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是誰正向這裡靠近?
近了,近了。
那個人距離雪山的距離,正在慢慢地接近,目力異於常人的袁烈甚至可以扯清,那是一個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鬥蓬裡的黑衣男子,正跨在馬背之上,朝着雪山的方向,急速而來。
袁烈望着那陌生的背影,望着那個人揚鞭,疾馳,不停地在冰雪之上奔馳地身影,無論他怎麼看,都可以看出,這個人,是衝着雪山的方向來的。
不去理還在細心地捉着禿鷲的徐素等人。袁烈站在那冰雪的頂端,遠遠地望着那一個小小的、黑色的人影,腦子裡,已經開始猜測那個人的身份。
是誰?究竟是誰來了呢?
不得不說的是,這個問題,袁烈並不能回答自己。
他只知道,應該來的,始終都會來,應該到的,始終都會到。當你對一件無傷大雅的事情猜測不出來結局的時候,那麼,你只要靜靜地等待那個結局的到來,也就是了。
陽光冰雪之下,那個人影,正在一分一分地接近,正在一分一分地拉近距離,袁烈知道,那個人,最多在半夜時分,就可以到達這山腳下了。
“陛下,那是……”
徐素等人顯然也發現了那個身影,於是,個個都來到袁烈的身後,然後,開始緊緊地望着那一個身影,個個的眸子裡,都顯露出冰雪一樣的光芒——
來的人會是誰?而在這個千鳥絕跡,冰雪封山的季節,又會是誰,會出現在這裡?最重要的是,看那個人的身形、舉止,都是十分陌生的,那麼,那個人,如此顯而易見的目標,如此顯而易見的前來,他的目的,究竟會是什麼呢?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所有的人,心裡共同地存在着的疑問……
“不用理他……”袁烈只是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眸光,他望着徐素,淡淡一笑:“依他這速度,怕是天黑時分,可以勉強到達山腳,這雪山之路,晚上是沒有人敢輕易地攀登的,所以,要想上得山來,也是明日的事情了——”
袁烈微微地笑着,看不出一絲的情緒,他靜靜地抿了抿脣,象是在說一件極爲平常的事情一般,靜靜地說道:
“而到了明天太陽升起之前,我們已經離開這裡了……”
幾乎是喃喃自語的話才一說完,袁烈忽然靜靜一哂,說道:
“徐素,傳令下去,吃完這一餐午飯之後,我們準備下山……”
吃完這一餐午飯之後,我們準備下山……
那樣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命令,令到徐素不由地重重地怔了一下——下山?主子可是在說下山麼?怎麼回事?不過這殺死一隻蠢大鳥的時間,主子的心意,就已經改變了麼?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可以傳令要搜遍整座雪山,得不到那個女子,誓不罷休呢。可是,爲什麼,他卻在此時改變了主意呢?
然而,袁烈已經不願意再解釋什麼了。他再一次轉過頭來,望着身後的冰雪山脈,象是靜靜地吁了口氣:
“是時候要離開了,這千里冰峰,我們又什麼時候,才能全部搜索完畢呢?所以,還是早日下山吧——我相信,若是她出來了,一定會離開這裡的——只要是宿命相連的兩個人,終會再見的……”
是的,只要是宿命相連的兩個人,終會再見的……
袁烈的話,已經算是難得的解釋。徐素微微地低下頭去,沉沉地應了一句:
“是。”
不得不說的是,袁烈的決定,是相當的明智的。要知道,對於袁烈來說,他的手裡,握着的是一個國度的命運,朝堂之上,不可一日無君,雖然,他在離開之前,已經做了萬分周全的準備,可是,半年多的時間,也證明他已經離開的太久,太久。
而今,袁烈想要的那個人,並沒有找到,而他,於其在這裡空白的浪費時間,那麼,倒不如他先離開這裡,然後,等着前方的某一個路口,和陶心然的再一次的相逢。
剛纔,在手握晶石的瞬間,袁烈已經明白了,只要那個女子的生命,還沒有消失,那麼,他們終會有再見的時候。袁烈總有一種預感,那就是,陶心然之於他,一定會再見的,非但會再見,而且,那再見的地方,一定不會是這裡……
而袁烈,衆裡尋他千百度,仍然一無所獲。那麼,他就應該將這一切,都交給命運,然後,只要等着那個時間的到來,也就是了。
當然了,袁烈是一個喜歡將命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的人。而他,也是絕對不會對陶心然的去留聽之任之的。所以,只要自己回到中原,只要自己回到自己的宮殿裡去,只要唐方還在陶心然的身邊,只要諸葛英武離陶心然並不遠。那麼,對於袁烈來說,想讓陶心然回到中原去,倒也並不是一件太過艱難的事情。
畢竟,在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人的生存,是遺世而獨立的。別人不行,陶心然也不行。雖然,現在的陶心然,已經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可是,唐方會記得,諸葛英武也會記得,陶心然在後宮之中,還有一個妹妹,她在鄴城,還有一個陶家——
那麼,只要袁烈略施小計,陶心然,還是會乖乖地回到她本來就應該回到的地方去的。
而袁烈真的很期待,在應該看到陶心然的地方,看到陶心然的出現……
轉過身來,袁烈望着這晴天白雪,望着這千里的冰川,忽然靜靜地吐了口氣。可以說,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看這千里冰原的情景了吧?
這裡,是旭國的土地,這裡是極北的極北,這裡是其他的中原人窮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地方,那麼,是不是可以這樣說,袁烈的一生,都不需要再回到,這裡?
徐素望着袁烈在一剎那間的流露出來的感覺,徐素驀地明白了,袁烈的意思,是放棄了這一次的尋找,然後,要回到自己的國家裡去麼?
被這個意外的發現,微微地驚呆了一下,那個長年跟在袁烈的身邊,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徐素,忽然低低地驚呼起來:
“那麼,陛下的意思可是……”
下面的話,終於沒有說出來,徐素望着袁烈,幾乎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陛下的意思可是要離開這裡,回到闊別將近一年的中原去麼?
彷彿知道了徐素的驚訝,袁烈忽然之間,微微地笑了一下。不得不說,對於徐素這個手下,袁烈向來還是頗爲滿意的——知道分寸,知道進退,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對自己長久以來,都是忠心耿耿。
而袁烈,也實在沒有對着徐素粉飾自己的樣子,他背轉過身來,望着徐素,盈然一笑,面目生輝,在觸到徐素的眸子裡有抑制不住的歡喜的時候,袁烈在徐素的低低的驚呼裡,說道:
“是的,我們離開,回到我們應該回去的地方去……”
話一說完,袁烈就轉過頭去,不去看徐素的臉,再也不理徐素因爲激動而微微地發抖的手。
一年了,終於都可以回到自己的故鄉去了麼?
徐素感慨着,心裡想的,卻是那個臉色冷清,神色淡漠的落家女子——那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就彷彿是天邊的浮雲一般,在他的眼前,停留了那樣的短暫的時間,然後,就消失在了遙遠的地方,恐怕此生,都沒有辦法再見……
可是,這一生裡,永遠都不能再見的,就只有那個女子麼……
那曾經一起走過的路,那曾經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還有什麼,比曾經的經歷,更加難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