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從學校開出,路經一老居民區,兩側人煙稀少,司機瞟一眼後視鏡,邊打方向盤邊好心開口詢問,“你們倆是高三生吧?回去還要寫作業複習,我抄近道把你們早點送回家,可以不?”
林一諾低頭翻看高三重點筆記,隨口應,“謝謝師傅。”
“客氣,”司機說着,車速突然猛的提起來。
沒防備的林一諾險些一頭砸書裡,“……”
伸手護着她腦袋的明灼失笑,“叫你別在車上看書,你非看。”
“我這是愛好學習,”林一諾橫他一眼,“年級前十的成績你看沒?多少分?”
明灼說:“第九679,第十677。據說上學期卷子挺難,第一名也不過701。”
林一諾問:“和你入學考試相比呢?”
“差不多。”明灼側目看她,“考高分不難,控分在第九第十,不容易。”
林一諾伸手搭上他的肩,狐狸眼擡出一種厭世的拽酷感,“我從來不做容易的事。”
明灼愛極她這副模樣,伸手扣住她後腦,剛要動作,車忽然急剎。
兩人反應巨快,一個伸手抵着副駕駛椅背,一個擡腳踩着駕駛座椅背。
不算太狼狽。
“車上的都抱頭下來!”
很囂張的話,配着鐵器敲打車前蓋的聲音。
林一諾和明灼同時擡眼往前看。
距離出租車一米不到的地方,停着兩排機車,目測不下於十輛,且每輛車上最少坐一個胳膊上紋着青龍白虎之類的青年。
而剛剛敲打車前蓋的,是一個長相超規矩但穿着特非主流的少年,大街上面對面碰到,你可能會吐槽他髮型穿着,但你絕想不到他會是老大。
“快點!磨磨蹭蹭我把你車給砸成廢鐵!”
少年不耐煩,用力又敲一下。
那是一根鐵棒,每次落下,都會有一個坑。
司機率先抱頭下車,商量道:“我真的沒錢,你們通融通融。”
少年吹個口哨,衝着後面道:“這慫說他沒錢,你們想怎麼辦?”
“打!”
幾乎是異口同聲。
司機嚇到面色發白,頭角虛汗直冒,“我,我……”
“你想要多少錢?”
林一諾站直身子,甩上車門,語氣不算囂張,但放在這種情況下,很算囂張。
少年回頭,恰好看見明灼不緊不慢地下車,姿態閒散的彷彿不是在被威脅,而是來視察。
心裡分外不爽道:“說你呢,抱頭懂不懂!挑戰勞資的話,想死是不是?”
話音還沒落,一個不輕不重的東西砸他臉上,隨後是一道輕慢的女聲,“出門記得刷牙。”
少年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紙包,怒火中燒地指着林一諾,“死丫頭,你是真的不見棺材不落淚!兄弟們!給我打!死活不論!”
林一諾揪起司機的衣服,冷聲道:“快上車。”
司機嚇得連滾帶爬地跑進車裡。
空曠街道上機車轟鳴聲,少年們的喧鬧叫囂聲,混雜在一起,給人極強的心裡壓迫。
領頭的少年,摁響指節,一臉兇狠道:“我向來不跟姑娘搞拳腳,只在牀上互相切磋,死丫頭,你等我把你的野男人打到半死的時……”
明灼扣動扳機,冷冽道:“你剛剛說什麼?”
街道再度恢復安靜,少年看着對準自己腦袋的黑色槍口,默默咽口唾沫,強撐鎮定道:“拿個玩具槍糊弄……啊啊啊啊。”
明灼手朝旁邊一偏,眼睛轉都不轉,一槍打下斜對面枝頭上的花,嚇得少年連四個音調的啊都叫出來。
再不敢囂張,但也知道他手裡那種普通手槍,也就六發子彈,所以活動活動僵硬的嘴巴,嘲道:“頂破天還剩五發,我這裡十七個兄弟,你覺得誰輸誰贏?”
明灼不緊不慢地拿出兩個彈匣,“夠嗎?”
