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麼便宜了你二嬸?”江母道。
“多的都便宜他們了,還差這一牀被子嗎?”江兮小聲問。
江母搖頭,“不行,便宜你二嬸還不如送給隔壁老王家。因爲我們兩家婚事沒成,這幾天都沒跟我們家說過話。他們家往外頭說,說我們家閨女上大學了,瞧不上人家了。唉,我也不去理會那些。但畢竟他們家挨着近啊,你爺奶還在這住着呢……”
江兮聽得頭疼,“媽,只要你不帶走,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可現在我們就要走了,人家家裡還沒亮燈,沒起牀呢,太早了,總不好現在去敲門。”江母道。
江兮輕輕點頭,“嗯。”
看着猶豫的母親,江兮有點崩潰,“媽,晚晴姐他們已經在車上等我們了,你是要送人還是留在這,你趕緊決定啊?”
“不送了,便宜他們吧。”江母心一狠,提着大包小包就出門。
然而剛出門,又後悔了。
“不成,我還是帶上,不帶上我這顆心就一直放不下。”
江母放下大包小袋,又轉身去搬被子。
江兮瞬間一個頭兩個大,“媽?”
江兮跟進去,江母說:“你先上車吧,我這就來。”
“咱們不要了行不行?如果需要被子,我們也是買得起的。”江兮心裡那個着急。
“伯母要帶,就帶着吧,還有什麼東西要拿嗎?”
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在江兮身後響起,江兮瞬間一個激靈。
她猛地回頭,盛嘉年高大的黑影就立在她身後,她擡眼望着他的同時,他也垂眼,溫熱的呼吸直接打在她臉上。
她身形一震,趕緊跳開兩步拉開距離,紅着臉擡眼。
盛嘉年面帶微笑,低聲道:“不礙事,要帶的東西都可以帶上。到雲都再看那些需要那些不需要,不需要的再扔也來得及。”
江兮前一刻還身心悸動陣陣,這當下聽他這話,頓時氣不大氣一處來。
“不要再扔了?這麼大老遠帶過去的,就算是張廢紙我媽也不捨得扔了的。”
江母道:“既然這位先生都說能帶着,那就帶吧,不帶我這心裡就是不踏實。”
盛嘉年忙附和道:“那就帶着,伯母你先出去,我來拿。”
江母是想着外面還有大包小袋呢,女兒手上也拿了東西,也就沒客氣。
“那就麻煩你了啊。”
江母還真讓開身,盛嘉年上前給拿着棉被。
江兮驚訝得張張口,“媽……”
她趕緊上前,要去搶盛嘉年已經輕鬆提起的被子:“還是我來吧……”
“我來。”
盛嘉年長臂一擡,之間將她擋在了兩步外,壓根兒就沒靠近他。
江兮皺着眉,盛嘉年輕鬆提着出門。
江母站在門外,之前放在門口的大包小袋已經被嶽著林他們搬上了車,江母這心頭一熱,很是感激。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很有禮貌,都很勤快,很感謝你們來幫忙我們,真的非常的感謝。”江母動容的說。
盛嘉年道:“伯母,舉手之勞,不用放心上。”
江母看着盛嘉年輕輕巧巧就把被子拿走了,但是她卻要抗起來,像拖了半座山一樣麻煩。不由得感慨人高手腳長就是好啊,幹活兒可利索方便了。
頓時覺得女兒以後也一定要找個個頭兒高的嫁,不是說個頭不夠的就不好,但是高的有高的好啊。
“我這牀棉被是去年才彈的,十斤重,就蓋了這麼一年,嶄新的,不帶走我心裡就是放不下。”江母低聲道。
江兮埋着頭,耳根子通紅,少女心嘛,總會覺得有點丟人。盛嘉年是什麼人啊?不高興母親跟人家說這些。
她也知道自己心態有問題,她就是這裡長大的,有多華麗的出身也無法爲她在這裡長大的寒酸掩飾並加分。
盛嘉年提着被子走出門沒幾步,李扶洲又過來了,直接就把被子一手接了過去。
他看了眼後面江母和江兮都出來了,當即問:“沒有了吧?”
