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葉樂天的敘述,我大概明白了這次所謂的“合作內容”。
那個姓孫的大背頭,想要近期在崇市整一場促銷展,其實說白了,就是忽悠老頭老太太們買他們的保健品。
手法既老套還單一,前三天整個免費測量血脂血稠的活動,接着連續搞幾天聽課送雞蛋的福利,順便再找幾個“遠道而來”托兒各種高調宣傳他家的產品如何如何有效,人氣聚攏的差不多以後,開始賣自己的保健品,幹一票卷完錢,直接撂攤子走人。
這種事情,我以前在網上聽說過,但還真是頭一次碰上,聽完葉樂天的介紹後,我沉吟半晌後開口問:“咳咳,孫總,我想問問您,您這保健品真能包治百病嗎?”
“郎朗!”葉樂天不滿的皺了下眉頭。
孫總擺擺手,很爽快的說:“老弟有疑惑很正常,我可以介麼跟禮講,算上崇市,今年偶們已經在國內跑過八座城市,每座城市至少可以賺到三千到五千萬不等,剛剛小葉也和禮說的很清楚,每一萬你可以拿到三百元的提成,幾天活動下來,你至少可以賺五十萬,是不是很划算喏?”
我吸了吸鼻子,擺手強調:“孫總,您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是想問您,咱家的保健品真的可以包治百病嗎?”
聽到我的問話,孫總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葉樂天同樣惱怒的起身看向我質問:“王朗你究竟想表達什麼?你的任務就是幫助孫總維持好會場的秩序,防止有人去搗亂,其他方面,不需要你操心。”
“葉哥,我覺得這事兒..”我心裡略微有些牴觸的開口。
“我覺得你這會兒可以閉上嘴!”葉樂天不耐煩的瞪了我一眼,臉上肌肉抽搐兩下說:“我喊你來,是想給你發財的機會,你如果感覺自己不需要,待會吃完飯私底下跟我說。”
“小葉,消消火的啦..”孫總甩了甩自己的背頭,面帶微笑的看向我說:“老弟禮相信我,這次活動的效果一定會出其不意的火爆,小葉已經聯繫好崇市本地電視臺,幫助我們在黃金時間連續滾動廣告,我和我的同事全是這行的精英,保證可以配合的天衣無縫,至於你問我保健品的效果如何,我只能回答你,吃不死人,這年頭只要不死人,就不會有大錯,對嗎?”
“孫總..”我剛要張嘴,看了眼旁邊葉樂天幾乎要殺人的眼神,尷尬的摸了摸鼻樑澀笑:“算了,我還是閉嘴吧。”
可能是從小生活的環境作祟吧,我一直對騙子特別的反感,小時候我爸如果不是被他那羣狐朋狗友欺騙,我媽就不會走,我們家也不會散,在我心裡,騙子和強姦犯幾乎是劃等於號的。
酒桌上,葉樂天和孫總談笑風生,兩人聊的格外紅火,我則百無聊賴拿手機刷着朋友圈,猛不丁我發現王影今天早上八點多時候發的一組照片,底下還附錄着一行小字“風無定,人無常。”
相片上的王影,一襲淡黃色的碎花長裙,戴着一頂鴨舌帽,嘴角洋溢着彎月一般的笑容,分開這麼久,她這是頭一次上傳自己的相片。
盯着她的相片,我心裡說不出的複雜,看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難過,看到她過得好,我還是會心酸,因爲她臉上的笑容,不再是由我獨家制造。
揣起來手機,我自顧自的倒上半杯酒灌進嘴裡,小聲呢喃:“總得來說,人就是賤!”
