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陳述頭上的袋子被人扯掉，眼前沒有耀眼的光亮，只有頭頂一盞吊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一路憋悶了半天，陳述準備大力的呼吸新鮮空氣。猛烈地吸動鼻子，然後……陳述差點兒就要吐了出來。
假如不是嘴巴被膠帶給封住了的話。
空氣裡面混合着動物排泄物的酸臭味道，在陳述的用力之下一下子涌進了胸腔，然後朝着五臟六腑蔓延。
太難受了！
有了這次的前車之鑑，陳述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嘴巴已經被封住，鼻子只是輕輕的吸上一口，過濾掉裡面的氧氣之後又趕緊把廢氣給呼出去。
這樣才能夠維持住身體的各項機能不會罷工。
直到這個時候，陳述纔有時間去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破舊的廠房，一張破桌子，幾張舊椅子，角落處還有一張缺了條腿的木板牀，缺腿的部位用幾塊磚塊給墊了起來。
木板牀上面還有黑的看不清楚顏色的被褥，看來劉隆和獅子這段時間一直都隱藏在此處。
想到在樂海見到劉隆時他梳着大背頭戴着佛手串，那雙胖手熟練靈巧的爲大家煮功夫茶，威風八面，派頭十足……短短數月的時間，卻已經落魄至此，實在是可悲卻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可憐。
“膠帶揭了。”劉隆笑呵呵地看着陳述，說道。
獅子便走過去撕開陳述嘴上的膠帶，因爲用力過猛，陳述嘴上的鬍子都被他扯掉好幾根，痛得他直吸冷氣。
陳述知道，獅子恨他。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精英。在某些不可言說的領域，獅子有着十足的驕傲和自信。
自己從這樣的「高手」手裡把孔溪給救了下來，他的面子受到了打擊，專業也受到了挑釁……所以一直想要在陳述面前找回場子。
“這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如果你覺得吵，一刀把他脖子抹了就好了。”劉隆看着獅子說道，實際上卻是在威脅陳述。
“我不叫。我絕對不叫。”陳述趕緊保證，說道：“我又不傻。我一定好好配合你們。”
“你當然不傻啊，你是個聰明人，是我見過最聰明的聰明人。”劉隆咬牙切齒的模樣，說道：“要不是你的話，我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就想不明白了，李如意的合約我給你解了，你們要的錢我也賠了，甚至還低聲下氣的向你們道歉，你小子怎麼就不知足呢？非要把我送進去才甘心？”
“我這人膽小，怕你以後報復，所以就想着做一點準備……”陳述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個時候必須要坦白，繞來繞去的反而會激發出劉隆的怒火，讓他覺得自己綁來的肉票不真誠。
“膽小？”劉隆被氣樂了，說道：“你還膽小？這世界上還有你陳述不敢幹的事情？”
“有的，我不敢違法。”陳述說道。
劉隆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說道：“我也不想違法啊。我是個好人，至少，我是想着以後做個好人來着……你看看我在花城，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有錢有女人，我也想做個好人啊。做好人多好啊？安心，安全。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可惜啊，你把我給毀了。”
“對不起。”陳述說道。
“……”
看到陳述一臉真誠的道歉，劉隆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怎麼接。
難道還要說「沒關係」？
這三個字他說不出來，打死他也說不出來。
再說，自己落到今天這般田地，就憑一句「對不起」就能夠彌補的了？
劉隆臉上的肥肉抽搐，惡狠狠地盯着陳述，說道：“以你對我做的這些事情，原本我想着，只要見到你，就把你給宰了的。但是，爲什麼還要留你一條小命呢？”
“因爲我們兄弟倆缺錢。原本我是很有錢的，比徐永威還有錢。但是，被你這麼一舉報，我所有的賬戶全部都被警方給封了……你說，這是不是你的問題？你是不是要彌補我這個損失？”
陳述心想，幸好你的賬戶被警方封了，要是沒封的話，你連錢都不要，那不就只剩下找我要命了嗎？
