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城看着岑歡消失在門外的身影,長長的吁了口氣,到底他該拿她怎麼辦,從不相信有日久生情這樣的說法,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卻越來越沒有了當初堅硬的心腸,看到她難過,他的心裡竟也會覺得很不痛快。
不知道這個笨女人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他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樓上樓下找了個遍,最後纔在家裡的健身房裡找到她。
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拼命的做着仰臥起坐,“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五十一……”
李江城倚在一旁,沒有發出聲響,靜靜的等她結束。
可是等了半天,她也沒有結束的徵兆,“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
他忍不住上前喝止,“喂喂,運動細胞是不是太發達了?有你這麼超負荷鍛鍊身體的嗎?再坐腰就要折了。”
岑歡充耳不聞,繼續仰起,躺下,直到做滿一百,才結束這一瘋狂舉動,平躺在仰臥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李江城居高臨下的望着她,哭笑不得:“看不出來你這瘦小的身板兒,體力倒是挺充沛。”
她聞言,站起身,極度鄙視的反駁:“你以爲我是在鍛鍊身體嗎?no!我是在發泄我壓抑的壞情緒,難道無所不能的李江城,不知道運動除了可以強身健體外,還可以給自己減壓嗎?”
李江城無言以對,聳聳肩:“那你繼續減吧。”轉身大步離去。
岑歡整整鍛鍊了一個小時,直到把自己累得虛脫,再也沒有力氣去想那些令自己不開心的事,才大汗淋漓地回到臥室。
一踏進臥室的門,驀然看到李江城在喝酒,她頗爲訝異,在她的印象裡,任何人都可能放縱自己,但嚴於律己的李江城,不可能。
她覺得奇怪,便上前諷刺:“腦子進水了?”
“有你進的厲害嗎?”
他淡淡的掃她一眼,眼神幽深犀利。
岑歡不再說什麼,拿起一旁的空杯子,斟了滿滿一杯,一口飲盡。
“你喝什麼?”
“喝酒。”
“女人喝什麼酒?”
“法律有規定,酒是隻能男人喝,女人不能喝嗎?”
“你最近跟我說話,越來越理直氣壯了。”
“我跟你說話,從來就沒有覺得理虧過。”
李江城拿她沒轍,跟個學法律的人鬥嘴,真是件沒趣的事。
然後,屋裡就出現了一幕很戲劇性的畫面,一男一女面對面喝酒,一不交談二不碰杯,楚河漢界,各喝各的,你不干涉我,我不約束你,誰有本事誰喝到最後。
漸漸的,兩個人都有些醉了,岑歡雙頰緋紅,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原因,當她雙瞳剪水般望着他的時候,他竟覺得她異常的美,美的令人心跳紊亂,美的令人移不開視線……
“好看麼?”
她突然湊近了臉龐。
他心一驚,趕緊別過臉,只覺喉嚨乾的厲害,抿了抿脣,彆扭起身:“我去喝點水。”
豈料,他剛一站起來,岑歡就又將他拉坐下,
她站在他面前,他的個頭很高,即使坐着,也只比她矮一點點。
他看着她一點點的靠近。
然後灼熱的吻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眉毛、眼瞼、額頭、鼻樑、嘴脣……
這是赤|裸裸的挑|逗,奈何,他竟無法抗拒。
酒這東西果然是不能碰的,一不小心就會將你心底潛藏的欲|望展露無遺。
她繼續肆無忌憚,已經把吻輾轉到他下巴,脖頸,落下一處處情動的痕跡。
空氣中粗重的呼吸夾雜着一些壓抑不住的呻|吟從他口中逸出,破碎而不成形。
她突然擡起他的一隻手,將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含入口中,細細吮|吻,聽見身後悶悶的一聲抽氣聲,這讓她開心不已,可猛然間卻讓牙齒代替脣舌,狠狠咬了下去──
剛剛還急促的呼吸猛的一頓,她隨即感到他的男性軀體倏然繃緊。
她從未刻意去取悅一個男人,可是她的舉動卻比那些風塵女人更能撩動男人的心。
李江城已經受不住,呢喃着阻止她:“岑歡,不要這樣子……”
岑歡並沒有因爲他口頭上的阻止就停下,反而變本加厲,解開他襯衫的鈕釦,吻他的胸膛,李江城有種快要死了的感覺,他很挫敗,他沒有想到自己在情|欲面前,如此的沒有自控力。
“羅岑歡,我叫你不要這樣子……”
他的嗓音沙啞,混亂沉重,透露着他隱忍的有多痛苦。
岑歡一點一點的吻上去,抱住他的頭,粉脣貼在他耳邊,輕柔而傷感的說:“喜歡在你身上留下屬於我的印記,卻不曾記起你從未屬於過我……如果有一天,不再喜歡你了,我的生活會不會又像從前那樣墮落,頹廢…我不想再要那樣的生活,所以,在我還沒有放棄你之前,請你,至少要喜歡上我……”
心酸的語言,讓李江城的堅硬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灘柔軟的水。
他嘴脣蠕動,想對她說些什麼,可是很多話卻不是那麼容易能說出口。
喜歡抑或不喜歡,都不容易。
“李江城,你真的不喜歡我嗎?如果你不喜歡我,爲什麼身體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上次在電影是,這次也是,還有你不敢看我,你爲什麼不敢看我,或許是你已經對我動心了,只是害怕驗證了我說的是事實?”