少年:“……”
我尼瑪這什麼人啊?!
居然有這種管制內的東西!
林一諾看看時間,適時出來打圓場道:“今天都是誤會一場,大家不妨各走各的。”
明灼重新將彈匣揣回兜裡,大方道:“我隨意。”
惜命是人的本能。
少年當機立斷道:“我記住你們了!”
說完轉身騎上機車,“我們走!”
林一諾收回和少年對碰的視線,看向明灼,“他是衝你來的?”
“嗯,”明灼紳士地拉開車門,“我家那邊有人看不慣我,勉強算得上競爭對手。”
林一諾拖長音‘哦’一聲,“這樣啊,那你以後可小心點,畢竟我可是不會替你守寡的喲。”
明灼又氣又惱地掐住她的腰身,“你就這麼不盼着我好?”
“話不能這麼理解。”林一諾嬌俏的笑着,“我可是在激勵你千萬好好活,否則嘶……”
他手下用力,真動氣道:“沒有否則!”
“疼!”
小姑娘皺着臉,惱怒地瞪他,委屈吧啦的樣子。
明灼哼一聲,“疼着!什麼話都敢閒說。”
他嘴上撂狠話,手下卻很輕柔,生怕再次弄疼她。
“對不起嘛,我以後不這樣開玩笑,”林一諾揪着他衣服,小聲道歉,“你別生氣。”
明灼擡眸看她,輕輕嘆一聲,“我不是生氣,就是不希望你把事情往不好的地方想。”
林一諾腮幫子稍鼓起一瞬,低聲道:“未雨綢繆,總比事到臨頭,手忙腳亂的好。”
明灼氣到瞪眼,“你就那麼盼着我……”
“不是。”
林一諾快速打斷,卻在他目光落過來的時候,別開眼道:“沒有誰會陪着誰一輩子的,我心裡總是要做好你隨時離開的準備。”
“我不會離開的,你不需要做這個準備。”明灼扣着她肩膀,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就算全世界都離開你,我也不會離開你。”
林一諾壓住心裡的感動,嗤道:“誓言在說的時候特別真,但是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父母都可以拋棄孩子,毫無血緣關係的男女朋友又算什麼?”
“沒有絕對,就創造絕對。”明灼說,“你可以不相信我現在說的,但時間會告訴你,我有沒有騙你,乖,抱抱好不好?”
林一諾毫不猶豫地撲進他懷裡,眼淚不爭氣地打溼他的衣襟。
終於有人明白她的無理取鬧,也終於有人知道她糾結的點在於什麼。
從十五歲到現在,她終於得到一個想要的答案,一個肯定的正面迴應。
其實,她想要的真的不多。
明灼感受到她身體在微微發抖,雙臂摟的更緊些,恨不能將她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從腦海裡拽出來。
她先前說她沒有安全感,他是真的沒瞧出來。
現在,終於明白,她所謂的沒安全感,不在於朋友,而在於更親密的關係,比如父母,比如戀人。
所以,她不給名分,是想隨時隨地,抽身離開?
他不會給機會的,丁點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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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一半,林一諾手機進條短信,撇一眼之後,遞給明灼,“你想怎麼處理?”
下車前,她給關行舟發消息,讓他守株待兔,果然,沒多久,那夥人就撞進她提前鋪好的陷進裡。
明灼順着她的發,淡淡道:“送警察局。”
林一諾挑眉,“不審審嗎?”
明灼笑,“我知道是誰,不需要審。”
“哦,”林一諾也不多問,照原話回關行舟,順帶問,“你怎麼會有槍?”
明灼半真半假道:“我朋友提前通知我,秦星輝擔心我出事,特意從局長那裡申請一支,以備不時之需。”
林一諾想想當時的情景,‘嘖’一聲,“那槍裡就一顆子彈吧?彈匣裡面應該是空的。”
“對,我只是借用光線和心理,誆他。”
“狡詐。”
“難道不應該叫以智取勝嗎?”
“大神說什麼都對。”
“……”最近總想掐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