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馬超等人均驚。
這些人此番前來許都,目的或許不同,可均知道如今是在曹操眼皮底下行事,一不留神就有掉腦袋的可能。
這裡雖是許都城郊外,衆人仍舊不敢怠慢,早在周瑜來到之前,閻行等人已派人扼住周邊扼要,一有發現,立即就會傳警示意。他們卻不想警告聲未起,居然就會有人無聲無息的潛來,而且就到了他們的面前。
此人武功極強!
衆人心中均有這個念頭,等看清楚眼前那人時,更是神色訝異。
來人竟是個女人!
女子身着黑衣,飄忽的如同融入了無邊的夜。不肯融入夜色的是那女子如月牙般的一雙眼眸,還有那如新月般朦朧、卻倔強的亮色。
單飛心頭一跳,如何認不出來人就是孫尚香?!孫尚香爲何會來到這裡?
孫尚香倏至此間,眸光已落在秦皇鏡上,問道:“單飛爲何會被困在鏡中?”
無人迴應。
單飛人在自世界中,忍不住眨眨眼、招招手,沒有得到孫尚香的響應,已知道大有問題。如果周瑜、孫尚香看到的真是自世界的他,那就應該能看到他在招呼,可孫尚香根本對他的招呼無動於衷,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孫尚香、周瑜看到的絕非是真實的他!
鏡子中是幻相!
除了巫咸,誰能弄出這種幻相?
單飛終意識到不對,不等再想什麼,就聽巫咸幽幽道:“單飛,你猜孫尚香如何會到了這裡?”
“是你騙她來的?”單飛默運神識,注聲於秦皇鏡的實驗空間內。他知道自己在自世界的尋常發聲,巫咸多半聽不到,因爲他和蔡文姬、朱建平交談許久,巫咸卻像根本沒有察覺,要和巫咸應答,還需要不同的方式。
果不其然,巫咸隨即道:“單飛,你終於回我了?你實在置身一種奇妙的地方。”他語帶驚歎,隨即又道:“可你無論躲在何等玄奇之地,你終究還是在秦皇鏡內,你始終還會出來的,是不是?”
“是你騙孫尚香來的?”單飛重複道,心中更驚。
巫咸語帶笑意道:“你猜得很對!我找不到你,可我找得到她。其實我根本不用騙她什麼,我只要告訴她你被困在秦皇鏡中,她如何會不來看個究竟呢?”
單飛心中更沉。
周瑜、閻行對答中,哪怕閻行都察覺周瑜對秦皇鏡很是留意,他單飛更是發現周瑜雖是故作平淡,但對秦皇鏡着實關切。眼下看來真相已明——巫咸將他單飛被困在秦皇鏡的消息傳了出去,周瑜這才前來查看虛實,而孫尚香雖說和他不再相見,可聽聞他有危險,如何會不來救他?
危險的不是他單飛,而是孫尚香!
孫尚香來此容易,離開卻絕不會是簡單的事情。巫咸先用他單飛釣孫尚香前來,真正的目的卻是用孫尚香再釣出他單飛!
什麼時候單飛纔會不顧一切的衝出?那自是孫尚香處於極度危險之中。巫咸冷血無情,但對這些世間的情感卻是清楚瞭然。
單飛心緒如潮,孫尚香看起來反倒極爲冷靜,不聞有人應答,孫尚香轉眸望向閻行道:“閻行,你將單飛關了起來?”
閻行認得孫尚香,知道若對這世上最不好惹的女人排個名次,眼前這個女子無疑能躋身前五。
他自然沒有將單飛關了起來,更不知道單飛如何會到了秦皇鏡內,可在這種時候,徑直說此事和自己無關多少顯得示弱,有些男人無論如何都不肯在女人面前丟臉的。一念及此,閻行笑道:“是又如何?”
他笑容纔出,立即發現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有些玩笑開不得!
孫尚香臉色微冷。
閻行意識到不妙,他早知孫尚香不好惹,亦知道這女人和單飛的關係,這女人知道單飛危險,那多半是說翻臉就翻臉。回話時,他右手已摸在腰間的鏈子槍上。他畢竟是身經百戰的疆場之將,眼看孫尚香削肩微動,感覺孫尚香似要出手,閻行喝道:“孫尚香,這裡不是江東!”
他是在警告孫尚香,這裡是我閻行的地盤,你要出手就要考慮後果。
警告無效!
孫尚香出刀。
刀一出,如新月清冷;刀一落,似月色凝結。
月色輕柔,可天底下有誰能躲得過新月的普照?
閻行亦不能!
他雖是諸多預判,甚至在孫尚香出刀那一剎、腰間的鏈子槍就如毒蛇般向前爆刺而出,可蛇鼠之輩,如何能擋得住月色的妖嬈?
“嗤”的聲響,鏈子槍急勁而出,轉瞬卻如死蛇般垂落到了地上。下一刻的光景,閻行額頭汗水都冒,因爲有新月如眉的一把彎刀,正顫巍巍的架在他的脖頸之上。
“放單飛出來。”孫尚香冰冷道:“你說個不字,我殺了你!”
