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兩週,每到週五他就給嶽悅發條短信,說他父母想斐兒了,他去接上,然後週一送到幼兒園去。嶽悅沒有反對。兩週後,就成了習慣,他不說,她也不問。從那時起,他沒有再在嶽悅面前出現過,僅是固定時間去接斐兒。他倆完全就像是有仇的離婚夫婦連面都不見,只按約定照顧孩子。
當紫蘿再提起李澤揚的名字時,嶽悅淡然的一笑,總結性的說:“男人果然是沒有耐心的動物。”
在這段時間來說,他是沒有耐心,但這是因爲他的耐心被她給浪費完了。只是她如此說了,她又怎麼去勸她呢?
而此時,聶風也從國外跑來了,在見到紫蘿的第一面就說要迎娶她。
這算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娶就娶,他當他是人類的主宰?紫蘿對這種態度很是反感,嶽悅因爲親身經歷了李澤揚之前同樣自大的行爲,更是反感,當着他的面就把他給冷嘲熱諷了。
他沒有退卻,跟她倆解釋,說實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才迫不得已離開的。
可是,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呢?既然不願說,那麼,也就不要以什麼重要事爲藉口了。
說到舌頭打結,仍不見有丁點兒效果。聶風自知繼續說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留下一句“我會讓你們看到我的誠意”之後,又消失了。
紫蘿借用嶽悅總結過的話說:“男人果然是沒有耐心的動物。”
說完這話沒幾天,她倆發現她們店鋪的樓上在籌備一家婦產醫院,而那些裝修的人,總是跑來店裡問她倆哪裡怎麼弄好;每間房也不是用號編,於是又問她們每個房間起什麼名字好;醫院開業後,會訂一大批新生兒和產婦用品,超高金額的訂單又遞到了她們手裡。
這些言行太明顯了吧?明顯到傻子都能感覺到,這家醫院與她倆有關。
她們問了,也跟請示她們的人說,不說是誰,她們一律拒絕再理會,可是都說不知道。
好吧,你們是端人飯碗的,不出賣僱主,那我們就去蹲點兒,不相信那人自己的醫院不會來看。可是,那人就是沒有來看過一眼,幾天下來,還是不知道開這家醫院的人是誰。
似乎斷了聯繫的李澤揚,她們問了,得到的答案不是。
秦壬,他在女人身上花錢從來都是直接的,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聶風?兩人同時點了點頭,緊接着,紫蘿又搖了搖頭。不對,他對生意沒興趣,他也討厭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醫院的審批手續是很難辦的,何況他初來乍到,在本地無權無勢,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開辦一家醫院。
那會是誰呢?
兩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索性不想了,就不信,等到開業了,還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就是人家看在鄰里鄰居的份上,想搞好關係,套近乎的。
然而,醫院開業的那天早晨,在嶽悅和紫蘿剛到店裡的時候,聶風緊跟着她倆的腳步也進了店裡,把醫院經營所需的全套證照交到了紫蘿手裡,醫院的名字是紫蘿,證照上的負責人寫的是袁紫蘿。
紫蘿頓時愣住了,止不住的眼淚流了出來,轉而成了嚎啕大哭。
聶風伸出雙臂,以爲此時他會是她的感動、她的依靠。哪知她根本沒有撲向他的意思,轉身把嶽悅抱住了。
兩女人抱在一起,一個哭一個笑。
笑的當然是嶽悅,她爲好姐妹的夢想實現而高興,也爲她遇到了知她、懂她、支持她、疼惜她的男人而高興。
撫着她的背,在她的哭聲漸小、氣息稍緩時把位置讓給了聶風,輕手輕腳的打算退場。
才移開幾步,紫蘿覺察到了,推開聶風,用袖子擦着眼淚大喊:“悅兒,你敢丟下我?”
