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況森的質問,趙海洋沒有做聲,像只鵪鶉一般縮着腦袋,雙手撐在地面,又連磕幾個響頭。
“九兒,咱們出去溜達一圈唄,我看外面的自助餐不錯。”
見到這一幕,我馬上朝葉小九努努嘴。
葉小九很快明悟,我這是想給他倆創造獨處的空間,樂呵呵起身朝況森道:“況哥,你們聊着,這地方絕對安全。”
“行,咱們待會再說。”況森也不推辭,很直接擺擺手。
我倆走出包房時候,腦後傳來二人的交談,我忍不住又回頭掃視一眼。
“公事公辦的是你!卑躬屈膝的也是你!哪個纔是真的你?”況森翹起二郎腿,給自己點上一支菸,慢條斯理的吞雲吐霧:“你還沒告訴我,你憑什麼能取代紀南?”
“他能做的,我可以!他不能做的,我也可以。”趙海洋雙目赤紅,抿着嘴角道:“八年前,我第一次走上表彰大會,是您爲我頒發的榮譽證書,那時候的紀南就是戶籍室的一個二流子,八年後您親眼目睹紀南縱容他弟弟搶槍行兇,如果不是您當機立斷的指揮,我們也沒可能那麼容易把紀南的弟弟拿下。”
離開包房,葉小九一把勾住我脖頸,拽到另外一個包廂,神秘兮兮的掏出手機,撥動幾下屏幕,瞬間出現我們剛剛那間包房裡的畫面。
“可以呀九爺,現在都不用我手把手教你了。”我叼起菸捲調侃一句。
葉小九白楞我一眼笑罵:“廢話,你讓我給他倆安排見面地方,我還能琢磨不明白這點門道嘛,別扯犢子了,抓緊時間看戲。”
屏幕內,況森頓時來了興趣,放下翹起的二郎腿,兩隻手肘撐在雙腿上,笑呵呵的注視趙海洋發問:“哦?有點意思,紀南的弟弟行兇時候,我好像已經離開酒店了吧?你說說看,我是如何指揮的?”
“這正是您的英明神武之處,其實您一早就看出來我配槍丟失案另有蹊蹺,也清楚紀南就是咱們隊伍裡的害羣之馬,私底下一直在爲我這個不成器的下屬調查,而紀南弟弟更是一早就被您鎖定,今天晚上只是藉着我請客吃飯的機會麻痹紀南,目的就是將他們這哥倆一舉拿下。”趙海洋深呼吸一口,擲地有聲的回答:“這事兒,我們整個組的同事都可以證明。”
況森彈了彈菸灰,努努嘴:“越說越有趣,之後呢?你打算怎麼做?紀南跟我相識很久,恐怕不會輕易低頭承認吧?”
“我覺得他會承認!”趙海洋咬着嘴皮,眼神木然道:“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軟肋,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他在乎什麼,害怕什麼,我還是比較清楚的,任憑咱們...哦不,任憑我擺佈的話,他的軟肋還是他的,冥頑不靈的話,我有的是辦法。”
“唉..”況森嘆了口氣:“儘可能的懷柔一點,畢竟大家相識一場。”
“我懂況哥,我會想盡辦法不讓您的名字從他嘴裡出現。”趙海洋瞬間直楞起腦袋,胸有成竹的打包票。
“唉..”況森又裝腔作勢的嘆息一口:“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確實是場意外,可是總得有人站出來負責,紀南這些年確實是被腐化了,各種各樣的負面新聞太多,你想辦法替他維護一下你們單位的名譽吧。”
“是,我一定竭盡全力!”趙海洋正色的點頭,將手中的銀行卡趁勢放在況森的腿上,接着兩隻手同時做出手捧狀,小心翼翼的接着況森彈下來的菸灰。
況森“哈哈”一笑,拍了拍趙海洋的肩膀:“老趙啊,我一直非常欣賞你,也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好好幹,下週一我會組織開個碰頭會,由你暫代紀南的位置主持日常工作吧,等機會合適,我會想辦法替你爭取到任命書的。”
“謝謝況哥,從今天開始您就是我親大哥,您指東,我肯定不帶打西,您說往北走,我絕對不會朝南邁步。”趙海洋跪在地上,再次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誒,不要這麼說,都是爲了工作。”況森擺擺手制止,隨即話鋒一轉:“當然了,私底下我們交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是是,我明白。”趙海洋小雞啄米一樣點點腦袋。
“配槍的事情到紀南爲止,我不希望再牽扯出任何和本案無關的內容。”況森站起身子,提了提褲腰帶道:“另外,你和葉小九、王朗是什麼關係?”
