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年臉色很難看,二人之間的氣氛也一度降低。
江兮手撐着臉,臉轉向一旁。
盛嘉年又不忍心責備她:“我的寶,你到底怎麼了?”
江兮看着他,輕聲說:“你明明已經做父親了呀,如果你是很開心我有了這個孩子,那其實,溫欽言的存在,你也是很開心的是不是?你已經做了父親,你已經有兒子了,只是壓抑着對有孩子的開心而已。是不是?”
盛嘉年臉色瞬間變得無比沮喪,心底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他的心臟一般。
他無可奈何,只能讓那種滋味持續着。
他長嘆一聲:“兮寶,我不能責怪你曲解我的想法,但是,你的孩子和溫麗姍的孩子,是一樣的嗎?那樣一個背叛我的女人,即便她生下我的孩子而不是當初直接打掉,那又如何?把孩子生下來就能抹去她作惡犯下的過錯?孩子是無辜的,我深諳此理,所以才剋制着對他母親的態度不轉移到那孩子身上。我心底裡,從來就沒有真正承認過那個孩子。溫欽言是你眼裡的一根刺,也是我心裡的一根刺。”
江兮張張口,盛嘉年這話裡,實在有太多她想辯解的話了。
“怎麼是我眼裡的一根刺呢?”
“你若真不在乎,爲何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盛嘉年反問。
江兮話結,他說得很對,她就是在乎,內心深處非常非常的在乎。
但只是在乎這件事,跟溫欽言無關,她對事不對人,孩子是孩子。
盛嘉年壓低聲音道:“兮寶,溫欽言的出現,不就是時時刻刻在揭我當初被一個女人弄得遍體鱗傷還禍及家人嗎?他的出現,就是提醒我當初是怎麼樣的無能。我理解你心裡的苦,所以,你在我面前,不用強顏歡笑,不用去僞裝,你不高興那就是不高興,我能理解你。”
江兮埋下頭來:“可你已經當了父親,你能當成沒有過嗎?”
“我心裡,就沒有承認過他。兮寶,我和你的孩子,纔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盛嘉年認真道。
江兮緩緩擡眼:“一碼歸一碼,我不希望你把憤怒轉移到溫欽言身上,他是無辜的,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無辜的,所以我們都要接受他。你也是,你更得接受他,不能因爲二哥二嫂把他接過去養,你就沒有責任了,你始終纔是他的父親,你不能因爲仇恨和憤怒、那些早已經被風吹散的舊感情、舊情緒,而去傷害一個孩子。上一輩的恩怨,爲什麼要轉移到小輩身上?”
“江兮,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這樣跟我說,但我心裡,不認可他,現在不會認可。我們的孩子,只有你肚子裡的。所以,我第一次爲人父,我很開心,我很開心你沒有讓我等太久就讓我嚐到成爲人父的喜悅。”盛嘉年話鋒一轉,隨後將她抱進懷裡。
江兮皺眉:“可是,你這樣對溫欽言好殘忍,他也……還是個孩子。”
“每個人的命運都是無法選擇的,我幫不了他,不是他,那個身份也會是別人。所以,註定會有一個人是那樣的身份,是不是?”盛嘉年輕聲而出。
江兮沉默,片刻後輕聲問:“如果我生了女兒呢?”
盛嘉年一愣,“女兒跟你一樣好看,不是更好嗎?”
“可是女兒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是不是?”江兮問。
盛嘉年點頭:“是,但孩子能一生安康幸福,是我們最大的福氣,和最想看到的。”
盛嘉年這話,江兮倒是很認可,覺得說得也挺對。
“所以,你想我生的是女兒?”江兮問。
盛嘉年看着她,“都好,不論兒子還是女兒,只要是我們倆的孩子,我都喜歡。”
江兮問:“難道你不希望生個兒子出來繼承你的家業?”
“家業?那些身外物誰來繼承都沒問題,即便沒有家業可繼承,難道盛家的子孫還愁溫飽?”盛嘉年反問。
江兮一愣,盛嘉年這想法,竟然跟她母親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還以爲,盛嘉年這樣的人,一定是望子成龍的典型。
可沒想到,他竟然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夠安康一世,僅此而已。
盛嘉年看江兮那驚愕的眼神,他就能猜到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說:“我就認爲江來挺好,能力不用太大,只要他自己不出錯,他便能一生無功無過,快樂自由的生活。他能請假休息,有時間去約會,肩膀上不用承擔多少責任,不用去焦慮今天這份合同簽下去會盈利多少,能承受的最大的虧損額度在哪裡,如果失策,又要承擔讓多少家庭失去生活保障的責任……太多事情和壓力不用他自己去承擔,不用他自己去抗,那多好。我,在這個位置,我知道坐在這個位置有多苦。所以,如果我能夠自己選擇,我寧願這個位置將來是別人的孩子,而不是我跟你的孩子。我希望我們的寶貝,能夠一輩子健健康康,幸福自由。”
盛嘉年這番話,說得江兮有些感動。
心底幸福感涌動,感動了好長時間。
然而,等那打頭的幸福感過去後,姑娘忽然反應過來。
“盛嘉年,所以你是打算把你的所有一切都給溫欽言,讓我們的孩子就遊手好閒?盛嘉年,你這是安的什麼心?”