嶽悅停下了腳步,扭頭髮出來自心底的笑:“哦,不是,我是覺得我不應該打擾你們。”
“什麼打擾我們?是他打擾了我們。”紫蘿把那些證照塞回聶風的手裡,半嗔半責的說:“怎麼?想讓我感動,想讓我欠你的,我就會掉進你的陷井?我不要你的醫院。”
抱着那些證照,聶風立在當場不知所措。
還是嶽悅帶着責怪的語氣提醒紫蘿:“別任性了。他是一番好意,你不要衝動的立即決定,好好想想你的夢想和他的心意。”
對紫蘿說完,又拍了拍聶風的肩膀,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一笑。至於那笑裡的意思,相信他會懂。
店門關上了,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嶽悅一個人走在街上,時不時的露出微笑,她爲好姐妹遇到好男人而高興,一家店一家店的看,她覺得,此時該是爲紫蘿買結婚禮物的時候了。
足足逛了一天,直到接斐兒放學的時間裡,紫蘿沒有給嶽悅打電話,嶽悅也識趣的沒去打擾她。她篤定,聶風是欺負不了紫蘿的,而紫蘿,也不會真的對聶風怎樣。
看看手裡精緻的小盒子,她又笑了。紫蘿一定會喜歡的。
深夜,有門鎖轉動的聲音,除了紫蘿,不會有別人。只是,嶽悅以爲她今晚不會回來。
當看到她時,她嚇了一大跳。紫蘿的眼睛又紅又腫,就像扣了兩個水蜜桃。
“出什麼事了?”嶽悅拉住她原地轉了幾個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個遍,還把她的脖頸、胳膊、背、腰都拉開看了,完好無暇。鬆了口氣,再次問她出了什麼事,語氣,緩和多了。
紫蘿卻說了句討打的話:“沒事,我就是想哭。”
“就是想哭?”嶽悅果然蹦了起來,揪着紫蘿的鼻子罵:“紫蘿,你腦子沒進水吧?我今天連店都沒有開,讓給你和聶風溫存,你竟然哭成這樣?哭嫁?好吧,如果是哭嫁,我原諒你。”
“不是。”
“那是什麼?”嶽悅雙手叉腰瞪她了數秒,又問:“你別跟我說,你又拒絕了聶風。”沒待紫蘿回答,她跑去拉開房門看看外面,沒人;又跑去陽臺邊看樓下,路燈中也不見有人影。衝着她問:“聶風呢?”搶過她的包,從裡面拿出她的手機,就要給聶風打電話。
紫蘿搶了回來,關機。“別打了,我讓他回去了。”
“回哪兒?”
“不知道,反正五年內他不能來見我。”
五年不見?這是什麼理論?“你腦子真進水了。”嶽悅暴力的晃着她的腦袋質問:“你當初爲什麼給他起名聶風?”
“隨口說的。”話已經沒有了底氣,在知悉根底的人面前,謊話是起不到謊話的作用的。
果然,嶽悅立即毫不留情的揭穿:“騙別人還行,能騙到我?我們看‘風雲’的時候,是誰一開始就迷上了聶風,是誰說,嫁人就要嫁聶風。就算人長得難看,就算條件差一些,只要能改造過來,衝着那人名,也要嫁?”
“有嗎?”紫蘿反問得一丁點兒底氣都沒有了,她一直不敢正視這個問題,她怕深問的結果是自己早在潛意識裡對聶風已經生情感。現在被嶽悅直接了當的問出來,心虛的垂着頭,怯怯的瞟了她兩眼。
“管你有沒有,我認爲是就是。”
嶽悅蠻橫的態度震懾住了紫蘿。在嶽悅的目光示意下,紫蘿乖乖的把手機遞到她手裡。但還存一絲僥倖,討好的問:“不打行不行。”
“不行。”嶽悅非常乾脆的回答,拿起電話進到臥室,呯的一聲,以門爲界把她隔在了外面。
不一會兒,嶽悅開門衝了出來,凶神惡煞的樣子就像要把紫蘿吞了一樣。“袁紫蘿,你竟然說你嫁他的唯一條件就是讓他先娶我?”
“你不是對他的印象比對李大爺好嘛?”
“對一個人印象好就要嫁給他啊?那你可以把我肢解了。記得多分幾塊,不然不夠分。”吼完了,氣也消了,她何嘗不知道好姐妹的心意呢?把紫蘿按到沙發裡坐下,她趨低了身子,說着感激的話,也說着勸慰的話。
但任她說破了嘴,紫蘿就是說如果她沒有好歸宿,她是絕對不會離開她的。
“好吧,既然這樣,我現在就給李澤揚打電話,明天我就嫁給他。”
紫蘿沒讓她打,她知道她說這話是氣話、是衝動,她心裡的那道坎還沒翻過去,這個決定只會讓她更加苦惱。
兩人相對無語的坐了好一陣,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嫁了,對方就會得到幸福 。
猛然,紫蘿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作出了重大決定的宣佈:“從現在起,生活回到從前,除了斐兒,我們的生活再沒有男人。”
這樣確實會簡單很多,但已經被滋擾的心,能如以往平靜無波嗎?
店裡,早留下了李澤揚與聶風的氣息,而這氣息似乎凝聚成了影像,跟隨在她們身旁,甚至感覺說句話,他們都能迴應。
這樣,能把他們驅逐出生活之外嗎?
兩人都心知肚明,卻又都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