如同被說中心事一般,李江城猛得推開她,“不是事實,我李江城不是見異思遷的人!”
撈起一旁的外套,倉皇出了家門。
岑歡最終還是在司考報名截止的最後一天,把自己的名字報了上去。
一時任性歸任性,卻終不會爲了無望的愛情迷失自己。
只是讓她鬱結的是,自打酒後亂|性那一晚後,李江城便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連着半個月,見不着他的人影,更別提能打通他的電話。
七月初的一個週末,岑歡陪黃希逛商場,在二樓的休息吧,突然與一抹熟悉的視線相撞,但是那個人卻以極快的速度轉移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大半個月的李江城。
岑歡十分篤定,李江城看到她了,轉過頭假裝沒看到,他是故意的。
李江城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名女人在一起,岑歡心裡吶喊着:衝上去,捉姦捉雙。
шшш_ ттkan_ ¢Ο 兩腿卻跟灌了鉛似得擡不起來,直到那名女人與李江城低聲耳語幾句離開後,她才悻悻然的跑過去。
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怒目質問:“你欠我錢嗎?爲什麼要躲着我?”
李江城停頓幾秒,緩緩回過頭:“我什麼時候躲着你了?”
“你沒躲着我,幹嘛一直不回家?”
“我有事。”
鬼才信。岑歡哼一聲:“剛那女人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的人。”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說了你也不認識。”
擺明了是不正當關係纔不告訴她,她拿眼瞪他,狠狠的瞪。
李江城便不經意間想到了那迷離的一夜,收回視線,擡起步伐就要走。
“幹嘛?我話還沒說完呢。”
她抓住他的衣袖。
“有什麼話回頭再說,我現在沒功夫。”
“回頭?回頭我到哪兒找你去?”
兩人拉拉扯扯間,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竄出一忠厚老實的帥小夥,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笑嘻嘻的說:“老大,找你老半天了,原來你在這。”
眼神瞅到一旁的岑歡,笑得更憨厚,熱情的伸出手:“姑娘,你好。”
岑歡莫名其妙的回握:“嗯你好。”
“請問你是?”
“我……”
她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李江城就替她作了介紹:“我表妹。”
“哦原來是表妹,表妹,你好你好。”
小夥子又抓住她的手握了握。
岑歡一臉黑線,有病吧這人,不過她覺得最有病的人應該是李江城,就算再怎麼對她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不用介紹成什麼勞什子表妹吧。
去你大爺的表妹,鬼才是你表妹。
“小趙,你先走,我跟我表妹還有點事要說。”
那名喚小趙的帥小夥立馬站得筆兒直:“好的老大,回見。”
岑歡目送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嘖嘖感嘆,“如今黑社會就這麼大搖大擺,無所顧忌的逛商場,真乃我國之不幸啊……”
“有什麼事快說。”
李江城不耐煩催促。
“你等我一下。”
她蹬蹬的跑回休息吧,從黃希拿着的揹包裡掏出兩張邀請函,重新來到他面前,“下週五晚上,那個叫什麼善善夫人的要舉辦一場假面舞會,奶奶叫咱倆去參加。”
切,李江城嗤之以鼻:“又不是萬聖節,搞什麼假面舞會。”
話一落間,表情僵住,假面舞會……
他驀然想到了兩年前和今歡就是結緣於萬聖節之夜的假面舞會。
“我哪知道,你以爲我想去,我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大哥夫婦週五晚上有應酬,小叔子出差要月底纔回來,你爸媽嫌這種聚會太花哨,但是這個善善夫人拒說德高望重,把邀請函都寄過來了,總不能駁了人家的面子,更不可能讓奶奶她老人家一大把年紀去戴個鬼面具,在人羣裡翩翩起舞吧。”
“我看情況,到時候有時間的話就會去。”
李江城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卻抽走了她手裡的一張邀請函。
