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多作聲,擺出一副悉聽尊便的無所謂模樣。
看我耷拉着眼皮,葉樂天拍了拍我肩膀笑道:“別臭着個臉,孫大志這單雖然飛了,但往後我保證你的日子肯定跟現在天壤之別,況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次雖然沒坑到他,可也算交到一個朋友,說不準他啥時候在什麼地方能幫到你。”
“但願吧。”我撇撇嘴嘟囔。
對於葉樂天的話,我明顯有些嗤之以鼻,我是土生土長的崇市混子,孫大志那種屬於跨省全國流竄的詐騙犯,說句不誇張的話,合作完這回,這輩子能不能再碰上都是未知數。
葉樂天邊開車,邊撥通一個號碼,聲音平淡的出聲:“幫我聯繫聯繫老黃家的二公子唄,對,就是在市中心開桌球廳那個,操,我倆能有啥瓜葛,我一個朋友找他聊點事兒,對對對,等你電話昂。”
放下手機後,葉樂天朝我笑了笑說:“待會跟對方見面。”
“敢情你認識光輝桌球廳的老闆吶?”我眨巴眼睛問。
葉樂天抽了抽鼻子說:“市裡總共就這麼大,肯玩肯鬧的就那麼點人,開桌球廳那小子叫黃磊,老子是國土資源局的辦公室主任,不過快退休了,我跟他玩過兩次,應該很好溝通。”
我斜眼打趣:“那就麻煩葉總了唄。”
葉樂天撥動兩下方向盤,眯眼笑罵一句:“你要再這麼酸不拉幾的埋汰我,真跟你翻臉了昂。”
“葉總教訓的是,往後小的一定注意。”我賤嗖嗖的抱拳。
現實社會就是一齣劇,他演我也演,反正大家都不要臉。
葉樂天喜歡擺大佬的譜,我就順應趨勢裝把小馬仔,他的終極目標是爲了漲臉,我的目的是爲了金錢,各取所欲的演,自欺欺人的騙,最後大家都能拿到想要的“入場券”。
半個小時後,我和葉樂天來到“輝煌”桌球廳的附近,找了家門臉不算太大的咖啡廳,葉樂天開始打電話,我則百無聊賴的給姜林和大鵬發微信。
昨天無意間發現江君帶人去了東山上的“農家樂”以後,我就開始醞釀能不能從這上面下點功夫。
於我而言,現在並沒什麼太過準確的目標,不過但凡跟孫馬克團伙扯上關係的事兒,我此時都非常感興趣,說出來可能很多人不相信,但我有種很強烈的預感,如果我想魚躍龍門,孫馬克可能就是我人生當中的第一道坎。
十多分鐘後,一個身材稀瘦,看着跟麻桿似的青年推門走進咖啡廳,先是仰頭左右看看四周,隨即將目光定格在正埋汰翻報紙的葉樂天身上,接着快步走了過來:“小葉,我聽蔥白說你找我啊。”
葉樂天滿臉掛笑,說話滴水不漏的招呼:“哈哈,好久不見啊磊哥,上次吃完飯,忘記留你手機號了,託了好幾個朋友才聯繫到你,快坐快坐,想喝點什麼?”
青年衝着侍應生擺擺手:“給我來杯白開水就可以,頭天晚上喝多了,胃不舒坦。”
青年長相很平常,穿裝打扮什麼的也看不出來一點紈絝的模樣,語調不卑不亢的問:“什麼事兒啊小葉,這麼鄭重其事的約我,弄的我有點小緊張。”
“能有啥事,就是自己哥們敘舊唄。”葉樂天沒有上來就直奔主題,而是東拉西扯的跟青年嘮了一大通他們這個圈子裡的破事,扯了能有半個小時的淡後,葉樂天話鋒一轉指了指坐在旁邊的我介紹:“磊哥,這是我哥們王朗,最近剛來市裡發展,跟我關係特別鐵,朗朗啊,這是黃磊,磊哥,你不是一直都想認識他嗎?”
聽到葉樂天的暗示,我笑着朝黃磊伸出手:“磊哥,兄弟有點事情想求你。”
“小葉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有什麼事情你直說,能幫忙的地方,我絕對拼盡全力,幫不了的,你也別生我氣。”黃磊很圓滑了打了一圈太極,算是隱晦的拒絕了我。
我皺了皺眉頭,隨即道:“是這樣的磊哥,我跟經常去你們店裡玩的張星宇之間有點小矛盾...”
