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鬆古塔西·進出城的主路上,前所未有的熱鬧。
人聲嘈雜,寵獸叫嚷,車輛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陣陣鳴笛聲擾的人心煩意亂。
“滴!”
“滴滴!滴!”各式各樣的車輛不斷挪動着,排隊出行。
其實車輛移動的速度並不慢,奈何人們心中過於焦急,只覺得行進龜速。
“安靜!”
“不要慌亂!有序出城!”一隊將士努力梳理着交通,也儘量安撫着人們的情緒。
其中一名三十中旬的將士,伸手拍了拍身側的汽車前蓋:“別按喇叭了!”
“嗚!”中年將士身後,佇立着一頭巨大的土絨熊,對着駕駛員一聲咆哮。
駕駛員被下了一哆嗦,按在喇叭上的手也擡了起來。
“媽媽.”車後座上那本就害怕的小男孩,頓時哭出聲來。
“別怕,媽媽在呢。”女子抱住身旁的孩童,強壓着內心的慌亂,不斷安撫着孩子。
然而孩童的啼哭聲依舊不止,這一條出城的路上依舊嘈雜。
“小方。”
中年將士扭頭望去,只見一位氣質優雅的女子,騎着一隻狼湖犬、於車流中間走了過來。
“姐。”蘇方看到自家親姐,邁步迎上前去。
“嗚~”土絨熊見到了大飼育家,立即拖着巨大的身軀,四肢着地爬了過來。
蘇茗安:“有什麼我能幫忙的?我的妖獸很多。”
“不用,姐。”蘇方連連搖頭,“你去哪,博海省城麼?去我姐夫那邊?”
蘇茗安搖了搖頭:“我的妖獸實在太多了,先去三楊林那邊落腳。”
“蘇女士。”又一名將士大步前來,顯然認出了鬆古塔城大名鼎鼎的飼育家,“你率領的妖獸隊伍裡,有可以安撫人們情緒的妖技麼?”
“有!”蘇茗安翻身下了狼湖犬,拍了拍狼首,“去,讓鈴蘭花鈴幫幫忙。”
“嗚~”狼湖犬躍上了一輛私家車,左右看了看,便向後跑去。
蘇方湊上前來,小聲道:“姐,你接到什麼消息了麼?”
聞言,蘇茗安臉上泛起了一絲苦笑。
消息?
早在一週多之前,女兒就曾苦苦勸說,讓她着手準備,將妖寵樂園搬離鬆古塔。
女兒說這座城市,未來可能會不太平。
但是搬家?
哪有那麼好搬啊。
更何況女兒說的是未來,哪想到就在一週後,鬆古塔城就下達瞭如此決策。
其實這事兒還真不怪林詩唯,畢竟寒樹遠遠沒到魚死網破的地步。
截至目前,杜愚僅僅砍了兩株寒樹分枝,大夏的反抗僅僅只是有了苗頭而已。
所以,舉城撤離這種事兒,真的只能說是大夏防患於未然。
相比於各個方面難以估量的影響與損失,大夏頂住了所有壓力,選擇了“人”。
蘇方壓低了聲音:“詩唯和伱說什麼了?對了,詩唯呢?”
蘇茗安面色黯然,搖了搖頭:“我聯繫不上小唯,她應該是在執行任務吧,也許去了”
女人話未說全,但蘇方聽懂了姐姐的意思。
關於蕩平無底、砍伐寒樹一事,在世人的眼中就唯有一人能做到——杜愚。
每每杜愚出現時,只要你留心,就一定能注意到一位短髮少女,一直默默的陪伴着他。
是的,關於阿薩帝國被入侵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了。
在這信息大爆炸的時代裡,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全網都是阿薩城被攻陷的消息。
各式各樣的報道,各式各樣的視頻。
更有不計其數的市民被困在阿薩城中、困在家裡,通過網絡向外部求援。
那一張張哭泣的、驚慌失措的臉,讓每一位看客的心都高高懸着。
幽寒之樹,迷濛寒霧,無窮無盡的妖獸.
而就是在這種時刻,鬆古塔市官方、大夏書屋以及妖靈部隊三方聯合發佈通告,開始組織市民撤離鬆古塔城。
如此一記重磅炸彈,震得人們大腦嗡嗡作響。
作爲一座常住人口三百餘萬的城市舉城撤離?!
鬆古塔可不是一座人煙稀少的小村莊,不是什麼待拆遷的居民樓!
大夏需要下多大的決心,做出怎樣深刻的考量,才能做出這種無比重大的決策?
這顯然不可能是演習!
亦如同之前所言,此舉所帶來的影響與損失,是難以預估的。
而在撤離的過程中,有心人隱隱能感覺到,鬆古塔各方的配合井然有序。
不說一趟又一趟高鐵與飛機、突兀從城中冒出來的大批量運輸車隊,單單說蘇方隸屬的妖靈部隊,就是第一時間來到這進出城主路段,維持秩序。
就好像鬆古塔城早就知道了些什麼,早就做過一系列計劃?
