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精英從哨聲起到衝到房門前不過數息的時間,爲首兩人正是鐵正和吳奇。
鐵正面冷心熱,吳奇卻是嫉惡如仇。這二人均是範鄉極爲得力的手下,知曉“二人同心、其利斷金”的道理。
依照吳奇的想法,那些商人既然脫離了商隊,己方就不必管其的死活,可一聽鐵正簡單的敘說單飛的提議、看着兄弟的期待,吳奇很快改變了主意——他本對範鄉扶植單飛一事很是不解,可見年輕人很是坦誠相待,他又知範鄉極少看錯人,終於還是控制住情緒,決定以大局爲重。他和鐵正立即更改計劃——等竇比等人迴轉要動手時立即攔截,順便拿下竇比等人。
吳奇選擇的是竇比撲入的房間,他從鐵正口中知曉竇比的狠辣,極想和此人交手。不過他爲人雖是耿直,作戰時卻不會有絲毫大意。
一腳踢在門軸之上,門板未裂,吳奇卻將整個木門踢了下來!
斜倚木門,吳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雙手揮動木門掃去——對方若不是愣頭青,既然敢和範家叫板,他就要提防落入敵人的陷阱。
這根本就是爾虞我詐環境中養成的警醒。無論房中有沒有埋伏,他這招都是先將自己和兄弟置身安全之地。
房中油燈陡熄!
吳奇知道敵方突然失去了光亮,極容易失去冷靜,已方就算扯平了地勢。而他熟知樓蘭城的風俗,早在破門之前,他腦海中已顯出房中的佈置,下一步已準備要向牀榻前衝去。
可他心中驀地一跳。
油燈熄。
房間卻亮——亮的幾乎燃了起來!
光源何在?房中怎會如此的明亮?
吳奇從未遇到這種詭異的情況,可他畢竟身經百戰,那一刻已然察覺到危險的急劇迫近,爆喝聲中,他毫不猶豫的再次揮動門板掃蕩着前方。
光亮退卻!
嘯聲起!
是鐵正在示警,示意退卻!
鐵正亦是遇到了危險。
吳奇聽到鐵正嘯聲之際,念頭有如電閃,卻終於看清楚眼前的情況,不由勃然色變。
光亮是從一人身上傳來,房屋的盡頭處站着一個渾身冒火的怪人,而那怪人雙眸亦如火燃。怪人被他揮舞門板逼退後,只是一彈指,就有一點火星射到門板之上。
那火星本是一點,但沾到門板之上驀地變成一條火蛇竄到吳奇抓住門板的手前。
這是什麼人?
對方使用的是什麼古怪的巫術?
吳奇一見這人的模樣,驀地想到曾經聽過的事情,更是心驚。不過他雖驚不亂,反應亦快。在火光燒到他的雙手前,吳奇驀地鬆手,卻是一腳踢在了門板之上,將門板向那怪人踢去的同時,吳奇呼喝道:“撤!”
“撤”字一出,隨同吳奇而入的範氏精英終於展現出極佳的紀律,本如潮水般灌入的漢子比退潮般還要迅猛的反退房外。
吳奇抽刀,眼見那怪人身形曲折如火,倏然吞了那門板,隨即就要衝到他的面前。
邪門!
吳奇心中駭異,卻是飛速拔刀,在那怪人衝到面前時勁斬而出。西域用刀多是弧線頗大,有如彎月般,吳奇卻嫌不夠痛快,他所用之刀厚背薄刃,刀身近劍般筆直,一刀斬出時着實氣魄非常。
刀風剌面,有刀光刺眼!
那怪人似不想吳奇在這種詭異的時刻居然還能保持冷靜出手,身形微飄,那怪人如火般跳到半空,正避開吳奇的一刀。
吳奇大喝聲中揮刀就要上前,眼見那怪人身形倏擴,吳奇隨即腳步一點,倒退如箭般飛出了房中。
他一點不傻,知道自己若隨手下同退的話,被對手追擊而來只怕損失慘重。
衝鋒在前、後撤斷後!
這本是範氏領隊之人恪守的規則,若非如此,範氏也不會擁有這般訓練有素的人手,但斷後絕不意味着要送死。
吳奇掩護手下離去後,知曉如今形勢不明,竇比更是不知去向,他就絕不會爲求意氣打這場不明不白的一仗。
那怪人本是極爲詭異的高手,本以爲這般怪異的反擊會讓吳奇等人盡葬此間,卻不想吳奇警覺斷後讓他計劃失敗。眼見吳奇作勢要攻時,那怪人故意示弱佈下陷阱,正準備一鼓作氣吞下吳奇,卻不想此人隨即就退。
怪人武功雖高,但着實少見這般狡猾的打法。嘿然冷笑,他才待追擊而出,就聽“轟”的一聲,房屋已然倒了下來!
原來吳奇斷後,那些退後的範氏漢子卻絕非自顧自的逃命,而是在退出後隨即齊齊撞在了土牆之上。
這些房屋均是百姓居住,建構簡單,如何擋得住這幫漢子的齊力一擊?
