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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陸向冬。
他習慣於每天晚飯後給順心打來問候的電話,沒有肉麻的言語,沒有打發無聊時間的敷衍,他問的總是簡簡單單卻又實實在在的問題。
“晚飯吃的什麼?”“記得早點睡覺,平常多注意身體。”“孩子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嗎?”
她的回答很囉嗦。
他問她吃飯,她會從河南的燴麪扯到海南的文昌雞;他問她孩子,她會抱着育兒寶典或是孕期媽媽懷孕心得,和他探討胎心音到胎動再到嬰孩的種種,若不是她覺得他沉默得太久,估計會把電話打到天亮。。
原本是他主動打來,誰知結果卻總是某個喋喋不休的小女人,企圖做一位出色的陸軍中校的老師。
他從未說過,順心,掛了吧,我不想聽了的話。
他每次都以一種比順心還要享受的姿態,聆聽他最關心的人把點點滴滴有趣的生活片段講述給他。隨着清透、歡快的悅耳嗓音,繪聲繪色的一幕幕場景便像過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中呈現。
這個時候,他總會剋制不住嘴角張揚的誇張弧度,在同宿舍的戰友驚訝好奇的目光,背過身去繼續聽她絮絮叨叨的傾訴。
今天。
他卻覺得有一絲異樣。雖然她的話還是很多,很嘮叨,可是他偏生能從她微不可查的語音抖動中,感覺到情況不大對。
“你在哪兒?”他忽然打斷她。
她幾乎是立刻便回答:“在家啊。。。我不是剛和你說過吃了什麼飯!”
“哇-----媽媽,我不要打針!!”一連串變了調的哭喊,從診室裡忽然冒了出來。
“誰在哭?”陸向冬從靠近陽臺的方向轉過身。
她沉默了有兩秒,開始咯咯笑起來。。。。“是電視呀。。。是電視劇正在播放小孩病了去醫院打針。”
“現在怎麼又沒聲了?你不要跟我解釋說你把電視關了。”
“就是關了,這種電視劇最沒意思了,哭來哭去的,小朋友一點也不勇敢。。陸團長,我們的寶寶以後可不。。。能。。不能。。。”她說不下去了,因爲診室裡更加嘹亮的一嗓子讓她瞬間變成了結結巴巴的白癡。。
電視關了,還會有不勇敢的小朋友哭嗎?
“夏順心,立刻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不許撒謊,不許狡辯,聽到了嗎?”
“惜春路社區醫院。”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病因?”社區醫院讓他懸着的心多少放了下點,可是接下來聽到的回答,卻讓他的臉刷一下沉得像深海的海水,暗自波濤洶涌。。
他穿衣服的速度讓趴在寫字檯看書的戰友驚愕地擡頭,當看到一向以沉穩從容聞名X軍區的陸向冬臉上堆聚的焦急時,他更是覺得事情嚴重。
“向冬,出什麼事了?”
“家屬生病了,我必須要提前回去,老劉,麻煩你明天幫我整理一下行李讓順車送到英雄團。”他換鞋,急匆匆地朝外衝。
“向冬--”戰友喊他。
陸向冬揮揮手,轉瞬間消逝在門口,走廊裡,傳來他急速奔跑的皮鞋聲。
戰友搖搖頭,對着剛剛還承載着一名陸軍中校無限幸福的空蕩蕩的陽臺,苦笑着說:“我是想提醒你,釦子都扣錯了!”
順心被軟禁在家裡。
連請假都是陸向冬去國土局找到一把手親自批的假條。
順心很奇怪,爲啥她想請個假那麼難,可是陸向冬一去立馬就解決了?她問他是不是用了什麼“手段”,他輕蔑地瞪着她,把盛滿補血湯的湯匙塞進她多話的嘴。
“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
後來,小王聞訊來家裡看望她,才道出了其中原委。
她說,你家陸團長當天去一把手辦公室給你請假的時候,曹局也在。他不知道你們的關係嘛,以爲陸團長是你家的啥親戚,說話特沒水平。後來,你家團長怒了,他這人生氣和常人不大一樣,不拍桌子,不打罵吵嚷,而是憑着眼神兒和身上那股子別人學也學不來的氣勢瞪得曹局先撤退了。爲此,曹局還來咱們辦公室發了通神經病,陰陽怪氣地說,什麼鳥找什麼樣的林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還有啥亂七八糟的都記不起來了,總之,他就是心裡不忿唄,拿我們出出氣,他才心理平衡。
順心覺得既解氣又歉疚。
“小王,對不起啊。。讓你們跟着我受連累了。”
“說啥呢?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早看那大肚子不順眼了!”小王說完按住嘴,趕緊賠罪說:“哎呀,說錯話了。。順心,你也是大肚子啊。。。”
順心被逗得咯咯直笑,她拉着小王,笑吟吟地說:“我肚子裡的是寶,他肚子裡的是肥油。。。我纔不跟他比呢。。”
“就是。。。就是。。。。”兩人樂了一陣,順心想起重要的事:“小王,你真不回家過年了?”
小王點點頭說:“是啊,我爸媽要回老家過春節,離B市一千多公里呢,票不好買不說,我初五還得值班,算算時間太緊張,不回去了!”提起家裡,小王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傷感。“這是我第一次不在家裡過年,昨晚打電話,我媽哭得我整宿沒睡着。順心,我也想他們,可是沒辦法。。。”
順心笑笑,拉着她安慰說:“別難受了,除夕來軍營過吧,人多熱鬧還有節目看。”她頓了下,神秘兮兮地湊近小王,壓低聲音說:“主要是有王連長看。。。。”
小王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
“討厭啦。。。。。”她撲將上去,捏着順心紅撲撲的臉蛋,鬧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