“金錢關係,我給他倆一筆介紹費,懇求他們幫我約出來您。”趙海洋語言簡練的回答:“您請放心,大事小事我都能拎得清。”
“不錯,非常不錯。”況森滿意的點點腦袋,擺擺手道:“那今天咱們就先到這裡吧,回去好好休息,我期待你接下來的出彩表現。”
“是!”趙海洋脆生迴應,匍匐身體跪着退出房門,當房門即將合上那一刻,我注意到趙海洋的眸子裡閃過一抹陰冷。
這一刻我知道,趙海洋恐怕已經給自己設好了下一個目標,不知道爲什麼竟然隱隱有些期待起來。
包房內,況森一腳將菸蒂踩滅,昂頭環視一眼四周,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紀南廢了,這次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顆棋子棄掉吧,不過我倒是發現另外一顆有意思的棋子,最近一段時間好好觀察一下趙海洋,可靠的話,就提他往上走一走。”
視頻到這裡,葉小九按滅了屏幕,我倆相對幾眼,彼此陷入沉默之中。
“政治噁心吧?一個賣友賣的理直氣壯,一個拋棄拋的心安理得。”兩三分鐘後,葉小九回頭看向我笑道:“這些還都只是皮毛,如果你深入其中,會發現骯髒到令人髮指。”
“他爲什麼會相信你?”我指了指屏幕中,已經掛斷電話,正低頭給什麼人發信息的況森衝葉小九發問。
“他信我個得兒,他是信咱們這家會所的老闆,這會所是他小舅子開的,他只要有事都是在這兒解決,不然你以爲我爲啥把地方訂在這裡。”葉小九撇撇嘴罵了句髒話:“而他小舅子剛在娛樂城輸了個底朝天,暫時把會所經營權押給我了,這事肯定不敢讓況森知道,我是鑽了個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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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丫越來越陰險了啊。”我禁不住笑罵。
葉小九振振有詞的晃悠腦袋:“近朱者赤,近你者黑,腹黑、手黑、心黑。”
“走吧,再跟他聊幾句去,這傢伙最近還能用的上。”我伸了個懶腰努嘴。
葉小九突兀指向我:“誒,你別動..”
在我茫然的注視下,這貨掐着手指頭從我肩膀頭揪出一根半長不長的黃色頭髮,接着斜眼壞笑:“說說吧朗少,下午到哪騷去了?別跟我說這頭髮絲是地藏的昂,他什麼髮型我瞭解。”
“騷你妹騷,我今下午就跟王影坐了一下午的公交車。”我推搡他一下,挺難爲情的乾咳:“我倆可啥也沒幹。”
“哦..”葉小九拖着長音,滿臉全是果然如此的奸笑:“我朗哥最近沒少惡補大電影吧,沒事都開始上演電車之狼的戲碼嘍。”
“滾滾滾,你現在越來越錢龍化了。”我煩躁的臭罵一句:“到底走不走啊?待會況森走逑了。”
從包房裡出來,我迎面就看到趙海洋站在走廊樓,正牛飲似的攥着一瓶礦泉水往嘴裡灌。
見到我和葉小九出來後,他馬上把礦泉水瓶子塞進垃圾桶,大步流星奔到我面前,從兜裡掏出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物件遞給我,又瞟了一眼況森所在的屋子,壓低聲音道:“這是我和他剛剛的全部對話,這東西交給你,可能會受制於你,但我更希望咱們不要有任何矛盾,下輩子我已經彎下了腰,只盼望只給你一個人彎腰。”
我盯盯注視他幾秒,拍了拍他的肩膀頭道:“以後不需要這樣,信任是通過時間和事情建立的。”
“必須需要,我可以翻臉無情,但後背總得丟給一個絕對信任的人。”趙海洋固執的迴應。
我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他,掏出煙盒遞過去。
“真戒了!男人如果連煙癮都戒不掉,拿什麼談宏圖霸業。”趙海洋咬着嘴皮道:“做了三十多年人,才發現自己做人有問題,抽了二十幾年煙,才察覺抽菸是毛病,不好的地方就應該全部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