吳奇退出,房屋立倒。吳奇並沒有任何意外,他知道自己不捨手下,手下亦會齊心相助。腳步未穩時,吳奇已見到鐵正亦帶人退出了房中。
“走!”鐵正喝道。
他和吳奇般亦是遇到個怪人,幸得保全手下,知曉敵人有了準備,而且反擊極爲犀利,既然如此,就先退卻再圖打算。
在西域這種環境能存活下來靠的絕不是莽撞。
鐵正、吳奇在進攻時亦考慮到對方埋伏的可能,早看準了退卻的路線,鐵正“退”字出口時,衆人尋最近的路線已然撲到圍牆之側,就要翻牆而過。
範氏這次派來的人手不過數十,但均是極具作戰經驗,數十人就算在退卻時也是形成兩個梯次,一衝鋒、一斷後,交替遮掩。
天空陡亮竟如白晝般!
有先行的漢子才待翻牆而上,然後在牆頭接應後方的兄弟時……感覺天光大亮,均是心中奇怪,就聽鐵正、吳奇齊聲急喝道:“回!”
鐵正、吳奇聲音急迫,神色亦是駭然。他們在動手前自然會探明周邊的動靜,已確定附近絕無大規模的伏兵,暗想已方雖遭遇意外,但兄弟齊心外衝,還是不會有什麼損失。範鄉絕不是求全責備之人,知道他們盡心盡力足矣。
二人本以爲退卻路線全無問題,卻不想牆外居然還有人伏擊,本來衝鋒的的漢子不少,哪怕遇到鄂史茨的人馬亦是不會畏懼,可牆外的陷阱卻不是刀兵,而是大火。
漫天的大火壓來,將暗夜照的白晝一樣。
大火足有數丈寬廣,兜天而來,眼看就要將衝起的那些漢子包在其中!
範氏子弟見過太多的險惡,但從未料想世上有如此奇詭的陷阱——怎麼會有大火從天而降?天底下如何會有這般怪異的事情?
那些漢子措手不及,雖聽到鐵正、吳奇示警,但已無從閃避。
吳奇睚眥欲裂就要衝上前去,卻被鐵正一把抓住,鐵正爲人冷靜,在那一刻已望見大火兩側各有一人。
是那兩人聯手發動的兜天大火!
鐵正雖看清對方的攻勢,卻根本沒有任何破解之道。方纔在房中,他亦是使出全身解數才能掩護衆兄弟退卻,知道這種火很是詭異,沾物就燃。
牆下的漢子已處絕境,吳奇這麼衝上去無疑是送死。鐵正對此心知肚明,如何會不攔住吳奇?可他抓住吳奇的時候,已是心如刀割。
送死無益,退卻絕望,他還能有什麼選擇?
吳奇怒然掙開鐵正的拉扯,喝道:“你撤!”他如何不知鐵正的好意,但想這些手下早和兄弟般,自己若這麼離去,一輩子如何能夠心安?
他會在斷後時竭力逃命,但在絕望之時,寧可和兄弟同赴黃泉。
鐵正眼中卻是閃過分喜意,急聲道:“你看!”
二人幾個字的功夫,眼看那大火就要將牆下的漢子捲入其中,卻有一人從天空而降,下一刻的功夫就要撲到半空的大火上。
是單飛!
衆人驚呼聲一片,難信天下還有這般人會做自投羅網的舉動。卻不想單飛並非撲向大火,而是衝向布火之人。
單飛目光敏銳,已先鐵正一步看到有兩人布火遮天,亦看到大火看似詭異,實則是這兩人左右持着一張燃火的大網。
大網方圓數丈,極爲古怪,上面不知做了什麼文章,讓其熊熊燃起卻暫時不化作灰燼。
單飛看穿這點後立即想到破解之道,從屋脊飛撲而下時,手掌早揮,有樹枝如箭射向右手那人的雙眸。
那人本以爲穩操勝券,不想還有人從天而降的向他襲擊。悶喝聲中,那人口一張,竟有一道藍色的火焰將樹枝燃成灰燼。
衆人駭然,實在不懂是人如何會有這般奇詭的神通。
單飛卻是沒有絲毫驚奇之意,他本是用障眼之法,在空中早就褪衣揮出,悄無聲息的卷中那噴火之人。
衣裳燃!
單飛卻在衣裳起火那一刻借力使力,嘿然聲中,硬生生的將那人帶起,向左手那人砸去。
布火那兩人亦是少有的西方高手,憑這張火網縱橫西域難逢敵手,做夢也沒想到有人會是這般破解。
空中爆響,火星四射。
漫天的大火倏然倒卷衝上空中。
那些範氏漢子雖是駭然,但終於趁這個間隙急急退卻。
單飛身形急落,已到了鐵正、吳奇的身旁,纔要帶衆人離去。空中爆炸的火光雙分,而身後倒塌的房屋中亦有兩道火光沖天而起,轉瞬在南北西東布成圍困之勢向衆人迫來。單飛“走”字不等出口,卻是沉冷下來。
他們已無路可走。
鐵正急聲道:“單兄弟,敵人是拜火教的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