之後的一個星期,他還是沒有回家,週五眨眼將至。
在去是不去這個問題上,着實掙扎了很久,心裡明明清楚去那個地方毫無意義,此假面舞會非彼假面舞會,他不可能會在兩年後的今天,再遇見兩年前那一天遇到的人,可身體裡卻又有一種奇怪的感應,那個地方是他該去的。
身體和心做着正面的衝突和較量,最終身體獲勝,他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邀請函上的地址,東洲大道碧雲天別墅。
在丘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善善夫人的大名,她原名金柳月,上世紀八十年代,就開始經營鋼鐵生意,到如今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卻未曾婚嫁,孑然一身,因其心地善良,將畢生財產全部用作慈善事業,故被人尊稱善善夫人。
別墅的兩排停滿了各式名牌轎車,看來又是一場上流社會的活動,李江城泊好車,在踏入別墅正廳前,戴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黑色蒼鷹面具。
與兩年前戴的一模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想來可笑,以爲戴着同樣的面具就會有人認出他嗎?抑或是遇到他會認出的那個人?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這幾乎是零可能性的事。
舒緩的洽洽迴盪在大廳的每一寸角落,舞池內翩翩起舞的人多不勝數,李江城雖不喜歡參加以任何形式舉辦的酒會,但是假面舞會卻例外,因爲面具一戴,沒有人會認識誰。
他拿出手機,撥打岑歡的電話,卻傳來關機提示,想來也好,省得聯繫上了,又對他滿腹牢騷、喳喳不休。
隨手端起一杯香檳,漫不經心的穿梭在人羣中,觥光交錯、衣香鬢影,所謂的十丈軟紅也不過如此。
容貌雖不着見,但外形的完美,加之舉手投足間散發出逼人的英氣,不時的便有女人圍過來跟他搭訕,打發了一個來一個,李江城漸漸疲於應付,萌生出了想離場的打算。
正當他用最後的紳士風度,對幾個圍上來的女人說出自己已婚的身份時,突然,視線被不遠處的一抹身影牢牢吸引住……
心臟如同被什麼東西撞擊一般,發出砰一聲巨響,他隱藏在黑鷹面具下的雙眼,散發出震驚而又迷茫的光。
是錯覺嗎?是因爲有太多的期待,纔會讓他產生這樣的錯覺嗎?他竟在衣香鬢影間,看到一名戴着橙色蝴蝶面具的女孩,與他兩年前見到的一模一樣,身材,體型,一回首一駐足。
今歡今晚穿了一雙不是很合腳的高跟鞋,她左手拖着一隻小巧精緻的托盤,右手拿着一枚鑷子,思量着哪一種點心好吃,卻不知不覺走到一處被人灑落了酒水的地方,腳跟處一滑,手中的拖盤應聲落地,隨即兩眼一閉,等着狼狽摔倒,卻不想在關鍵時刻,一隻有力的手腕將她拖住,沒有預想中的那麼慘,她驚魂未定的睜開眼,看到了面前站着的男子。
一張蒼鷹面具下,隱藏的一雙深邃而明亮的雙眸,夾雜着幾分柔情,目光相交的剎那間,她竟有種想摘掉那張面具的衝動。
空氣彷彿被粘上了強力膠,連一粒塵埃都被凝固了,兩人就這樣默默對視許久,才倉皇分開。
今歡羞怯地低下頭,輕聲道了句:“謝謝。”
李江城壓抑着心中波濤洶涌的情緒,儘量保持語態平和:“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他殷切的眼神,令她無法拒絕,而她,也沒想過拒絕。
今歡隨着李江城來到了別墅外,一處木槿花盛開的地方。
直面相望,他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摘掉她的面具,她卻突然別過臉,巧笑嫣然道:“初次見面,未經我允許就做出這樣失禮的動作,是否有欠唐突?”
李江城的手僵在半空中,遲遲才徵詢:“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見你。”
“我們認識嗎?”她繼續巧笑嫣然:“還是先生的搭訕方式向來這麼特別?”
“或許,你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李江城的眼中盛滿了更多的殷切。
她搖搖頭:“拜託,先生,你戴個面具,我能對你有什麼印象?要不,你摘下來給我看看?”
