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師傅,我知道
那個男子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裡閃動着一千種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畫,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這種容貌,這種風儀,襯着身後的高天遠秋,更令人可以看出一種根本就無法捉摸的美麗。
對於一個如此美麗的男子,陶心然除了欣賞,還有不平,爲什麼,她竟然沒有一個男子好看?
看到陶心然的眼神,由癡迷變得欣賞,由欣賞變得憤憤。唐方不由地樂了。他再叫了聲:“師傅,你在看什麼呢……”
“呃……我……”唐方的突如其來的一問,陶心然又呆了一呆。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她在看什麼呢?
她總不能告訴自己的徒弟,她在看美男吧?
於是,表情訥訥的,臉也紅紅的,陶心然清了清喉嚨,指了指遠方:“你沒有聽過嗎,秋天的天是最漂亮的……有一句什麼來着‘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說的就是現在的景緻——所以,我在看……我在看天……”
陶心然轉過了頭去,指了指頭頂藍得不象樣子的天,還有那正在烈風之下,劇烈地起伏着的草葉,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攤開了手,掩飾似地又說了句:“看你哪裡是懂的樣子啊,咳咳,算了,你乾脆就當我沒有說過吧……”
唐方的脣角的弧形,再一次彎了起來,彎啊彎得,就象是天上的月亮,好看極了。
可是,陶心然已經沒有心情自己這個美得不成樣子的徒弟了。望着唐方的帶着微微笑意的眸光,有些心虛的陶心然的臉,再一次地紅了。
要是被自己的徒弟問得說不出話來,她這個徒弟不是“迂”死了?
可是,陶心然並不知道的是,在以往的在一起的日子裡,本來還算是伶牙俐齒的她,就曾經無數次地,被自己這個表面老實,內心慧黠面出的徒弟,無數次地問得目瞪口呆。無話可說。
那時的陶心然,也還算得上是博學,可是,而今的陶心然呢,失去了大部的記憶,所有的一切,幾乎都忘記了,又如何能說得過唐方呢?
可是,說不過,也不等於要在這裡等着被這個小子取笑吧?陶心然一句話說完,就撇下唐方,越過他的身體,快速地向前走了兩步,衝遠處的諸葛英武揚了揚手,問了一句:
“英武,你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望着倉促而去的陶心然,身後的唐方慢慢地背過手去,望着師傅飛紅起來的臉,還有眸子裡的躲閃和心虛,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倒真是沒變呢,在以前,師傅第一次被自己說得無話可說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副表情。
只不過,那時的師傅,是絕對不肯認輸的。一被唐方說得詞窮了,就要叉起腰來訓他,然後,用力地敲着他的腦袋瓜子,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把你難爲師傅的心計兒,若是全部都用在武學上的話,你還用擔心老是被人欺負麼?”
那時,在陶心然的眼裡,她的四個徒弟,都是被人欺負,被人壓榨的主兒,而這四人,來到了她的身邊,就要受她的庇護,而她的責任,就是把自己所學的,所知道的,全部都教給他們,作爲他們以後的,在江湖上安身立命的本錢。
可是,陶心然並不知道的是,除了偶然被她救起的唐方之外。其他的三個徒弟,都是懷着各種不同的目的而來,直到將她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然後,還是不肯放手。
而事實上,陶心然的武功,比之幾個早已千錘百煉的徒弟來說,就算是三、五個陶心然綁在一起,也難望其中任一的項背。
在之前,武功最差的,要數是小唐。可是,唐門之毒,名聞天下,只不過,唐方生來清高,不喜歡,也不屑將那些劇烈用於身邊的人身上而已。
可是,而今的唐方,早已今非昔比。而今的他,已經在端木陽和袁烈的逼迫和殘無人道的逼迫之下,迅速地成長起來。而與武功同時成長起來的,是他的心裡,逐漸地堅定起來的信念——他要守護自己想要的,一生不離不棄。
他要守住自己想要的,並不斷地努力。他發誓,此前的袁烈的和端木陽的事情,再也不會重演,他是絕對不可能將陶心然再拱手讓到別人的手心裡去……
他的師傅,只能是他的,是要陪伴他一生的人,所以,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他都絕對不會放手,絕對不會放棄。
“師傅,您稍等一下,我們就可以走了……”
遠處,一心正在檢查馬匹、檢查行李的的諸葛英武,並沒有聽到二人的話,所以,看到陶心然衝自己走來,就以爲她真的是趕着想要走了。於是,他的手下不停地加快了。然後,陶心然揚聲說了一句,又開始檢查其他的馬匹去了。
要知道,這一次,要翻過一座雪山,所以,馬匹要事先檢查好才行,所有的料,水之類,要全部都帶齊——現在諸葛英武,再不是以前那個醉臥美人膝,醒握殺人劍的黑道刺客了。而今的他,擔負着要照顧唐方和陶心然的重擔,所以,事無鉅細的,都要打點清楚——這不,原本一身輕裝的他,到了現在,就成了大堆小堆的東西——
在這草原之上,物資奇缺,若是少了一樣,他們就有可能受罪,所以,這樣一來而去的,想得多,買得多,到了今日,他們的帳蓬裡,雖然不是說應有盡有,可是,日常所需,倒也並不缺少了。可以這樣說,只要能找到水源,他們就可以在這片草原的任何一個地方,住上一段時間……
本來是藉機想要甩脫唐方的,所以,陶心然想看諸葛英武準備得怎麼樣了,順便上前幫一下手。然而,看着諸葛英武的樣子,這忙,好象還真無從下手。
而諸葛英武說了,還沒有完全準備好。那麼,對於陶心然來說,可是還要面對唐方的問題?
說不出爲什麼,陶心然忽然變得訥訥起來。她轉過身來,望着唐方,剛剛想說什麼,誰知道,那個又一次跟上前來的唐方,卻搶在陶心然之前,搶先開地口了:
“師傅,你剛剛說的那兩句話,我知道怎麼解釋……”
陶心然呆了一呆。
說實話,那兩句話,她都忘記了是從哪裡聽來的,只是,剛剛被唐方一問,自己覺得窘迫,所以,隨便將浮上記憶的兩句話拿來敷衍唐方而已……
可是,竟然沒有能難爲得住這小子麼?你看看,這不過一個轉身的功夫,唐方就已經要解釋給她聽了麼?
陶心然頓時苦了臉——連徒弟都難不住的師傅,你叫她的臉往哪裡擱呢?
“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唐方漫吟着,望向了天空的西方。那裡,湛天如水,太陽還在頭頂,哪裡有落霞,哪裡有孤騖呢?唐方想着,眸子裡的笑意更深了,他轉身來,望着陶心然,笑道:
“師傅,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說‘陽光映射下的彩霞與野鴨一起飛翔。大雨後的江水顯得異常的充盈,遠遠望去,江水似乎和天空連接在一起’啊……。彩霞,好象是夕陽西下的時候纔有的吧?那時候,天呈五彩,雲成五色,所以,說是彩霞也絲毫不爲過啊……”
嗯,說實話,唐方還真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而這解釋——顯然是忘記了一切的陶心然,自己曾經解釋過的。唐方還記得,那一日,他們師傅在終南之巔練功的時候,陶心然對着西去的斜陽,忽然漫吟了這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