我哪有多餘的命給你？自己都不夠使呢。
當然，陳述嘴上卻不會這麼說，連連點頭，一臉虔誠的說道：“是的，這個損失應該由我來彌補。我當時只是把資料交給一個朋友，也沒想到會把事情鬧這麼大……”
“好了好了，你也別解釋了。”劉隆打斷陳述的話，他們之間的仇恨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抹得平的。“我要錢，打電話給我拿錢。”
“好的。”陳述說道。
“獅子，給他撥電話。”劉隆說道。陳述的雙手被綁，所以只能由獅子舉着電話放在他耳朵邊。
劉隆蹲下身體，看着陳述的眼睛威脅說道：“你應該清楚，只要你說錯一句話，我們就不要錢了，直接把你宰了跑路。其實我心裡一直想要這麼幹的。痛快。解氣。但是，獅子是我帶出來的，我得給他一個跑路錢。所以，你現在才能夠活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陳述說道。“我絕對不會說錯一句話，我只要錢。”
劉隆拍拍陳述的臉，說道：“我說過，你是個聰明人。”
“和劉總比……”陳述原本想說「和劉總比差遠了」，但是擔心這句話是火上澆油，趕緊改口說道：“沒法比。”
“你要是聰明，我就只要錢不要命。你要是耍小聰明，我就不要錢只要命。”劉隆說道：“好了，打電話給你的小女朋友。說我們要錢。一千萬。美金。我們只要美金。”
“……”
“怎麼？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我覺得我值不了那麼多錢。”陳述小聲說道：“我怕她聽到這個數字，直接掛了電話。那個時候，你們反而一點兒也得不到，是不是？”
聽了陳述的話，劉隆心裡也有些猶豫。
他這樣的人，自然不會相信年輕人的那些情情愛愛的。這些東西嘴上喊喊還成，當真要拿出一千萬美金來買……怕是沒有幾個人會願意。
剛纔獅子不也說過嘛，那個女人頭也不回的就跑了。這樣的女人哪裡像是願意拿出一千萬美金出來救男朋友的？就是親爹都不一定願意拿出這麼多錢來救兒子，更何況是一個還沒結婚的戀人？
劉隆對此持懷疑態度。
不，是持否定態度。除非那個女人瘋了，
於是，劉隆看向陳述，說道：“你路上不是吹噓她喊着非你不嫁嗎？現在一提到錢的事情你就不自信了？”
“主要是一千萬美金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是孔溪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夠拿出來這麼多錢的……而且，你們要的是美金，一千萬美金的話，就算籌備也需要很長時間，一旦把動靜給鬧大了，你們這邊也不安全，是不是？”
“……”
劉隆覺得自己差點兒被陳述給說服了。
因爲他發現陳述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在理，也都在關鍵點上面。一千萬美金確實很考驗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情，而且，誰的賬戶上會趴着一千萬美金呢？
就算真的有這筆錢，跑到銀行取出來，自然會驚動銀行以及方方面面……孔溪的身份又極其敏感，就怕被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聞到了什麼腥味，瘋狗一樣的衝過來追蹤報道，那他們倆可就完蛋了。
可是，明明知道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劉隆仍然不願意接受。
“一千萬美金，少一分都不行。”劉隆狠聲說道：“不要和我討價還價，立即給孔溪打電話。”
就算討價還價，那也是交贖金的人才有資格……你一個肉票有什麼資格和我說這些？
“我記不住號碼。”陳述說道。
劉隆額頭青筋直跳，嘶吼道：“陳述，你玩我？”
獅子更加乾脆，直接把匕首再一次頂在了陳述的脖子上面。
只要劉隆一聲令下，他就直接來一個刺喉。
陳述慌了，急忙解釋着說道：“我真的記不住號碼。原本存在手機上，結果手機被你們給扔了……”
這事真的怪不了陳述啊。
陳述和孔溪相識時間並不長，自從大家有了微信號之後，大部份聊天都是用微信，彼此之間甚至很少打電話。
陳述也確實有孔溪的手機號碼，但是他習慣性的備註在孔溪的微信號上去之後，就沒有刻意的想着要把它們給背下來……誰能夠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啊？
現在人有幾個能夠記住別人的手機號碼的？
反正號碼在手機上，什麼時候想要聯繫隨時查找不就成了？
誰能夠想到手機會被他們給丟了？誰又能夠想到，他們催促的這麼急？而且拿着自己的小命在逼迫？