“江兮!”
盛嘉年臉色瞬間黑了,那是他心底深處最大的私心,然而她卻不接受。
盛嘉年深吸氣:“我就怕我認真了,你又捨不得孩子。剛纔的話,當我沒說過。如果我們的孩子,他自己願意去承擔,行,我給他這個機會。可他若資質平庸,我們就放他一馬,讓他一輩子自由自在一些,行不行?”
江兮聞言,隨後點頭:“這還差不多。”
她早就知道盛家繼承人是怎麼樣的選拔制度,絕對不是盛嘉年的兒子就可以坐上那個位置。
其實這是很明智的,想要家族興旺不至於太昏庸,那就得把第一把交椅交給有能力有擔當的人,這樣纔是生存之道。
兩人膩歪良久,也沒有說清楚到底是怎麼辦,不過這裡盛嘉年是堅決反對再住下去,他是恨不得此刻就走。
“現在?”
江兮臉色黑黝黝的看他,“現在搬去哪?”
“沒地方去,就先回麓山別墅,至少媽也在那邊,我放心一點。”盛嘉年道。
江兮緩緩轉頭:“那我早上上班得多遠啊,得少睡半小時呢。”
盛嘉年看了她眼:“那麼困就請假在家裡好好睡,貪睡怎麼能是理由呢?”
江兮心裡憋屈,貪睡不是年輕人的權利嗎?
然而這話怎麼能在盛先生面前說呢,這不是變相說他老嗎?
“現在真走啊?”江兮看向盛嘉年。
“是。”
盛嘉年是個行動派,以往做事,也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直接就去做了。不過現在不一樣,他會跟江兮交代一聲,然後再去行動。
江兮端着一盤水果坐在沙發上,心裡安慰說:我吃完就去幫你。
然後,就那麼懶洋洋的看着盛嘉年利落的把所有行李收拾完。
也不過十來分鐘,盛嘉年高大身軀立在她面前。
“走?”
“……還沒吃完呢。”江兮立馬把水果往他面前推,“沒吃完啊。”
盛嘉年擰眉,“帶上車吃,不礙事。”
江兮嘴角抽了抽,“盛先生現在竟然變得如此不拘小節了,我好佩服你哦。”
盛嘉年道:“我當你這是誇獎,我拿盒子出來,給你裝起來。”
江兮點點頭,他都已經決定了,她還能如何?
盛嘉年盒子拿出來,放在她手邊,江兮側目看他,盛嘉年還以微笑,隨後將水果依依放進盒子中。
她起身去檢查行李,邊說:“我的洗漱用品、護膚品都帶了嗎?”
“帶了。”
“我衣服呢?還有鞋子呢。”江兮道。
盛嘉年回頭:“都收好了,你再看看還有什麼非拿不可的東西。”
“非拿不可?”
江兮一聽這話,那所有東西都不是非拿不可的,是不是都要放下?
盛嘉年對上她猶豫的眼神,“怎麼了?”
“該拿的都拿了,衣服都收好了,我能想到的就是拿衣服和洗漱用品。”江兮轉了一圈後,走出來站在盛嘉年面前。
“走了。”
盛嘉年將一盒水果遞給她,“吃不了就扔了,不要一直敞開着,都氧化了。”
江兮接着水果盒子,跟在他身後。
盛嘉年回頭看她:“你去門口換鞋,在門外等我。”
江兮跟沒帶腦子似地,他說什麼就什麼,換了鞋走出門外站着。
盛嘉年推了兩箱子出去,大的黑色箱子推出門外,江兮就靠着對面牆面站着,他不喊話她就不動。盛嘉年只是看了她眼,看她端着水果,穿着白色針織衫加黃色揹帶褲,靠牆而立,實在可愛。
盛嘉年眼神瞬間就融化了,他起身,手臂一擡,撐在了門框上,挺拔的身軀偉岸有型。
“你站着做什麼?”盛嘉年問。
江兮眼神有點迷茫:“等你啊,不是你讓我在門外等你的?”
盛嘉年聽得心口一陣舒爽,上前幾步,伸手將她摟在懷裡,隨後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下。
“乖。”
江兮眼神瞟向盛嘉年,“幹嘛?”
“愛你。”盛嘉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