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海鳥的確很聰穎。
當它被迴天木包裹,又被海龍燭滋養身心之時,它已經猜測出了,人族將要做什麼。
悲海鳥沒想到的是,這一場治療儀式,整整持續了數日之久。
付劍州和林詩唯的兩株迴天木輪番上陣,偶爾還會有小小蚩熊鑽進樹葉繭內,一頭撞死在悲海鳥腳下。
最開始的時候,悲海鳥還以爲自己闖禍了!
後來它才知曉,憨萌可愛的小熊熊,只是一種妖技
的確,悲海鳥的年歲上百,但它是真沒見過這黑白相間的小東西~
而在漫長的治癒過程中,真正讓悲海鳥又愛又恨的,是那一支支海龍燭。
究其原因?
效果太強!
在青門一衆弟子的努力下,這場永無止境般的治療儀式,已經不是治癒傷痕、撫慰精神那麼簡單了。
杜愚和他的夥伴們,似是要讓悲海鳥「重生」?問題是,再美味的東西,吃多了也膩。
到最後,悲海鳥已經開始「漾奶」了
它幸福得暈暈乎乎的,宛若一灘爛泥,癱在樹葉繭內。
"唳~」
某天清晨,悲海鳥到底還是承受不住,開始掙扎起來。
講道理,這也就是妖帝。
而且還是征戰了數十、上百年,一身舊疾的妖帝。
但凡換成另外一個生靈,恐怕會被治死.
那兩株迴天木,每棵樹值班4小時,來回輪崗。
一株樹下班、去填補妖息,另一株樹立即上班、繼續展開治療,可謂是無縫銜接。
兩株迴天木,完美參透了打工人的奧義!
什麼叫「生死兩班倒"啊?
「唳!!!」
「嘩啦啦~」此時恰逢迴天木·末值班,聽到妖帝大人如此激烈的反饋,它也被嚇了一跳。
末當即收起繁茂的樹枝,同時也感察着其中病號。
「怎麼回事?」杜愚聞訊而來。
他正和天青瓷一起,在海上不斷調試妖技強度,且成效頗爲顯著。
只是聽聞鳥鳴聲,他也不得不中斷訓練。
「唳~」悲海鳥腦袋瓜暈乎乎的,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杜愚趕來,它也不敢再放肆了。
「嚯~」杜患一聲輕嘆,遠遠招呼着海棠樹,「沙棠,把夢楠她們叫來。」
說若,杜愚繞着巨大的悲海鳥轉起了圈圈,仔細打量着它身體各處細節。
「好漂亮的羽毛哦~」腦海中,傳來了小焚陽羨慕的話語。
杜愚也是從未想過,藍灰相間的羽毛,竟然能美到這種地步!
初遇悲海鳥時,妖帝大人已經褪了色。
它一身的羽毛大都呈灰色,藍色較少。
用小夢楠的話來說,給人一種「灰溜溜"的感覺。
而此刻,妖帝大人恢復了往日的風采!
漸變的藍灰色羽翼,如若烏雲密佈的天空、連接深藍色的大海。
在悲海鳥的身上,杜愚彷彿看到了「海天相接」的一幕。
花紋鳥首光彩照人,白喙泛着點點光澤。
頭上6條長長羽毛,如柔軟絲帶一般,隨海風輕舞、輕盈飄逸。
「活活美死~」杜愚打趣着,於鳥首前半跪下來,雙手扶住它的瑩白鳥喙。
「唳。「悲海鳥依舊癱軟在地。
隨着鳥喙被杜愚擡起,它修長的鳥頸好像沒有支撐物,一副軟趴趴的模樣。
"啪~」
杜愚一鬆手,
鳥首又耷拉在了沙灘上。
「杜愚杜愚~」
「啊?」
小焚陽:「悲海鳥,好像被我們治壞掉啦!」
杜愚:「.」
「哇!」李夢楠的驚歎聲由遠至近。
她和林詩唯並肩佇立於高空中,同樣打量着這美麗的生靈。
也不知道爲啥,癱軟在地的悲海鳥,反而更顯體態的婀娜多姿?
杜愚:「付師兄呢?」
林詩唯:「他在沙棠樹下修行,我們叫他來着,他擺了擺手,沒說話。」
「哦?」杜愚心中一動,「難不成,付師兄要晉級?」
林詩唯:「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在關鍵時期。」
杜愚當即看向迴天木:「末末,你先回去吧。」
迴天木上下襬了擺樹枝,立即施展樹藤,趕回沙棠府。
「你還好麼?」李夢楠墜落在杜愚身側,同樣半跪下來,雙手捧起鳥喙。
那散發着瑩白光澤的白色鳥喙,與女孩的白皙玉手,頗有種相映生輝的感覺。
「誒?」李夢楠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扭頭看向杜愚,「它別是被我們治傻了吧?」
杜愚:「.」
該說不說,你跟小焚陽是真的配!