很多時候，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失誤，就有可能會引發一場災難。
劉隆眼睛血紅，盯着陳述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在耍我？上一次你耍了我，把我害成這個樣子。你還敢這麼幹？你當真以爲，我不會一刀捅了你？”
“我說的是實話。”刀刃就頂在咽喉下面，陳述有一百個理由相信他們敢把自己給宰了。這個時候可不敢開玩笑，更不能在言語上面激怒劉隆。陳述一臉惶恐，眼神真摯的看向劉隆，說道：“我確實記不住孔溪的手機號碼，不過我記得湯大海的號碼，湯大海是福星集團的少東家，我們有着過命的交情，他一定願意出錢來救我……而且，孔溪回去之後，也一定會和湯大海聯繫。或許他們現在就在一起呢？不管是找湯大海還是找孔溪結果都是一樣的。”
劉隆頗爲詫異的看了陳述一眼，說道：“女朋友的號碼你記不住，卻記住了男朋友的號碼？”
“我們認識的時間久，我和湯大海認識的時候都沒有微信……所以就記住了電話號碼。”陳述解釋着說道，擔心劉隆懷疑自己的動機。
“我見過湯大海。”劉隆說道。
“對，您見過。我們一起去樂海拜訪過你。”
“你要給他打電話，不會是想要使什麼小手段吧？”
“不敢。絕對不敢。我現在就想着能夠活命，其它的什麼事情都不想。”陳述一臉畏懼的模樣。
“你確定他願意出一千萬美金來贖你？”
“我確定。”陳述聲音無比堅定的說道：“只要他接到我的電話，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我的。而且，他們家是做企業的，實力比孔溪要深厚多了。或許，他們湊到一千萬美金比孔溪要容易多了，是不是？”
劉隆點了點頭，說道：“那就給湯大海打電話。你知道的，要是敢使什麼小手段，你招來的人還沒有來，你自己的小命就沒了。”
“我明白。我知道自己的處境。”陳述說道。
“老大，小心他使詐，這個人狡猾的很。”獅子提醒說道，自從陳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使詐放跑了孔溪，他就對陳述的人品很是鄙夷。
這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知道。他的命在我們手上，他想要我們的命，我們就先拿走他的命。就看他自己想不要活命了。”劉隆說道。
獅子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手機，說道：“報號碼。”
陳述立即配合的說出了湯大海的號碼，獅子在手機上面輸入數字，然後把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按的是免提，陳述能夠聽到那邊嘟嘟的忙音。
陳述滿心緊張，要是湯大海不接怎麼辦，要是湯大海沒看到怎麼辦，要是湯大海……
“陳述？”
聽到話筒裡傳來湯大海急促的詢問聲音，陳述的眼眶泛紅，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從來沒有覺得湯大海是如此的可愛。
“是我。”陳述調整一下情緒，出聲說道。
“你在哪裡？你沒事吧？”
“我沒事。”陳述看了劉隆一眼，說道：“他們要錢，要一千萬美金。”
“一千萬美金？是不是太多了？”湯大海驚呼出聲。
陳述看向劉隆，意思是說，你看，我就說太多了吧……
“一千萬美金，一分錢都不許少。二十四小時之後我們再打電話過去。”劉隆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好，只要陳述好好的，我給你們一千萬美金。”湯大海沉聲說道：“我可告訴你們，陳述是我最好的兄弟，我願意拿一千萬美金買他一條命……但是，這麼大一筆錢拿出去，並不代表着我不心痛。你們最好把他照顧的好好的，要是陳述少一根頭髮，這筆錢我就省下來了。你們一分錢拿不到，我還會報警。”
“你在威脅我？”
“怎麼會呢？我在和你談生意。”
“他不會有事的。”劉隆眼神兇惡的盯着陳述，說道：“但是，倘若你們敢報警或者搞什麼幺蛾子的話，那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我現在就開始準備。”湯大海說道：“陳述，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讓老爹不要擔心，說我很想念他的肥腸面。”陳述出聲說道。
咔啪……
獅子按下了手機的通話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