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森林之中,這聲音越來越大,掀動沉寂。
擴散之下,整片空間都有違常理的一頓,腐敗的落葉、撩人的微風、翻滾黑河之水……甚至,就連同思維都在這一霎之下,都有了停滯。
但不過瞬間,就恢復正常。
可這大鐘的響聲卻依然未停,向着四面八方擴散,就如從九天之上傳來的一般,高妙無比。
就連大鐘上方千丈之內的死氣,都被瞬間吹散。正值傍晚,柔柔的金光灑下,就連死亡森林之中自帶的陰暗、溼冷都被金光衝散了大半。方圓千里之內的所有兇獸,同時擡頭,看向大鐘所在的位置,眼中均帶着恐懼之色。
第一聲鐘聲還沒有消散,第二道鐘聲再次響起。
聲音更加的洪亮與磅礴,氣勢滔天,隱隱之間,就如有一頭巨龍要從大鐘之上浮現一樣。
而在大鐘頂部印刻着的龍鳳圖案,也都散出紅芒,無比驚人。
大竹鼠眼中露出瘋狂,心中暗道,龍族!此子果然與龍族有着不可言說之關係啊!而這糾葛了萬年的枷鎖,也終於要被斬斷了。看了小竹鼠一眼,眼底都是溺愛,隨之又把目光移向歐陽明,心裡極爲感激。
將目光手回之後,稍稍調整氣機,爪子抱着木棍,再次向外一推而去。
第三聲、第四聲……
直到第九聲落下的時候,大鐘頂部的龍鳳圖案,血芒流轉,似隨時都會活過來一樣。
大竹鼠低喝一聲,丹田之中的靈力再一次更爲激烈的爆發,如同滔滔江流涌入木棍之中,用力向前一推,腳下長滿青苔的青石都被它踩成碎末。
“轟……”
天地轟鳴,這聲音震耳欲聾。
隨即,一道十丈長的青龍突然從大鐘頂部竄了出來,身上覆蓋着比精鐵還堅硬了上萬倍的鱗片,眼中全是桀驁與漠然,氣息強大無比,磅礴的威壓四散而開,攜帶撼天之勢,在天空中轉了一圈之後,對着古塔破舊的大門一撞而去!
“砰!”一聲輕響,這殘破不堪的大門沒能阻礙片刻,徹底就化爲灰燼。
青龍化作一道青光,與古塔中中的陰冷融爲一體,半晌之後,一個漆黑如墨的通道出現在衆人眼前。一抹黑芒從通道之中散了出來,不停變化,就如水流在流淌一樣,讓人渾身發毛。
“進去!”歐陽明與大黃的腦中同時出現這個聲音。
大黃步子一邁,就像這古塔之中有着某種未知的東西吸引着自己一樣,眼底竟然露出一抹恍惚。
歐陽明身形一閃,用力一拍大黃的肩膀,它才從那種恍惚中緩過神來,眼底全是後怕。
大竹鼠做完這一切之後,吐出一大口鮮血,神色萎靡。
小竹鼠一臉急切,跑到它身邊,眼中露出靈動,嘰嘰喳喳地叫了兩聲,隨後把目光瞥向歐陽明,眼底露出一抹敵意。
大竹鼠拍了一下小竹鼠的腦袋,開解道:“這就是命,無論你怎麼繞,最後還是會繞回原地,躲不開的。你也別怪小友,這就是天意,天意難違啊……”這句話它不但是說給小竹鼠聽的,同時也是說給歐陽明與大黃聽的。它知道歐陽明與大黃心裡擔憂,說出這句話就是告訴歐陽明,這是天意,躲不開的。
“走吧!”歐陽明看向大黃,心神之中的那種召喚之感越來越強,他目光灼熱,心裡也想知道,這古塔中藏着怎樣的秘密。
身形一閃,一步邁入古塔下方的漆黑通道之中,大黃緊隨其後,不過瞬息,就徹底消失不見。
多臂金剛見到這一幕,身形一閃,就如一道黑色旋風,對着古塔下方的黑色通道衝去。但就在讓臨近的剎那,古塔上面斑駁的黑點全部亮了起來,頓時,死亡森林上空的黑霧就像受到吸引一樣,化作無數繁瑣的禁制,阻擋在多臂金剛身前。若只是如此倒也算了,這種禁制相互交錯,一道無形的波紋迴盪,霎時間,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作用在多臂金剛身上,讓他的步子“蹬蹬瞪”向後倒退出三四步。
多臂金剛身上戰意涌動,正準備再試一試的時候,大竹鼠的聲音再次傳來:“別試了,沒用的,進不去說明你沒這機緣,在外面靜靜等着吧!”說着,就走到亭子之下,兩個爪子合在一起,盤膝而坐,這個樣子,怎麼看都有像盤膝而坐,心守靈臺的修士。
金剛猶豫半晌,終於按捺下性子,默默地在此等待着。
進入黑色漩渦之後,歐陽明腦子一陣昏沉。
混混沌沌,就如在陰與陽兩片世界之中不停交錯,記憶也變得斑駁,最後腦子“轟”地一聲,暈了過去。
等歐陽明再次睜開眼時,已出現在一道長廊之中,大黃在他身邊,它輕輕舔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砸吧砸吧嘴。恰好一陣狂風吹來,捲起無數的砂石,被大黃卷入嘴中,最後被鋒利如刀的牙齒一咬,輕輕咀嚼起來,不時臉上還露出滿足之色,不知夢到了什麼。
“別睡了!”歐陽明趴下身子,在它耳邊輕喊了一聲。
見大黃沒有反應,甚至還在那裡磨牙,就輕輕地踢了它一腳,大黃就像受到驚嚇一樣,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慌張地看向四周,見沒有任何危險之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歐陽明啞然失笑,開口問道:“你夢到了什麼?”
