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大水,慕帝震怒,一連褫奪數位官員,特派了刑部尚書爲巡撫,督辦益州水患事宜,不能親臨撫民,又挑了自己年僅十二歲的嫡皇子代爲出行益州安民。
遠離京都之外的青山村衆人,對此一無所知,只在慶幸和悲慟中來回切換。
因三面環山,越是在村子外圍的越少受水患波及,而中央地勢最平,房屋連片,水漫頗多。
所幸提前改了河道,漫了部分田地房屋,人員沒有傷亡,損失的只是些傢什。
山家大房和二房應該是全村受災最微弱的兩戶人家,因爲吊腳樓的特性,加上本來山家祖宅在村尾靠南山地勢高。
地勢低窪的人家帶着搶回來的貴重之物,由村長安排暫時寄宿在了寬敞人家中,山家大房二房就是個很好的聚集點。
“這事來得也突然,各家都有難處。你們這新房也不好白讓人住了,我挑了些親近你們家的來,才方便。”村長一把年紀,忙活了一宿,此時臉色有些難看。
山桃忙去舀了混了蜂蜜的水給村長,村長接過來飲用呼出一口熱氣,摸了摸她的頭,“咱村裡還算好的,大河村更嚴重,官府的人也在善後了,少不得要先讓受災的投奔親戚,你們家......得早做準備纔是。”
說這話的時候,村長看了看山二郎和杜盈秋,指的是大河村王家和杜家,一個是山二郎生母的孃家,一個是杜盈秋和杜氏的孃家,此時青山村災情弱,定是個投奔的首選。
送走的村長,一家三口搭夥將家裡收拾了一番,情況特殊估計得來借住不少人。
主臥山二郎夫妻讓給了孫家三口人,自己則搬到了山桃的臥房,山二郎打地鋪,娘倆睡牀,狼崽子避免嚇到客人也暫時一併。
客臥暫時關了雞,等院子裡的水退了些再趕下去,湊合也能住下一家人,書房和主屋打通鋪,若分男女,能容納下更多。
將桌椅板凳都歸置靠邊,放了貴重物品的兩個臥室都住的自己人,再拿出被褥提前備上,也差不離了。
大房那邊也特意過來商量去大河村接人的事,蒼江縣估計情況也不容樂觀,且王家的豬肉鋪是備着做生意的,住處並不寬敞,兩個堂伯已經很勉強了。
“要我說,舅舅他們就接到我們那住。杜家的,要不安排到娘那邊去。”金氏提議後,又看了眼杜盈秋,“你別怪嫂子話說得難聽,你跟你孃家那般,何必再共處一個屋檐,娘好歹也是個長輩,孃家人來了該招待纔是。”
親戚不親戚的,血緣再深也需要相處纔是。
杜翠竹不滿杜盈秋的婚事,可當初杜盈秋稀裡糊塗被誤了清白,她這個做孃的也沒想着討個公道,反而嫌丟人,着急忙慌地將杜盈秋嫁出去了,還幫着山家掩蓋了這事。
這麼多年,娃娃都長到五六歲了,也沒來看過一眼,曾今杜盈秋回過孃家,卻連門都沒進去。
這些都是原主的苦楚,杜盈秋不予置評杜家人的做派,但要她心平氣和地招待他們也不可能,“嫂子的話在理,我省得的。”
“你娘不是自詡另兩個女兒嫁得好嗎?說不定也不會來咱們這兒。”金氏見杜盈秋清醒,安慰了一句,不再提杜家了。
村裡和二房相近的,也就是之前和山桃上山抓住,和山二郎去縣裡救女的那些青壯人家,卷着鋪蓋來投宿,也不好意思佔用客臥,都選擇了大堂。
年輕氣盛,雖遇着了天災,但也並不悲觀,喝着熱水天南地北的閒聊起來。
“要說,這回多虧了孫大哥和山二,發現了堤壩修的不好讓村長改河道,不然咱們村虧得更慘。”
“可不是,就咱們最近的大河村,聽說都淹死了好幾個了,唉,造孽哦。”
“當初咱們也該提醒下大河村的,遠親不如近鄰......”
有人事後諸葛亮,立刻被其他人噴了一頭唾沫,“你現在站着說話不腰疼,當時村長讓村裡出力改河道,有幾個願意的?遠的不說,旁邊的山三郎......還提醒大河村的,人家不罵你咒人就不錯了。”
“熱水堵不住你們的嘴呢,一個個鬧騰的。”孫叔見那兩人有吵架的趨勢,出面主持局面,一人兜了一巴掌,兩個紅着脖子的青壯立刻消停了。
山桃則直接端出了殺器,苦死人不償命的驅寒草藥湯,和之前改河道時給鄉親提供的一樣,收個成本錢。
無論男女老少,那藥都苦得人舌頭髮麻,不說吵架了,喝完連話都不想多說。
“這藥難喝了些,但效果好,大家可別嫌棄。”山桃眯着眼笑,眼神一掃,就發現了一些想偷倒藥的小孩兒,友情提醒他們的長輩,進行了一場愛的教育。
揪完自家小子的耳朵,有嬸子看着山桃如今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感嘆不已,“四丫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等跟紀大夫學出師,咱們村也有個坐診大夫了。”
屋內吵吵嚷嚷熱熱鬧鬧,門外忽然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急促地很。
山桃上前開門,一句誰呀還沒吐出去,便見着只見了一面的姥姥杜翠竹哭着朝她伸出了手。
一個閃避,山桃靈活地躲開了杜翠竹過分熱情的擁抱,讓她尷尬地撲了個空,被自家男人扶了起來。
“你就是秋娘的丫頭吧?咋這麼沒眼力見,還不來扶着你姥姥姥爺。”杜家姥爺是個個頭不高的跛腳男人,語氣卻衝得很。
山桃睨了他一眼,心裡吐槽幸虧自家孃親隨母不隨父長,把着門道:“姥姥突然撲過來,嚇着了。您二位怎麼過來了,是不是去隔壁阿奶那走錯屋子了?”
在大河村那回杜翠竹就不喜歡山桃這個機靈過了頭的小丫頭,這回更加深了不好的第一印象,黑了臉,叉着腰道:“我來我女兒家有啥不對的?你個小丫頭片子懂啥,去把你娘給我叫過來。”
在杜氏那邊吃了閉門羹,杜翠竹此時心頭正冒着火,在樓下見着二房的新房心裡還一陣竊喜,沒想到山二郎這窮骨頭還有翻身的一天。
在杜翠竹背後傳來的杜盈秋的聲音,懷裡端着一大盆熱騰騰的粥,面上不帶一點熱情,“這也是四丫的家,她說的話就是我們夫妻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