沒等我說到正題,黃磊直接開口:“兄弟,我先打斷一下。”
“嗯,您說。”剎那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黃磊語言簡練的說:“你跟小葉是鐵哥們,咱們說起來也不算遠,但我和小宇同樣認識很多年了,我說句怕惹事的話,我小家小戶,既惹不起你和小葉,同樣也不願意得罪小宇和馬克,後面的事兒你也別往下說了,今天咱們就當沒見過面,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小宇亂說什麼,可以不?”
葉樂天臉上的表情始終沒有太大變幻,仍舊滿臉掛笑的問:“磊哥,這點面子不能給兄弟啊?”
黃磊態度很明白的說:“小葉,這不是面子的問題,我坦白跟你說吧,我和小宇認識六七年了,從我開桌球廳第一天,他就在我那兒玩,平常我店裡有個什麼麻煩事兒,基本上都是他幫我搞定的,你說我要是幫着你們坑朋友,是不是顯得有點太那啥了,呵呵..”
葉樂天臉上的肌肉抽動兩下,儘管臉上仍舊有笑,但我知道,這是他要發火的前兆:“磊哥,朋友分遠近,你爸和我家老爺子關係一直都不錯。”
“所以我說,今天的事兒到我這兒就算完結了,我不會跟任何人提咱們見面的事兒,同樣也沒辦法幫你們幹啥,至於你們和小宇的矛盾,我不想管也沒能力管。”黃磊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直接起身,朝着我倆歉意的縮了縮脖頸道:“店裡還有點事,我就先失陪了。”
一個小時前還勸我要“喜怒不形於色”的葉樂天“蹭”一下躥了起來,嗓門發尖的低喝:“黃磊,你打我臉是吧?”
黃磊表情僵硬的看了眼葉樂天,什麼都沒說,大步流星的走出咖啡廳。
“草特麼得,給臉不要的混賬!”葉樂天抽了口氣,扭頭看向我道:“朗朗,這事兒你甭管了,最遲三天之內,我肯定給你個答覆,黃磊他爹要是混社會的,我沒脾氣,但他爹是體制內的,我肯定能給丫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假惺惺的呢喃:“要是太麻煩,就算了吧,別破壞你們關係,我再想點別的招也是一樣的。”
“跟你沒關係,黃磊現在踩的是我面子,我先撤了,有啥事咱們電話聯繫。”葉樂天氣呼呼的抓起手機就往出走,邊走邊打電話:“喂,江叔叔嗎?你跟國土資源局的黃叔關係咋樣...”
目視葉樂天駕駛着自己那臺大路虎風馳電掣的離去,我杵在原地發了幾秒鐘呆後,也攔下一臺出租車朝郊外的煉油廠趕去。
煉油廠的職工宿舍了,我見到了胳膊上掛着鹽水瓶的大濤和小濤,以及趴在牀板上,活動都還不太利索的六子,仨人正聚在一塊鬥地主,見我過來,他們立馬興高采烈的打招呼。
我朝着六子笑問:“六哥,傷養的咋樣啊?”
“操,你六哥啥體質,這點雞八傷跟特麼鬧着玩似的。”六子艱難的爬起來,仰頭衝我吹牛逼:“朗弟咱哥倆關係咋樣?”
我樂呵呵的坐在他旁邊道:“比抹了男人一號還要硬。”
六子兩隻小眼珠閃爍着精芒,舔了舔嘴皮衝我笑道:“那你幫六哥個忙唄,不跟你扒瞎,我快小半個月沒聞過快樂的滋味啦,剛纔我從戒賭羣里加了個小兄弟,已經商量好交易的地點了,齊叔死活不讓我出去,你受累幫我跑個腿兒。”
“咳咳..”
大濤和小濤統一朝着我咳嗽兩聲,哥倆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後背。
我低頭認真思索片刻後說:“六哥,你要是吃點喝點,哪怕是嫖點,兄弟借錢肯定也讓你快樂,但玩那種玩意兒,我真不能管你,不是我怕事,我是爲了你好。”
六子皺了皺鼻子,笑容乾澀的朝着我身後抱拳嘀咕:“嘿嘿,我就是看看他啥態度,其實我現在早就不玩那玩意兒了,一點不帶不吹牛逼齊叔,我現在聽見藥的名字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