大黃只覺得嘴裡難受,把嘴裡的砂石全都吐了出來,又吐了一下舌頭,沒有回答,目光閃爍了兩下,立即轉移話題道:“這就是第一層古塔嗎?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嘛!”
說着裝模作樣地找了起來,不一會,大黃一臉欣喜地喊道:“小明子,看過來看,這裡的牆壁上有一幅壁畫。”這幅壁畫隱藏在長廊角落之中,若不認真尋找,很難發現。
歐陽明踱步走到大黃身邊,心裡暗道,線條尖細而流暢,沒有一點停頓。這是用特殊工藝的撰刀雕刻出來的,字體是小篆,筆力雄渾,真不知是誰人留下的。這古塔已經屹立在死亡森林之中萬年,但這字體卻像剛剛刻在上面的一樣,真是奇異。
念頭微沉,踏入天人合一、細緻入微的境界之中。
這幅壁畫,一片荒蕪,只有天空與海洋,海天相接,一道蔚藍一道昏黃的弧線向着天邊延伸,最後在遙遠的天邊,相接在一起。
大黃用爪子摸了一下壁畫,有些冰涼,輕聲道:“小明子,這畫怎麼這麼奇怪,只有藍天與大海,什麼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嘛。”
歐陽明搖了搖頭,回答道:“或者這就是普通的壁畫,沒必要深思。”話語如此,但他心裡隱隱覺得,這壁畫,或許不會這麼簡單。
只是,任憑他觀察、思索,卻依然沒有任何收穫。
眉頭略皺,在長廊之中閒翻找起來。長廊不長,只有三四十丈長,兩丈寬,很快就被一人一獸翻得個天翻地覆,可別說有用的信息了,除了碎石與偶爾掠過的狂風,竟連一點雜物都沒有,乾淨得一塌糊塗,就像被手法熟練的強盜洗劫了一樣,只要能帶走的,那絕不留下。
“算了,上二樓看看。”之前他們在長廊中翻找之時,已經在長廊邊緣,發現了一條通往古塔二層的樓梯,沿着殘破的樓梯,歐陽明在前,大黃在後,一前一後上了古塔二層,剛一進入其中,眼前立即變得開闊起來,不需要尋找,一塊巨大的壁畫立在二樓中間,上面縈繞着神秘的光弧,歐陽明看了過去。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畫功精細,一停一頓恰到好處,多一筆則密,少一筆則疏,如蘊涵天道,一股人在畫中的感覺撲面而來。
歐陽明雙眼迷離,漸漸陷入畫中世界。
他的心神之中忽然出現一位老者,他雙目刺紅,臨空而立,冷笑一聲,指着蒼天罵道:“這萬年一次的大劫,何時纔是終止之期?終有一日,我要翻了這天!”歐陽明如旁觀者一樣,看着這一切,但精神之中,卻能清晰地感受得到老者的無奈與彷徨。
這聲音還未落下,只見天空中突然降下無數紅色雷霆,直接將那一片蔚藍強行撕開,天地顫抖。
老者擡手一掀,頓時,他身下百丈之內的山河寸寸崩潰,只見他徒手一捏,從大地之上抽出無數條由砂石組成的土龍,對着天空中的血色雷霆一撞而去。
可就在這時,他腦海之中的畫面再次淡去,從畫着世界之中剝離出來。
他沉吟半晌,心裡嘀咕道,又跟萬年一次的大劫又關,這萬年一次的大劫,到底是什麼?
大黃也恰在這時睜開眼睛,眼中露出一抹茫然,咧了咧嘴道:“小明子,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看着看着,我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有一個老人,有血色的雷霆,還有無數條由砂石組成的土龍。”
歐陽明解釋道:“雕刻這壁畫的人已經能以畫入道,將自己所希望別人見到的畫面,藏在畫中,等有人看到之時,就會觸發。下棋講究棋在棋盤外,而作畫則講究人在畫中游,這種境界可比棋在棋盤外的層次更高,到了這種地步,是去是離,均在其一念之間,能做到這個地步之人,最少都觸摸到了那一條路。”
大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着問:“可是這種修爲,依然對萬年一次的大劫這麼絕望,這種劫難,到底恐怖到了何種地步?”它眼中露出恐懼,看向歐陽明,就連爪子都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