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沒說完,我爸直接將我擁入懷裡,身體顫抖的哽咽起來。
嗅着他身上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我的眼圈驟然泛紅,在外漂泊了這麼久,要說不想他,那純屬扯淡。
以前讀不懂他的呵護,可當我開始自立門戶的時候才發現,這個過去在我眼中除了吃喝嫖賭抽啥都不會的中年人究竟有多愛我,我使勁拍打幾下他的後背呢喃:“爸,別難過,我在外頭過的可好了..”
幾分鐘後,他鬆開我,揉搓兩下自己的臉頰臭罵:“你好不好關我屁事,你個混賬玩意兒,把老子眼淚都給勾出來了。”
完事他又看向盧波波和劉祥飛,竭力擠出個笑臉問:“你們吃了沒?”
“叔,我們..”盧波波剛要回答。
我爸搓搓臉蛋自言自語的呢喃:“我問的話也缺心眼,這個點肯定都還沒吃吧,等着我昂,我上街買點豬頭肉,晚上都在家裡兌付一口。”
劉祥飛蠕動兩下嘴脣低聲道:“叔,待會我們還得走..”
我爸怔了幾秒鐘,接着像是沒聽見一般,雙手後背,走路帶風的朝大門外跨去。
等他出門以後,盧波波從兜裡掏出一包面巾紙遞給我嘟囔:“別看老頭嘴上罵娘,實際上心裡是真想你。”
我吸了口氣道:“他從來都是這樣,有啥話絕對不會好好跟我說,不是開罵就是上手,以前我特別不懂,現在突然發現他的愛其實更沉更重,行了,晚上就在我家吃,哄老頭個開心。”
盧波波想問題比較全面,乾咳幾聲提醒我:“那啥朗哥,陸國康和中間人不是還在酒店等你嘛,咱總找藉口拖延,是不是有點打葉樂天的臉,別回頭再給他惹毛了。”
“不會的,小葉代表老葉,老葉看重的是最後結果。”我搖搖頭低聲道:“只要咱們結局是穩操勝券,老葉嘴上不高興,心裡絕對比啥都樂呵。”
說話的功夫,葉樂天再次給我打來電話,我想了想後,把手機遞給盧波波道:“你應付一下。”
“你真雞賊,得罪人的活全特麼我幹。”盧波波白了我一眼,調整好狀態後接起電話:“好啊優,又帥又猛的葉歐巴,我朗哥上廁所拉屎去了..”
隔着半步遠,我就聽到葉樂天那頭破口大罵,罵了整整能有四五分鐘後,盧波波才滿頭大汗的掛斷電話,朝着我嘟囔:“葉歐巴是真急眼了,讓你死在廁所裡得了。”
“哈哈,那就說明啥事沒有,真正的憤怒,沒有半句廢話,通常都是直接掛斷電話。”我咧嘴一笑道:“他等一下午屬實也怪憋氣的,又不能直接戳着我脖子罵,不讓他發泄出來,他從陸國康和中間人的跟前也沒面子。”
“合着我就成了發泄品唄。”盧波波吐了口唾沫哼唧:“朗哥,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壞了,坑人專挑熟悉的坑..”
他話沒說完,我的微信提示有個叫“那年花開”的女人加好友,看了眼頭像是個特安靜的漂亮姑娘,我尋思這次剛一到家就來了豔遇,也沒多想直接同意了,緊跟着那女人給我發了一條語音信息。
我點開,立馬傳來一道嬌嗔的聲音:“朗哥,我是張純,能不能幫我問下波波爲什麼拉黑我手機號,還把我好友也給刪除了,我做錯什麼了嘛。”
原本表情平靜的盧波波聽到那條語音,剎那間就跟被誰拍了一磚頭似的,直接奪過來我手機咒罵:“去尼瑪得,你給我滾,再雞八騷擾我,老子給你籃子球捏爆。”
幾秒種後張純再次發來語音:“真的嗎?你什麼時候幫我捏爆,我自己一直都下不去狠心,如果你可以幫我的話,那就再好不過啦..”
“啊!啊!”盧波波抓狂似的捶打自己胸脯,氣的又跺腳又罵街。
我靠了靠劉祥飛胳膊挑動眉梢:“看着沒,這就叫愛之初恨之切,因愛成恨嘍。”
“你倆也給我滾犢子,損友、狗朋友,眼睜睜看着火坑就給老子推下去啦。”盧波波惱怒的指着我倆咒罵:“我好後悔啊,早知道就從市裡呆着多好,非特麼跟你回來,回來幹啥..”
