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尹啞口無言,心道自己應該沒開罪這位爺,怎麼故意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呢?
他乾笑兩聲,道:“王爺開這樣的玩笑,真是折煞下官了……”
蕭檢晃了晃扇子,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哪裡是折煞,分明是爲民除害。”
“爲民除害”這四個字從蕭檢嘴裡說出來,總感覺怪怪的。
要知道這位王爺對民生可是相當牴觸,皇上念他年紀和皇子差不了多少,曾勸他不要花天酒地,去和皇子們一起進學。
被蕭檢醜拒。
他那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民生於我何加焉”成了京城衆紈絝裡的口頭禪。
順天府尹再如何敬重這位爺,該審的案子還是要審,便派人給蕭檢安了一個旁聽的座位。
擺上上好的龍井,精緻的點心。一套裝備整整齊齊,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在聽書。
順天府尹還是準備對蘇見覓用刑,再鐵的嘴巴,一套刑罰下來,也要鐵樹開花。
兩個衙役得了順天府尹的眼色,拿着刑具朝蘇見覓走過去。
蘇見覓皺了皺眉頭,朝蕭檢看了一眼。他定是認出了自己,但蘇見覓摸不準蕭檢前來的目的。
若是看好戲,怎麼會攔下正要發難的府尹,若是來幫忙,又爲什麼坐着不動,優哉遊哉的搖扇子。
眼看着自己十根手指要被用上刑罰,蘇見覓不卑不亢地說:“府尹大人,我還沒說什麼,你便給我定了罪。話不過三句,又想給我用刑,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沒想到這丫頭性子挺烈,像小辣椒似的。
順天府尹越發對蘇見覓感興趣,他還沒玩過這種類型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意遊離。
蕭檢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
他想看看蘇見覓會如何解決這事,實在不行,他會用自己身份的特權,強行救人。
眼看着自己十根玉指要被上刑夾成豬蹄,蘇見覓背脊挺的愈發直,像是有一條直尺在腰後比着。
她就是不伸手,目光炯炯,厲聲道:“府尹大人怎麼不說話?是我站得不夠高,還是銀子給的不夠多?”
二者都有。
一般這樣的情況,府尹總能從中撈些油水,至少三百兩白銀起步,那些沒有銀子的普通百姓,只能認命咯。
在順天府尹眼裡,蘇見覓和玉娘就是交不起銀子的普通百姓。
那是他沒見過綿芳齋的賬本,要是見了,絕對啪啪打臉。
只是玉娘和蘇見覓心有靈犀,不想被府尹撈出一點油水。
蘇見覓明目張膽的將潛藏的規則說出口,府尹面色很不好看。
“本官可是爲人公正,兩袖清風的好官!”順天府尹憤怒的拍了拍上好紅木製成的桌子。
蘇見覓道:“既然是好官,我想看一看仵作給出的結果,或者,讓我再驗屍一遍。”
在門外圍觀的人一聽,紛紛瞠目結舌。
小姑娘驗屍,他們還是第一次見,且不說晦氣,接觸死人,膽子也是真大。
順天府尹正要反駁,蕭檢的聲音悠悠傳來。
“讓她驗,本王倒是好奇,一個小姑娘能驗出什麼名堂。”
不多時,兩人擡着屍體上堂。
驗屍免不了開膛破肚,圍在門口的人或者嫌晦氣或者膽小,陸陸續續的散開,只留下一部分好奇心比較重的。
外面的人伸着脖子圍觀,裡面的人已經準備好用具。
蘇見覓先是對屍體鞠了一躬,再小心翼翼的揭開白紗。
這是一張大概三四十歲男人的臉,從身材來看,他正值壯年,手臂上還有鍛煉出來的肌肉,手掌和大拇指內側有厚繭。
男人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嘴角還存在着沒有擦乾淨的血液。
令蘇見覓感到意外的是,屍體看起來像是沒有經過仵作驗屍的樣子,一點動刀的痕跡都沒有。
蘇見覓下意思要從口袋裡拿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又瞬間回神這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停下動作,問:“這就是仵作驗屍?怎麼驗的屍?”
這時仵作出來,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
他自信地說:“像這種食物中毒的,一般拿銀針穿刺咽喉部和胃部就行了。”
仵作自認爲,像這種一目瞭然的案子,有些仵作爲了省事,只驗一個咽喉就差不多得了,他多了一個胃部,還算是心細的。
蘇見覓揚起下巴,眸中流光溢彩,“你怎麼肯定是食物中毒?我們的工作應該拒絕主觀臆測。”
不等仵作反駁,她很自然的將右手向旁邊一伸,下意識說:“大熊,剪刀拿來。”
大熊是她在現代微生物實驗室裡的同事兼搭檔,兩人一起做了很多科研,蘇見覓剛纔下意識喊了他的綽號。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名字早就叫出去了。
蕭檢一臉疑惑,朝衙門裡環視一遍,哪裡有大熊?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他擡手打了個手勢,便有衙役將剪刀送到蘇見覓手上。
蘇見覓做好準備,手起刀落。
一縷縷黑色的髮絲掉在地上,落在她的鞋邊。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食物中毒和頭髮有什麼關係?
當死者的頭髮全部剪光時,令人驚訝的場面出現了。
蘇見覓朝光滑的顱頂仔細觀察,拿出一根鉗子,從屍體腦袋天靈蓋的位置,夾出一根有嬰兒手臂長的銀針!
這時,死者的死亡原因成了最大的爭議。
死者是先服毒,頭頂再被刺進銀針,還是刺進銀針之後,立馬被人灌下了毒藥。
堂上鴉雀無聲,連坐在主位上的府尹都不敢眨眼睛。
蕭檢更是盯着蘇見覓的手法,目不轉睛。
這丫頭不簡單啊。
蘇見覓將死者的衣衫用剪刀剪掉,放在兩旁,換上一把尖刀,從死者胸膛上開始,呈“Y”字形分割。
“死者是躺着死亡的。”蘇見覓清冷平靜的聲音在衆人耳邊響起。
她神情嚴肅認真,渾身上下透着專業的氣質。
“經檢驗,死者上肢血液均勻分佈在腰背部,如果是按照死者女兒說的,死者是吃了糕點,坐在椅子上暴斃,血液應該集中在胯部和腰部。”
擡屍的時候,死者是坐在椅子上。
大致還原經過,死者躺着死亡,被外力挪在椅子上,沒過多久,就被帶到仵作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