他的心逐漸下沉,似乎燃起的希望火花瞬間泯滅。
也許,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這世上多得是戴同樣面具的人,如果是她的話,即使不像他一樣銘記於心,也不會一點印象沒有。
“不過,你給我的感覺並不陌生,難不成我們真的在哪裡見過?”
李江城垂落的心,驀然間又彈跳起來,他再次徵詢:“可以讓我見你一面嗎?只要讓我看清你的長相,我就會知道你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抱歉,我可不是那種隨便在男人面前呈現面容的女人,你要想見我,我們改天約時間再見。”
說着伸出一隻手:“把你手機給我。”
李江城木然的把手機遞了過去。
她熟練的按下一組號碼,有好聽的鈴聲從她的口袋裡傳出,她掛斷電話:“我會跟你聯繫的。”
李江城垂首盯着她的號碼發愣,突然戴在臉上的蒼鷹面具被拉了下來,他驚詫的擡起頭,與她四目相撞,有輕微的心跳聲在兩人之間傳遞,原來,他長的這麼好看。
不是傳說中的小白臉。
也不是想象中的滿臉橫肉。
而是一眼就不會讓人忘卻的男人。
“你……”
李江城啞然。
她抿嘴輕笑:“我偷襲是不是?就算我偷襲好了,誰讓你是男人呢,男人天生下來就是要多吃點虧的。”
不等他再說話,她做出了打電話的手勢:“我有事要先走了,保持聯繫哦。”
今歡一顆芳心熱情洋溢,從不曾對一個男人動心,可是李江城,卻是莫名的讓她有熟悉感。
摘下臉上的蝴蝶面具,她摸了摸額頭上青紫的一塊,要不是昨晚值班時不小心撞到了門板,她也不會吝嗇,就大大方方地讓他一睹她的花容月貌,傾國風采了……
李江城獨自一人在木槿花下站了許久許久,兩年來心心念唸的人,不久前出現在他眼前,如同夢境一般不真實。
假面舞會結束了,他渾渾噩噩的離開了碧雲天別墅。
驅車趕回家,這個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點想回家,想見一見那個總是令他頭痛不已的女人。
也許見到她,自己就會清醒一點吧。
對於自己與今歡的不期而遇,始終是抱着一種不敢置信的態度。
車子開到家裡的車庫,他踩着暗沉的月光往客廳的方向走,肩膀忽爾被人從身後重重一拍:“嗨。”
羅岑歡似乎已經習慣了想個鬼魅一樣,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驚他個措手不及。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揹着個大大的布包,明顯不像是參加過假面舞會歸來的模樣,蹩起眉頭問:“你去哪了?”
“去參加假面舞會了啊。”
她回答的理直氣壯,轉過身倒着走:“你沒去吧?”
“我……”
他要怎麼跟她說,他去了,並且見到了一個戴着橙色蝴蝶面具的女孩。
見他沉默,她撲哧一笑:“騙你的,其實我也沒去。”
原來,她以爲他的沉默,是因爲不知找什麼理由搪塞。
“不是說非去不可嗎?難道是耍我?”
岑歡急忙搖頭否認:“當然不是了,是我後來仔細想了,假面舞會、假面舞會,顧名思義就是戴個面具參加的舞會,既然罩個面具的話,那誰認識誰啊,就算我們不參加的話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沒參加,善善夫人不可能較真的把所有來賓的面具一一摘下來,覈實誰不買她面子吧?”
李江城粲然一笑,這個丫頭,就跟個鬼靈精一樣。
“還有你,你敢說你今天去參加舞會了嗎?”她洋洋自得:“別人不瞭解你,我還不瞭解,八擡大轎也不可能將你擡了去。”
李江城意味深長的凝望她,本不想說,卻脫口而出:“岑歡,在任何事情上,你都可以自以爲是,但在瞭解男人這方面,還是別太過自信,因爲,你不一定很瞭解。”
“什麼意思啊?難道你去善善夫人家了?”
岑歡滿臉的糾結。
幹嘛半途中冒出這麼一句令人費解的話呀,不知道她最討厭猜心思了麼。
李江城欲言又止,終是什麼也沒說,瞪眼岔開話題:“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嗎?走個路都沒正經樣。”
岑歡轉過身,與他並肩:“後天晚上,哦不對,大後天晚上,你能不能抽個時間陪我吃頓飯?”
“幹什麼?”
“一個挺重要的日子。”
“什麼重要的日子,你司考過了?”
她吐吐舌頭,唏噓:“司考九月才考呢好不好,真的是個挺重要的日子,先讓你保持神秘感,等到了時間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