江兮點點頭,江母也說:“沒有了,辛苦了小夥子。”
“應該的阿姨。”李扶洲應了句,快步走了。
江母面對房屋站着,心底一時間涌起無限感慨。
江兮輕輕拉着母親的胳膊,“媽,該走了。”
江母又看了會兒,隨後輕輕嘆氣,埋頭偷偷把眼淚擦了。
她深吸氣:“走吧,走吧,別人家等久了。”
盛嘉年回頭看着江兮母女,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一點一點在他心裡紮根。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許家對接她回去認祖歸宗又那麼迫切,可她依然還惦記着這個貧困撂倒的家,可見她說多麼心地善良的人。
江兮的做法,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到。
多少人夢想着一夜暴富;多少人做夢想成爲富家失散多年的孩子;多少人想極力擺脫出身貧寒的身份;可她沒有。
即便許家的出現,他的出現,她依然如初,上學,工作,一樣不耽誤,沒有就此開始揮霍人生、過富家千金的瀟灑生活。
盛嘉年心底,忽然心疼起江兮來。
這姑娘的人品,被放大,被大家極大的認可。
以至於除了盛嘉年,他身邊的助理、醫生朋友等,都對江兮刮目相看,再看這姑娘,眼裡都帶着明顯的欣賞。
上車後,盛嘉年道:“去機場,謝秘書和嶽助理會隨同你們回雲都,那邊醫院尤院長已經打了招呼。入院後有問題,你就跟我聯繫,或者讓謝秘書跟我聯繫也行。一切以安排好你父親的就醫爲主,你記住了嗎?”
江兮點點頭,瞪大了黑眼珠子看着盛嘉年。
盛嘉年跟她對看了會兒,空氣也一直安靜着,有一股暖暖情意在兩人之間流動。
好大會兒後,盛嘉年語氣溫和了不少,他問:“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謝謝。”江兮脫口而出。
盛嘉年面色原本柔和,卻在聽到她這話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
“嗯。”
盛嘉年鼻端輕哼了聲,片刻後他道:“我就是爲了來聽你這聲道謝的?”
“那你想聽什麼?”江兮忽然問。
盛嘉年張口,看着她一臉無知和一臉的無害,他也無語了。
“沒事。”
賭氣推開車門,忍不住又回頭叮囑:“有事給我打電話,或者跟晚晴和嶽著林說,不要客氣。”
“好。”江兮看着他要下車,“你不去?”
盛嘉年頓了頓,眼底閃過幾分欣喜。
“你希望我去?”
江兮搖頭:“車子坐不下。”
盛嘉年臉上表情略僵,擡手,掌心重重壓在她頭頂。
服氣,他是真不知道這顆腦袋裡面在想些什麼。
收手,下車。
車子是平時廠裡送貨的大車,但因爲江父躺着佔了大部分位置,所以其他人坐不了,除了開車的李扶洲之外,不回雲都的都去不了,就連趕着回去的白玄弋醫生,也是自己打車去的機場,也在同一航班回雲都,要在那邊接應幫忙安排住院和第一時間檢查。
盛嘉年下車,江母這才上車,後面是謝晚晴,嶽著林坐在車前面副駕駛。
盛嘉年跟車裡人揮手,也搞不清楚他是在跟誰揮手,反正除了江兮,其他人就包括江母都在熱情揮手。
“路上注意安全。”盛嘉年用口型說。
嶽著林開了車窗:“知道了,先生您先回去吧,雲都那邊我和晚晴會處理好的。”
嶽著林等人是把這事兒當公益在做,反正做這些對他們來說就是舉手之勞。
車子開了一段路,江兮忽然對前面嶽著林說:“嶽大哥,能不能麻煩你跟我媽換個位置?”
嶽著林忙摘下耳機回頭,第一時間看江母。
“阿姨暈車嗎?”
“嗯。”
李扶洲將車靠邊停下,一行人下車,李扶洲說:“那就在路邊休息一會兒緩一緩吧,我看時間還來得及,十一點的飛機嘛。”
到省城坐大巴得三個半小時,但他們開車不到三小時就能到。
車上有病人有老人,所以車速不能太快,以防引起大家的不適。要他們幾個年輕人走,兩小時多一點就能到。
一路上有嶽著林和謝晚晴的照料奔走,比想象中順利很多。
上飛機也走的專人通道,這一趟行程令江兮徹底感受到了什麼叫人性化服務。
上飛機時江父是第一個上去,優於頭等艙的乘客被客機服務人員接上去,安頓好之後纔開始登機。
江母坐下時,很動容,眼淚滿眶。
“一輩子沒出來過就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這麼好,這麼有禮貌。”
江兮也很感動,拿紙巾給母親擦眼淚。
“媽,現在大都市都開始注重人文精神,都希望每一個去這座城市的人都賓至如歸。所以,你到雲都之後,也會有回家一樣的親切。媽,外面這樣好,如果你住得很習慣,我們就不回本江了好不好?以後你和爸爸就在雲都養老。”江兮小聲說。
江母想回本江嗎?
她也不想,可是在大都市生活,那是要本錢的。
如果她能在雲都找到一份有收入的工作,不管是刷盤子還是掃地,有收入來源,那麼她也想跟丈夫在好一點的環境下生活,何必回到那個地方?
人活一輩子,不走出來看看就那麼死了,是不是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