“回來邂逅了一份美麗的愛情。”劉祥飛火燒澆油的捂嘴大笑。
“要不是打不過你,老子馬上跟你單挑。”盧波波欲哭無淚的抽搭:“啥他媽得愛情,愛個雞八..”
“誰呀,誰戀愛啦?”這時候我爸拎着一些熟食和一瓶白酒笑盈盈的走回來,瞄了眼盧波波問:“你搞對象啦?啥時候把姑娘喊家裡來,叔給你們做好吃的。”
“叔,我求你了,別提這事兒行不,提起他,我籃子都刺撓。”盧波波雙手合十的作揖。
“唉,現在的小年輕就是不負責,親完摸完,抹抹嘴就分手。”我爸撇嘴搖搖頭,將熟肉和酒放在樹下的茶桌上,轉身又朝廚房走去,不多會兒廚房裡傳來叮叮噹噹的炒菜聲,一股子好聞的油煙味頓時在小院裡飄散。
我朝着廚房喊了一嗓子:“爸,別整了,我們陪你嘮會兒就走。”
“你愛吃不吃,不吃餓死,我是不願意怠慢客人。”我爸沒好氣的從廚房裡罵了一句。
十多分鐘後,幾碟家常小炒盛上桌,老爸擰開白酒瓶蓋,分別替我們幾個倒上半杯,隨即歪着腦袋問:“你們開車回來了吧?開車的別喝酒啦。”
“王叔,我負責開車,意思意思還是沒問題的。”劉祥飛淺笑着示意。
“啥意思意思,意思一點就變得沒意思了。”我爸直接將他的半杯酒倒進自己杯裡,吧唧嘴巴:“沒看新聞上常說嘛,司機一滴酒,親人兩行淚,你們幾個在外面也是,開酒別喝車,喝車就別開酒。”
“哈哈,叔,你嘴跑偏啦。”盧波波頓時笑了起來。
“用特麼你提醒。”我爸擡起手粗鄙的甩了盧波波一記腦瓜崩兒,斜楞眼睛瞟我:“說的你都記住沒?”
“嗯。”我使勁點點腦袋。
“吃吧,吃飽想往哪滾往哪滾。”我爸大手一揮,自己先抓起筷子夾了一塊小青菜塞進嘴裡。
看着桌上的幾碟菜餚,我的心一下子被觸動了,飯很簡單,總共就一盤豬頭肉,一碟炒青菜,還有一個他自創的土豆絲炒麪疙瘩,但都是我最愛吃的。
小時候家裡條件不行,我又嘴饞愛吃肉,我爸就自己發明了一道菜,拿醬油把麪疙瘩裹一遍,然後油炸炒土豆絲,騙我說是小炒肉,每次我只要考得好,他就給我做這道菜。
見我盯着菜盤眼神發滯,我爸夾了一口菜給我,皺着眉頭呵斥:“吃呀,楞什麼神兒。”
“嗯。”我悄悄揉了揉酸澀的眼眶,低頭大口扒拉飯,這段時間在市裡,我也算吃遍了各種生猛海鮮,可當舌尖觸碰到老頭這頓連寒酸都算不上飯菜時候,卻覺得美味至極。
很多年以後我才懂,飯店裡菜再奢華那只是商業,家裡的飯再寒酸卻透着親情。
“好吃,真饞你做的菜了。”我悶着腦袋吧唧嘴。
“好吃就多吃點。”坐在我對面的他目光溫柔,嘴角上翹成一條彎曲弧度,擺擺手招呼盧波波和劉祥飛:“你倆也多吃點,這小兔崽子從小就腸胃不好,醫生不讓他多吃葷,可他又嘴饞,我就找飯館的廚子學怎麼把面炒出來肉味,結果手太笨,學了半個月愣是沒學會,嘿嘿..”
“爸,咱倆喝一個吧。”我吸了吸鼻子,抓起酒杯。
我爸直接跟我碰杯,小半口酒就進了嘴裡,他“嘶嘶”的抽了兩口氣,指着堂屋說:“吃完喝完,待會走的時候,給你大伯上柱香去吧。”
我頓時有點迷糊:“上柱香?啥意思啊。”
我爸的眼神頓時變得灰敗,吞了口唾沫道:“他沒了,以前和他總混在一塊的那個陳瓜前幾天來咱們家了,告訴我很多事,你大伯給咱們父子留了一筆錢,要不是陳瓜來家裡,我都不知道..”
說着話,他的嗓子變得哽咽,端起杯又抿了一口酒擺擺手苦笑:“算了算了,不說了,趕緊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