“姐,別擔心,小唯的實力極強,更何況她有青師帶着。”蘇方安慰着蘇茗安,又補了一句,“而且她身旁還有杜愚。”
“嗚!”聽到杜愚這個名字,蘇方身旁趴着的土絨熊立即叫嚷出聲。
蘇茗安拍了拍土絨熊碩大的腦袋,想起了一人一熊初次見面的時刻。
昔日裡,那個躺在土絨熊肚皮上酣然熟睡的少年,此時已成長到了世人仰望的地步。
的確,這世上唯有他能砍碎寒樹。
自家那倔強的女兒,也一定追隨他去了阿薩帝國。
他們會平安回來吧。
嗯.一定會的。
“鈴鈴~鈴~”
鈴蘭花鈴沿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隊,一路頃灑着鈴音,安撫着衆生心魂。
隨着花鈴飛掠,悅耳的鈴聲也落入了車隊之中、一輛名貴的黑色轎車內。
“別擔心,楠楠會很安全的。”中年男子看着副駕駛上的前妻,輕聲安撫着,“她身旁有好多人陪伴。
她的師父,師兄師姐.杜愚。”
“汪!”後座上,狼湖犬附和着主人的話語。
李紅看着手機屏幕,詢問道:“搬家的事,楠楠也跟你說過吧?”
她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冷靜,而是被鈴音強行鎮定了心神,壓下了心頭翻涌的情緒。
這特殊的滋味,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很矛盾。
“說過,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李寬仁輕輕點頭。
李父對李夢楠的嬌慣,讓他和前妻此刻有處可去。
因爲在女兒的不斷央求下,他已經在大夏都城置好了安身之處,就在二十九局附近。
李父還曾想着,就當是給女兒在工作單位附近買個房了,哪成想
“哎”李寬仁輕輕嘆了口氣,女兒也數次邀請他,帶着母親一同進入桃源界。
但作爲一個普通人,一個有社會屬性、需要正常生活的普通人,他怎麼能放棄打拼下來的一切事業,放棄自己的人生,去那個原始的世界裡度日?
李紅小聲道:“這孩子,怎麼還不接電話。”
李寬仁回過神來,安慰着:“楠楠可能正在執行任務,或是在桃源界內修行,所以電話纔打不通。”
李紅沒有迴應,又撥打了一通電話。
李寬仁看着聆聽忙音、緊張等待的前妻,緩緩的,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十餘年來未曾碰過的女人手掌。
女人的手輕輕顫了一下,但並沒有抽開。
“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李紅默默的放下了電話,那被握住手背的左手,感受着對方的力度,感受着一絲絲寬慰。
轎車徐徐前行,車內一片寂靜,就連狼湖犬也乖巧的蜷縮在後座上,不聲不響。
“嗡~嗡~”
手機忽然震了又震,李紅彷彿是被驚醒一般,趕忙接通電話:“楠楠?”
“媽?你怎麼了?”李夢楠的聲音有一絲焦急,“打這麼多電話,發生什麼事了?”
“嘶”聽筒背景音裡,隱隱傳來了一陣嘶吼聲。
李紅心中一緊:“你在哪?”
與此同時,遙遙大陸西方-阿薩帝國都城上空。
李夢楠一手聽着電話,另一隻手猛地一甩斗篷尾擺。
風巫巫的長長尾擺化作一輪圓盤,硬生生切開了面前張牙舞爪的血風蝠。
淋漓的鮮血,濺了李夢楠滿臉。
女孩一手抹過臉頰:“我在.在潯陽城,在贛江省這邊執行任務呢!什麼事兒啊,媽?”
“對不起對不起。”作爲母親,一向強勢的李紅竟然連聲道歉,“媽沒事,你快專心執行任務吧。”
不等女兒迴應,李紅率先掛斷了電話,甚至連鬆古塔城被疏散的事兒都沒說。
“楠楠在哪?”李寬仁強壓着心頭的擔憂,沉聲詢問道。
“贛江省那邊,潯陽城。”李紅說出了一個讓李寬仁想都不曾想過的城市。
但也正因爲此,反而可信度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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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潯陽城?”李寬仁眉頭微皺,不是阿薩帝國麼?
時至今日,即便是普通人的心中也會有一個認知,這也算得上是社會共識:伐寒木者,杜愚!
同一片大陸上的國度,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杜愚竟然沒去阿薩帝國?
不可能啊!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阿薩帝國淪陷了,那就是整個大夏大陸的淪陷之始。
甚至是全世界隕落的開端。
不僅大夏會派兵去救,甚至其他大陸、其他文明的御妖者也會來救!
難不成是杜愚去了,李夢楠被留在了大夏?
“啊!啊”
“轟隆隆!”
“救命!救命,求求你們快來救救我”車內傳來了一陣哭泣的聲音,還伴着建築倒塌的轟鳴聲。
李寬仁轉頭望去,只見前妻又看起了前線的新聞視頻。
畫面中的男子不斷哭喊着,說着李寬仁聽不懂阿薩語,儘管語言不通,但誰都能看出對方的絕望與無助。
李寬仁繼續驅車前行,輕聲勸道:“別看了這些消息了,我們現在需要.”
“啊!啊!!!”阿薩男子的驚叫聲,打斷了李寬仁的話語。
李紅一手捂住了嘴,畫面中只有男子驚恐的面目,她不知道對方看到了什麼。
但她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
“吼!”兇殘的嘶吼聲如期而至。
男子猛地抱住了頭,鏡頭一陣搖晃:“不!不!!!”
“咔嚓!”
那是妖息戰袍破碎的清脆聲響。
“你沒受傷吧?”一道甜美的聲線從手機內傳出,帶着一絲絲悲憫,那熟悉的大夏語,字正腔圓。
李寬仁猛地睜大眼睛,扭頭看向前妻手裡的手機。
只是畫面已經變得一片漆黑,只有聲響。
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新聞視頻,而是戰區民衆在直播求救!
李紅更是面色僵硬,這聲音,她永遠不會聽錯。
她那一直被握着的左手,反手緊緊攥住了男人的寬厚大手。
你不是.
你不是在贛江省,在潯陽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