思路都差不多~
林詩唯開口道:「緩緩就好了吧。」
三人組耐心等待了好一會兒,悲海鳥的一雙眼睛,這才漸漸恢復清明。
它吃力的站了起來,身體還有些搖晃。
顏組織三人仰頭望去,下一刻,只感覺天都黑了。
悲海鳥盡情舒展着寬厚羽翼,一股股妖息風浪,吹得衆人衣衫亂舞。
什麼叫「精氣神"?
這纔是妖帝大人真正的風采!
「哈哈.唔。」杜愚開心的大笑出聲,也被風浪灌了滿嘴。
緩緩的,巨大鸞鳥收束了羽翼,垂首看向三人。
杜愚仰頭喊道:「我們送你出去,悲海。
送你去和大海繼續抗爭,去努力修行,去衝破宿命。」
「唳~~~」
悲海鳥那激昂高亢的鳥鳴聲,聽得人心潮澎湃!
「走!「杜愚也不耽擱,手腕一翻,極力催動着山海鍾,「你們記得飛啊,咱們在海上呢。」
「呼~」
三人組足下纏風,紛紛站在海面之上。
相比於來時,此刻這方海域還算平靜。雖依舊有浪潮起伏,卻沒有電閃雷鳴下的滔天巨浪了。
「呃。」
「你倒是輕點呀!「李夢楠不滿的嘀咕着。
隨着悲海鳥扇動羽翼,緩緩飛高。
下方三個小小人族,被吹得七零八散,險些掉進海里。
「青瓷。」杜愚在腦中請求着。
對於體內的其他妖寵,杜愚是有能力將它們召喚出來的。
但天青瓷不同,她與杜愚簽訂的契約性質不同。
杜愚沒能力直接召她出來,就只能去「請」。
好在天青瓷願意給杜愚些許顏面,立即從督脈陶道穴中竄了出來。
隨着濃郁的妖息瘋狂拼湊,一艘巨型龍舟墜入海中。
「噗!」
沉重龍舟僅僅是入海,便掀起了驚濤駭浪。
好在天青瓷足夠細心,入海的一瞬間,便釋放出了數條小型游龍,纏繞上顏組織三人的身軀。
這才讓三人組免受沉重海浪的轟砸。
「嘩啦啦~"
巨大龍舟緩
緩浮出海面,海浪順着她的天青色龜殼,向下傾瀉着。
足有100餘米長、70餘米寬的橢圓形龜殼上,也露出三道渺小人族的身影。
說真的,達到天青瓷這個規模以後,對待絕大多數生靈,已經不需要什麼妖技了。
就這噸位
一出場,砸也把敵人給砸死了~
「唳~」悲海鳥盤旋在巨型龍舟之上,不斷鳴叫着。
杜愚仰起頭,不斷擺手:「與大海抗爭的時候,千萬別忘記努力修行啊!
李夢楠同樣大聲喊着:「一定要小心!」
林詩唯來到杜愚身側,輕聲道:「改變悲海的觀念,它不是在與大海抗爭。」
杜愚:「嗯?」
林詩唯:「大海只是助他衝破枷鎖的工具。
讓它知道,它是在與自身宿命抗爭,修行纔是最重點。」
「嗯嗯。」杜愚重重點頭,當即仰頭大聲喊着,不斷叮囑着。
「唳~~~」悲海嘶鳴。
聲音依舊高亢,卻沒有初遇時那般悲涼悽苦。
那劃破天際的鳥鳴聲,滿滿的都是不屈撓、不甘心!
「對,就是這個勁頭!」杜愚攥着拳頭。
還有什麼,比攀登頂峰的過程,更能讓人熱血沸騰的呢?
如果有.
那一定是衝破枷鎖、撕碎牢籠的命途!
「唳~~~」
天之下,海之上。
悲海同風起,扶搖上萬裡。
隨着婀娜多姿的遮天鸞鳥衝入雲層,一片羽毛徐徐飄落。
天青瓷仰望着天際,緩緩前遊。
她對天地萬物的感知,已然到了除妖技範疇之外、生靈所能達到的極致。
巨型龍舟上,渺小的杜愚伸出雙手。
在天青瓷精妙的位置把控下,杜愚就站在原地,接住了藍灰相間的修長羽毛。
足有一米長的羽毛,輕盈柔軟,倒是可以用來當圍脖?
嗯.還是算了。
杜愚心中輕嘆,還是好好收藏起來吧。
「新年第一天,從離別開始。」身側,傳來了李夢楠的呢喃聲。
「嗯?「杜愚愣了一下,扭頭看向眼神傷感的女孩,「今天過年?」
李夢楠望着天空中的雲朵:「我也是早上才發現,今天都是5號了。」
「2月5號?」杜思過得稀裡糊塗的,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出海二十多天了。
尋找悲海鳥的航程很長,天青瓷晉級的時間也不短。
再加上治癒悲海鳥、送妖帝最後一程.