姓孫的大背頭,此時喝的明顯有些上頭,面頰緋紅的攥着酒杯朝我昂起腦袋嘟囔:“老弟,你造嗎,有時候,偶一直在想,爲什麼介個世界會有窮人和富人。”
“爲什麼?”我眨巴兩下眼睛隨口接話茬。
“因爲人和人的智商不同。”大背頭指了指自己碩大的腦門,怡然自得的大笑:“這個世界,富人只佔百分之三,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七全是窮人,賺誰的錢?當然是賺窮人的錢。”
葉樂天明顯也沒少喝,拍着雙手附和:“說的沒毛病。”
孫總捋了捋自己的背後,繼續侃侃而談:“窮人中哪一部分人的錢更容易賺?肯定是那些老人家,因爲他們比任何人都怕死,富人家或者官人家的老人,吃穿住行都有特供,不在乎介些,我一個同事在湖北做的很成功,一個老太太把家裡的耕用地和牛都賣掉,購買我們的產品,但是她一個人就爲我們提供了八萬多的啓動資金。”
“你們管這個叫成功?”我眨巴兩下眼睛冷笑。
孫總叼着一根我不認識牌子的菸捲,樂呵呵的反問:“不然呢?我介麼和你講,在湖北爲我們保衛現場安全的那位大哥,五天賺了一百個,你說算不算成功?”
我頓了頓,硬擠出個笑容朝他翹起大拇指:“牛逼!”
這是我頭一次理解,什麼叫人心比刀髒。
“財不吝不聚,不殺窮人不富。”孫總的眯眯眼突兀睜圓,閃過一抹寒光,表情從容的說:“那幫社會底層的老骨頭見過什麼世面,只要本地新聞不停滾動廣告,加上我們的消瘦精英各種洗腦,錢很容易從他們兜裡流入我們口袋。”
我乾澀的撓了撓後腦勺,半晌無言以對。
將杯中酒一口氣幹光後,我起身朝着他倆抱拳道:“孫總、小葉,你們先喝着,我可能有點迷糊,先上門外透口氣。”
葉樂天擰着眉頭,咳嗽兩聲擺擺手道:“算了,我也差不多到量了,咱們換個地方醒醒酒吧。”
孫總很有眼力勁的迎合:“走走走,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下一站。”
出門以後,葉樂天把我喊上他的車,遞給我一支菸輕聲問:“挺膈應這個孫大志啊?”
我叼着菸捲咧嘴笑道:“談不上反感,就是觀念不同,我就屬於他嘴裡剛剛提到的沒見過世面的底層垃圾。”
葉樂天拍了拍我的腿微笑說:“一個人沒辦法改變出身,但可以改變未來,這種只需要站站場,幾天就可以收幾十萬的機會不多,你信不信我放出去風,市裡不知道多少大混子、小痞子搶着要幹?孫大志並不稀罕誰替他看場,他想要的只是藉助我的官方背景,而我希望的是拉你一把。”
“我懂你的心意。”我點了點腦袋。
葉樂天抽了抽鼻子耐心勸說我:“朗朗,現在時代變了,不是八九十年代那會兒,拎把片刀就能縱橫四海,這年頭你想出名首先得有錢,錢厚了,才能讓自己更有名,名字再幫你撈到海量的錢,反反覆覆的一個循環,誰特麼管你錢是哪來的,人在乎的只是你兜裡票子夠不夠硬。”
“主要我..”我磕磕巴巴的辯解。
“我明白你的躊躇。”葉樂天打斷我的話道:“但你也得懂我的意圖,謝謙爲啥死捧孫馬克,除了孫馬克能替他解決一些他不方便解決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孫馬克能幫他撈金,咱這麼說吧,你靠啥去混關係?憑口才還是靠那幫小姐?再或者你覺得溫婷的酒吧能給你創造多少價值?不跟你瞎說,你這會兒揣五萬塊錢去找個局級領導辦點事,看看人家能不能讓你進門?”
我承認自己確實被葉樂天說的心動了,遲疑片刻後開口:“小葉,我再考慮考慮。”
葉樂天對我加大攻勢:“這錢你清高、你不賺,有的是人想賺,別人比你先一步拿到錢,就能比你早一步登天,我和我爸需要的是一個強力的幫手,這次合作只是開始,如果你能讓我們看到閃光燈,以後攏財的機會多了去。”
我舔了舔嘴角上的幹皮,挺上火的說:“關鍵他撈一票就特麼閃了,咱往後還得在市裡立足啊,名聲都臭了,以後還咋混吶?混子混的是啥?不就是個名兒嘛。”
葉樂天撇撇嘴說:“你可以喊生面孔啊,我記得你在縣城不是有幾個鐵哥們嘛,上次嘣老驢那幫人,有個叫錢龍是啥,喊他過來,他只要不再市裡久留,別人就算知道這事兒你摻和了,誰也不能把戳你脊樑骨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