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車就兩車。”
任小蝶好不容易從慘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咬牙切齒地說，“十姐，既然我只拿兩車的賞賜，那裝些什麼東西，要由我們自己來挑。”
姬傲劍無所謂地說道，“隨便你。”
“這就太好了。”任小蝶喜滋滋地道，“後院已經堆成了金山銀山，我一定要從中挑出最值錢的那些物件。”
姬靈星問，“什麼金山銀山？”
“九姐，您到這來。”任小蝶把她引到窗邊，推開二樓的窗戶，指着下方說道，“您瞧。”
但見後院的地面上，處處堆積如山。無數衣物首飾、金銀器皿、竹木牙角，玉石瓷器等等名貴之物，根本沒有分類，就這麼亂七八糟的隨意堆疊。
“這場面實在是太壯觀了！”任小蝶一臉陶醉地說道，“我每一次看到，就覺得渾身舒暢，好像多活了十年似的。”
“什麼啊？”姬靈星無動於衷，“這副景象不就和垃圾填埋場差不多嗎，看把你激動的。”
“垃、垃圾填埋場？”任小蝶下巴險些要掉下來，吃驚地說道，“九姐，我沒聽錯吧？”
“小蝶，你已經陷入了拜金主義的深淵，不能再沉淪下去了。”姬靈星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及早回頭，還爲時不晚。”
“等等，我這就算是拜金了？”任小蝶喊冤，“九姐，這些都是我們辛苦逛街購物的成果，搬了這麼多東西回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我有點成就感，這也很正常吧？”
“九姐既然說是垃圾，那就是垃圾！”
姬傲劍走過來，義正詞嚴地說道。“小蝶，你堂堂一個禮部大員，本應清高傲岸，正直廉潔。然而你卻對着這些世俗之物發癡。簡直充滿了暴發戶的庸俗氣息，還有點文人應有的耿介風骨嗎，難道你就不覺得羞愧嗎？”
“好好好，你們說的對。”任小蝶被數落得擡不起頭來，嘀咕着道。“本來嘛，這些東西都是清單外的物品，我們懶得收拾，才堆在這裡的，不過是些邊角料的玩意，說是垃圾也沒錯。”
“什麼？”這次輪到姬靈星大吃一驚，“這些東西都還不在清單之內？”
“是啊，是啊，這是最不值錢的一部分，當然沒資格上結婚清單了。”任小蝶點頭。“上了清單的東西，那都是三姐大婚要用的，我怎麼敢要呢？”
“上不了清單的，居然還買起這麼多來？”姬靈星恨恨地說，“真是太敗家了，太浪費了！怎麼就不捐出來作爲革命經費呢。”
“是是，九姐說要捐，那就捐。”姬傲劍毫不遲疑地說道，“我完全支持。”
“哎哎哎，十姐！”任小蝶急了。“你怎麼就答應捐了？“
“富貴於我如浮雲，爲什麼不捐？”
“你把浮雲全都捐了，那我的那份賞賜怎麼辦？”
“你的賞賜，給你留下。”
任小蝶鬆了一口氣。“這還好。”
“小劍，我要你捐的，可不只是清單外的物品。”姬靈星臉色鄭重地看着他，“清單上的東西，也一起捐了吧。”
“九姐說要捐，那就捐。我沒有任何意見。”
“你這個態度，就對了嘛。”姬靈星高興地說，“這些結婚用品又不是產業，不會有什麼現金流產生，果斷還是捐了才能爲革命事業發揮用場啊。”
“等一下！怎麼清單上的物品也要捐了？”任小蝶急得差點跳起來，“九姐，婚禮用品要是沒了，那讓三姐和十姐還怎麼結婚？”
“這怎麼不能結婚了？”姬靈星毫不在意地說，“他們可以學習革命青年的結婚方式嘛。”
任小蝶一頭霧水，“革命青年的結婚方式，是什麼樣子？”
姬傲劍解釋，“就是我和三姐穿上乾淨衣服，拍張兩人合照，就算結婚了。”
“什麼？”任小蝶慘叫一聲，“就這麼簡單，還讓人活不？”
“也不是隻能這麼簡單啦。”姬靈星猶豫了一下，說道，“還可以再買幾斤糖果雞蛋，發給親朋好友。”
“九姐，使不得啊！”
任小蝶覺得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從堂堂的天子大婚一下子降落到最草根的婚禮，這反差之大，簡直要讓自己當場生出心臟病來，“這結婚要是沒了排場，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呀！”
“需要什麼排場？”姬靈星奇怪地說，“他們兩個只要領了證，就是合法婚姻，爲什麼還要進行不必要的鋪張浪費？”
“這是兩大資本集團的聯姻，排場是非要不可的。”任小蝶聲嘶力竭地解釋，“九姐，你知道豪門婚姻大多都是利益結合，登記領證根本不能說明什麼，今天結婚明天離婚那是常事。所以一定要舉辦盛大隆重的婚禮，才能向外界展示聯姻的誠意啊。”
“要是沒有婚禮呢？”
“那就不能證明兩家結成同盟關係了。”任小蝶愁眉苦臉地說道，“這個聯姻，從一開始就沒必要公佈了。”