杜愚:「那你們回家過..呃,付師兄那個是衛星電話。
我回去拿一下,你們給家裡報個平安吧。」
即便是二人現在想回家、陪父母過年,她們也回不去。
「好啊。」李夢楠點了點頭。
隨着山海鍾閃爍,杜愚的身影也消失無蹤。
不一會兒,他拿若電話閃身出現,交給李夢楠的同時,扭頭看向林詩唯:「付師兄好像真的要晉級。」
林詩唯心領神會:「一會兒我去他旁邊修行,倒是你的修行進度」
在海上航行這麼長時間,杜愚的修行可能落下了。
畢竟他是純火屬性,在此處,根本沒有修煉環境。
「沒事,我有影蠱塔呢。「杜愚笑着說道,」就算是落下一點,剛好給你機會追趕我呀?」
「呵呵。」林詩唯笑了笑,看向一旁的李夢楠。
女孩似是在和母親通話,但並沒有聊多久,就把電話遞了回來。
杜愚:「怎麼不多聊一會兒?」
「我媽挺好的。」李夢楠笑了笑,但能看出來,女孩有些想家了,「你們快報平安吧。」
杜愚:「李叔叔呢?不理他了?」
李夢楠癟着小嘴:「他能有什麼事兒哦。」
杜愚還想說些什麼,一旁的林詩唯,三言兩語就掛斷了電話。
好傢伙~
真是一個比一個快!
杜愚笑容有些怪異:「你倆幹啥呢,我又不急着用。」
即便是本王想打電話,也沒有對象啊?
李夢楠不愧是人美心善,解圍道:「要不你給青師拜個年?」
「倒是也行。」杜愚撓了撓頭,「我先送你倆回去吧,對了,接下來,我陪青瓷去找找家鄉。
事成之後,就返回滇南,到時候咱們可以好好遊玩一番。
見見小彩象、吃些熱帶瓜果,就當是補過個新年了。」
「好呀!「聞言,李夢楠立即開心了不少,滇南旅遊之地的盛名,可是由來已久。
杜愚突然壓低了聲音:「屆時,咱們好好研究研究,偷幾隻小彩象回去。」
林詩唯:「..」
李夢楠一雙美眸明亮:「好呀好呀!」
玩笑話語,沖淡了離別的傷感。
杜愚手掌一翻,將二人送回了海界。
他則是一屁股坐在龍舟上,伴着天青瓷平穩東行,撥通了青師的電話。
青師知曉杜愚的大體方位,知曉弟子們正在執行什麼任務。許是心中有些擔憂,所以電話接的很快。
「青師,過年好。」
「好,任務執行的如何了?」電話那頭,傳來了女子清冷的聲線。
聽着熟悉的嗓音,杜愚不由得抿了抿嘴。
不管他是否願意承認,仙師的聲音..真的讓他有一種歸屬感。
尤其是在這片茫茫無際的大海上。
「挺好的,青師。」杜愚輕聲道,「剛纔,我們將悲海鳥放回去了。」
「嗯。」楊青青稍作沉吟。
雖然杜愚出海時間很長,但他也是常常彙報。
在這通電話之前,楊青青的信息,停留在一衆弟子們正在治癒悲海鳥,準備放其返回海天。
杜愚:「下次再見,說不定它就是妖聖了。」
聽出了徒兒話語中的感嘆,楊青青迴應的語氣很是柔和:「說不定更高。」
她的話語內容也很溫暖,但其中,也隱藏着楊青青內心的嘆息。
再見,
恐怕就難了。
無人知曉,悲海鳥是否會出現意外。
暫且拋開這一因素,御妖世界生存的衆人,一天天忙得焦頭爛額,還會有機會去見悲海鳥麼?
既然悲海鳥不願意進穴位家園,且衆弟子尊重對方的決定.
那麼此次再見,怕是再也難見了。
又或許,在很久很久之後。
悲海鳥真的修煉至聖,衝破枷鎖,無需再依賴大海而生,它會願意現身陸地?
不知道,那時的悲海鳥,是否還會記得當年之事。而杜愚等人,又是否能活到那一日。
杜愚嗯,應該能活到吧。
「青師?」
耳旁傳來徒兒的聲音,打斷了楊青青的沉思。
「青師,怎麼不說話?」杜愚好奇的詢問着,小聲補了一句,「電話費好貴好貴的。」
楊青青
險些笑罵出聲,順手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
聽着耳畔的忙音,杜愚撓了撓頭,放下了手機。
本王的妖寵都至聖了,換誰不得捧着、哄着我?
你可倒好,該掛電話是一點都不耽誤~
嗯.不愧是我看中的師尊,威武不能屈。
很好!
新的一年,從被青師掛斷電話開始!
啊,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