火光燃。
衆人極度驚詫。
在孫尚香出刀時,有人甚至覺得孫尚香不自量力,畢竟閻行實乃韓遂帳下第一高手,若論武功,閻行比關中八將尚要高明許多,很多人想不到閻行居然連孫尚香的一刀都躲不過。
無論哪個都聽出孫尚香語氣中的凜冽殺機,閻行自然也不例外,他聲音瞬間就啞,生死關頭顧不得顏面,“單飛被關入鏡中一事,和我無關!”
他本以爲女人橫蠻起來沒有什麼理智,不想孫尚香立即追問道:“那和誰有關?”
伊人表面平靜,內心實在焦灼。她突聽到單飛被困秦皇鏡的消息,頓時就忘記了自己和單飛不再相見的約定。
單飛無恙,她不想連累單飛這才選擇不見;可單飛若是置身險境,她如何能袖手旁觀?周瑜得知這個消息時,比孫尚香倒要冷靜,他對單飛觀感亦是不差,不過卻比孫尚香多了分大局觀。
能困住單飛的幕後人物絕非等閒!
就因爲這般想,周瑜才和孫尚香約定,自己先來探個虛實。他來到此間後,和閻行周旋的真正的目的卻是秦皇鏡,等見到秦皇鏡現出的時候,依照周瑜的意思,謀而後動,等有把握的時候再來奪取秦皇鏡。
這本是穩妥之計,周瑜算的明白,可很多事情往往是看得破卻是躲不過。鏡中的單飛如同置身沼澤般的艱難,孫尚香不知道這是巫咸製造出來的幻境,卻知道人在這般險境,隨時都有斃命的危險,這才改變和周瑜的計劃。
她要立即救單飛出來!
可焦灼之中的她,終究還是明白只憑閻行這種人,無論如何都是困不住單飛,這才立即追問幕後主使。
閻行不等回答,就聽一人突然道:“是我,是我將單飛困在了秦皇鏡中!”
一語落,哪怕單飛都有些驚異。
回話的不是巫咸,而是那稍矮的鬼麪人。
單飛心中錯愕,不知道這人是何方神聖,爲何要將這件事攬到身上?
孫尚香先看了周瑜一眼,這才注目在那鬼麪人的身上。她看到周瑜微有搖頭,知道哪怕見多識廣的周瑜亦是猜不到這人的來歷,卻是毫不猶豫道:“放單飛出來!”
那鬼麪人微微退後一步,鬼臉似笑非笑道:“爲什麼?”
孫尚香反倒一怔。在她心目中,單飛早比她的生命都重要,要救單飛,本沒有理由可講。
那鬼麪人尖銳道:“如今誰都知道,單飛是曹營摸金校尉的統領,他若出來守在曹操的身邊,有哪個敢說能取曹操的性命?”
無人回答。
在場的衆人都算是世上的好手,生平自少服人,可哪怕周瑜捫心自問,亦是無法有肯定的回答——若是單飛衛護曹操,他周瑜亦是難取曹操的首級,甚至會丟了自身的性命!
那鬼麪人見衆人無語,立即道:“單飛是曹操的人,我將他困在秦皇鏡中,本是爲在場所有人着想。江東口口聲聲說要和我等聯手除去曹操,可這種時候卻想要我放出單飛?孫尚香,你問問在場的所有人,有哪個會同意你的想法?”
衆人默然,再望孫尚香的時候滿懷敵意。
周瑜微笑道:“這位仁兄說的聽起來有點道理,可仁兄莫非不知道,單飛在江東時,亦曾是丹陽的統兵?如果掛個虛銜就能定下這人的所爲,那在場各位都可說是漢室的忠臣了,爲何會再來行刺對漢室‘忠心耿耿’的曹司空?”
他說的多少有點詭辯之意,衆人倒感覺不易反駁,那鬼麪人卻是尖聲道:“周瑜,你倒是好口才,可口才終究掩不住事實!自單飛到了許都後,先後救了曹丕兩次,可見他和曹營關係匪淺。你敢發誓說曹操遇刺,單飛會袖手旁觀嗎?”
周瑜一滯。他不能發誓,亦知道這種誓言更添衆人的懷疑——誰能斷定單飛的舉動?神仙都不能!
“我不能發誓,我亦不知道他出來後會做些什麼!”
接話的卻是孫尚香,“可我知道,他做的事情,只會讓這險惡的世上還留存些希望。”頓了片刻,孫尚香字字堅決道:“他不是權術之人,不應捲入這場算計。無論這場紛爭要死的是誰,可單飛不應該死!他有危險,我一定會救!”
緩望在場的衆人,孫尚香的眸光和新月刀光一樣的明澈,堅定道:“我絕不會讓他孤獨寂寞的獨立面對世上的所有醜惡,我一定會救他出來!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