“我明白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正常的婚姻，而是兩夥邪惡資本相互勾結的標誌，是吧？”
任小蝶捏着鼻子，“您說的一點不錯。”
“這是層次不同的緣故嘛。”姬傲劍說道，“普通的婚姻，當然不用考慮那麼多的。像我們這種高層次的婚姻，摻雜了太多的利益因素，顧忌着社會影響，就必須要考慮一下排場。”
任小蝶接口，“其實就是普通人的婚姻，也是越來越講究排場的。”
“是嗎？”姬靈星皺着眉問，“普通人爲什麼要講究排場？”
“這，我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任小蝶支支吾吾地迴避。
姬傲劍問，“九姐，您先想一想，爲什麼我們國家近年來破產的家庭越來越多？”
姬靈星不假思索地說，“那是因爲國門被槍炮打開，本土經濟受到了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的衝擊。”
“可是我們之前有幾十年的太平盛世，每個家庭應該都有了相當的積蓄。足以支撐一段時間的危機。國門只不過剛剛被打開了幾年，破產之潮怎麼就起了那麼大的規模呢？”
姬靈星奇怪了，“啊，這是爲什麼呢？”
“因爲這是人的天生本性啊。只要稍微富裕起來，消費檔次就會節節攀高。”姬傲劍惆悵地說道，“特別是太平盛世，民間但凡有什麼紅白喜事，都會相互攀比。極盡鋪陳張揚之能事，甚至舉債也在所不惜。這樣一來，家家戶戶的底子都被掏空了，危機一來，當然就沒有抵抗力了。”
“這這這……”姬靈星想了想，果然如此，不禁啞口無言了。
“所以啊，九姐您說的那種革命的結婚方式，只有在物質條件最爲匱乏的年代纔會出現，根本不符合人的天性。”姬傲劍幽幽嘆了一聲。“一個國家的全體國民舉債消費，透支未來，花費整個地球的資源，醉生夢死地過自己的舒坦日子，那纔是最高境界哪。”
“你說的是天朝嗎？”
“不是。”姬傲劍道，“不過我希望天朝兩百年後能做到。”
“難道這真的是人類天性？”姬靈星皺着眉說，“可是全世界還有十幾億人貧困交加，非洲人民還在吃草，作爲革命青年，怎麼能這個時候就貪圖享受呢？”
“九姐。爲什麼只要有人過得不好，其他人就不能過好日子呢？”姬傲劍問道，“難道你覺得必須要在全球範圍內均貧富重分配，這做得到嗎？”
“……做不到的。”
“既然做不到。”姬傲劍誠懇地說。“九姐，你得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享受起來。”
“嗯，然後呢？”
“然後，自然就是先富帶動後富，實現共同富裕。”
“小劍。你這是修正主義路線！”姬靈星生氣地說，“人類幾千年來，早就有了富人和窮人的分別，也就是說，早就有了先富的人羣，可什麼時候實現過共同富裕？”
“九姐，那你說怎麼才能實現共同富裕？”
“當然是建立各盡所能、按勞分配的社會！”
“可是有許多社會主義試驗家，按照這樣的藍圖去實踐，最後都避免不了偷懶耍滑、好逸惡勞的現象出現，按勞分配變成了平均分配，人人都不願意出力，最後只是共同貧窮罷了。”
“這是因爲他們試驗的範圍太小，還沒有建立一個真正的社會主義國家，不足以說明問題。”姬靈星不屑地說道，“所以這些人，只是社會主義空想家而罷了。”
“只要是失敗，就被劃爲空想麼？”姬傲劍嘆道，“可我在後世，也沒有發現一個成功的典範呢。”
姬靈星瞪大了眼睛，“後世也沒有？”
“的確沒有。”
“……你也不過只知道一百年多年之後的事情，不足以說明問題。”姬靈星咬牙道，“兩三百年之後，說不定就會出現了。”
“既然要到未來才知道結果，那就說明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什麼是正確道路。”姬傲劍說道，“所以九姐，我們應該擱置爭議，求同存異，保留多元化的發展方向。”
“也罷，也罷，你說的也有道理。”姬靈星沒精打采地說，“你的清單就不必捐了，辦好你和三姐的大排場婚禮吧。”
“這怎麼能不捐呢，我既然說了捐出去，那就一定要捐。”
“十姐，你不能自作主張啊。”任小蝶急得跳腳，“清單上的東西都是三姐的，怎麼能替她做決定？”
“沒事。”姬傲劍十分淡定，“我都視富貴如浮雲了，三姐自然更加視富貴如空氣，怎麼會在意這些無關小事？”
“什麼無關小事啊？”任小蝶大聲嚷道，“你把清單都捐獻了，那婚禮不就要被取消了嗎，你是想要耍三姐嗎？”
“誰說我要取消婚禮了，我可以在結婚之後再把這些東西給捐了嘛。”姬傲劍一臉鄙視着望着某禮部官員，“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嗎，你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