他和她都已經是兩鬢斑白,兒孫滿堂了。而後便找一個小茶館坐了下來,一面靜聽窗外瀟瀟秋雨聲,一面端起酒杯,暢談年少時相處的種種之事。
千里相逢酒一杯,問君別後,幾處相思情?
雲蘅忽然就開懷大笑。
亂世之中的重逢,喜不自勝。再見之時,猶似疑在夢中。
而葉肖已經伸出雙臂緊緊的抱住了她,在她耳旁沉聲的說着:“雲蘅,我終於回來了。”
雲蘅也回手抱住了他。
但不過片刻,他抱着他的手就改爲推他了。
“我靠!葉肖你抱的這麼緊,是想勒死我嗎?快放手!”
一面說,一面又拼命的用手去推他。
葉肖終於是鬆了手,但還是笑道:“雲蘅你還是跟兩年前一樣的不解風情啊。好不容易重逢,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的抱一抱你?”
話落,目光只是上下仔細的打量着她,又笑道:“都兩年了,雲蘅你怎麼還是那麼矮?”
他一說這個雲蘅就不樂意了。
兩年之中她怎麼可能沒長個?只是這兩年間葉肖的個子躥的太快,現在都已經高出她一個頭了,所以反倒是顯得她沒長個。
“你個子是長了,但腦子可有長了?”
不假思索的反駁之聲立即脫口而出,反倒引來葉肖一陣大笑。
兩個人雖然沒有再抱在一處,但離的還是很近。葉肖大笑之時,胸腔震動,雲蘅能感受的很清楚。
望着眼前這個長身偉岸的男人,雲蘅一時只覺得是百感交集啊。
就是那種,遊子出門,再回來之時,似是熟悉,但又似是陌生。
別後兩年,葉肖是否還是從前的那個葉肖?
更何況眼前之人,無論面貌,還是聲音,甚至是舉止形態,都較從前是有些區別。
但很快的,雲蘅就知道,眼前的葉肖還是以往的那個葉肖。
因爲這貨抽了抽鼻子,鬆開了她,跑到旁邊去掀開鍋蓋,看了一眼鍋裡的飯,就不滿的嚷嚷開來了:“雲蘅,你怎麼沒做麪條?”
好吧。哈士奇就算是長的再大再威猛那也是哈士奇,成不了藏獒。
最後,雲蘅只好將還帶着雞蛋殼的那碗蛋液拋到了一邊,轉而去給這位葉大爺做手擀麪了。
她在做手擀麪的時候,葉肖就站在她旁邊緊盯着看。一邊看一邊還在說着:“雲蘅你都不知道,這兩年裡,我經常在夢裡夢到你給我做手擀麪拉麪還有其他各種好吃的。”
出息!
雲蘅手中擀麪杖不停歇的擀着麪餅,抽空還白了他一眼,道:“麻煩你把你嘴邊的口水給吸回去,不要滴到我的麪餅上面。”
葉肖不以爲意的笑,擡手抹了下脣角邊。然後又開始再一次的催促着:“雲蘅你擀好了沒有?我都快要餓死了。”
雲蘅咬牙,一面加快了手中擀麪的速度,一面又罵道:“我靠葉肖,你這一回來就是找罵來了?催什麼催?中午沒吃飯啊?”
葉肖聞言認真的點頭:“別說,這兩年裡沒有你擠兌我,我還真的各種不習慣。哎呀雲蘅你快點啊,我中午是真的沒吃飯。我剛從城樓上下來,你沒看到我身上鎧甲上還有血跡的嗎?”
說罷湊過身來,就要讓雲蘅看。
雲蘅急忙後退,舉起擀麪杖擋在兩個人中間,大喝一聲:“站住!再過來就休怪我拿擀麪杖抽你了。”
葉肖繼續嬉皮笑臉:“我就不信你下得去手。雲蘅我還不知道你嗎?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別看面上對我各種兇,其實心裡對我可好了。來,雲蘅,說一說,這兩年裡你是不是很想我?”
雲蘅不理他,繼續轉身擀麪餅。
但葉肖還就不依不饒了:“雲蘅,這兩年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
雲蘅繼續不理他,放下擀麪杖,將手邊的麪餅碼好,拿着菜刀就準備開始切條。
葉肖右手放在刀背上,不讓她動,繼續的問着:“快說,這兩年到底有沒有想我?不然我今天中午就不吃飯了。”
雲蘅忍無可忍,擡刀轉頭怒吼:“想了。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在想你葉大爺成不成啊。”
那憤怒的樣子,那舉刀的架勢,大有你再問老孃一句,老孃就把你剁成肉餅的氣勢。
葉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樂呵呵的收回了手,然後又繼續催促着:“雲蘅快點,我都快餓死了。”
雲蘅只覺得額頭的青筋實在是跳的太歡樂。
臥槽!被繞進去了。她剛剛就應該狠狠的拍下手中的菜刀,然後怒吼一句,愛吃不吃,不吃拉倒!老孃我還不願意伺候了呢。
剛剛重逢之時的所有喜悅和興奮很快的就被葉肖這貨不停的聒噪給弄的沒了。雲蘅霎時之間就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其實這兩年來,葉肖這貨一直都沒有離開過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