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道身影離開了混亂的飛亞城,朝着遠處的荒原行去。
在這些身影中,除了歐陽明等人之外,還有着一位外來加入者,正是黃沙郡的左丘宏遠。
這位天之驕子來到飛亞郡,就是爲了打探蟲族內情。然而,在親眼目睹了那塊火石的爆裂之後,他就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追查的線索已經斷了。
既然如此,再滯留飛亞城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所以,當歐陽明提出辭行,並且表明要趕往黃沙永祥兩郡,協助那兒的人族對付蟲族大劫之時,左丘宏遠毫不猶豫地要求同行了。
於宏禮、甘心睿等雖然竭力挽留,可是當歐陽明擺明車馬地告訴他們,那隻蒼鷹以及禽類猛獸再也不足爲懼的時候,他們就再也沒有任何挽留的藉口了。至於強留……就算再給他們十個膽子,也是不敢做出來的。
先別說武涵凝皇家公主的身份,單以歐陽明那頭獸寵多臂金剛的實力,就足以威懾衆人,讓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在辭別了衆人之後,歐陽明謝絕了他們贈送的馬匹和馬車。
既然有了多臂金剛,那麼這些在正常人眼中看來不可或缺的代步工具,就成爲了讓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了。
遠遠地離開了城頭衆人的視線,左丘宏遠突地開懷大笑,道:“歐兄,你是不是帶我們去找那頭蒼鷹啊?”
歐陽明微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在武涵凝等三女身上掃過,也沒有發現多少驚訝之色,似乎他們對於這件事情早有預料。
摸了摸鼻子,歐陽明心中苦笑。
自己原先還想要嚇他們一跳,但是真正想來,並沒有人是笨蛋啊。
輕嘆一聲,歐陽明道:“左丘兄,既然你能夠看破,城上的那幾位也應該心知肚明吧。”
左丘宏遠雙肩一聳,道:“那蒼鷹從烈火中飛出,別的地方不走,偏偏朝着你那頭多臂金剛的方向逃遁。嘿嘿,如果你沒有降服那頭巨獸的先例,倒也不會惹人起疑。但是……”
他笑吟吟地停了下來,但歐陽明卻已經完全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論是於宏禮,還是甘心睿等人,只怕早就猜到,自己有可能去降服那頭蒼鷹靈獸了。
或許,他們甚至於想過,在那天空中懸浮的巨大火球之內,自己和蒼鷹靈獸就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他們纔會對自己的保證如此相信。並且於宏禮的態度轉變,也會如此之快了吧。
站在整個人族的立場上,降服蒼鷹靈獸,讓它幫忙去抵禦其它幾郡的劫難,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站在飛亞城的立場,親眼目睹如此之多的人類慘死於飛禽之下,並且整座城市都遭受到了巨大的破壞之時,要說於宏禮和甘心睿等人還能夠保持平常心態,那也就太強人所難了。
事實上,他們的心中怕是恨不得要將蒼鷹靈獸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吧。
只是,他們沒有這個機會,也沒有這個實力,纔會被迫屈服於現實。
歐陽明突然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
倪英鴻眼眉一挑,迅速上前,低聲道:“小明子,你感覺怎樣了?”
歐陽明苦笑着搖頭,道:“我在想,幸好多臂金剛還沒有來得及釀成大錯,否則的話,就算它最終選擇了屈服,我也未必敢接受了。”
倪英鴻柔柔地一笑,道:“這不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麼,你就不要想那麼多了。”
她口中勸解着,心中卻也是有些驚懼。
如果多臂金剛沒有選擇臣服,而是與昌隆郡府城的人類死磕……
那麼最終又會是什麼結果呢?
倪英鴻似乎看到了堪比殘破飛亞城的昌隆郡府城,看到了那無數死亡的親友,聽到了城中百姓們的哀嚎。搖了搖頭,她將這些紛雜的念頭拋開,再度瞥了眼歐陽明。
雖然早就有過無數次的感慨,但此刻,她心中的這個想法卻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幸好,有你在……
衆人的腳程並不慢,就算是三女身邊的護衛也是經過了悉心的篩選,每一位都有着陽品的修爲。雖說無法與歐陽明和左丘宏遠相比,但短途趕路倒也不至於落下。
終於,在他們的視線之中,隱約地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小黑點。
多臂金剛,雖然未曾確定對方的身份,但他們卻已經莫名地認定了。或許是相處的這段時間,讓他們已經開始熟悉多臂金剛的氣味和適應那恐怖的威壓,所以他們的表現比最初要好上許多。
歐陽明朝着那個方向遙遙地一揮手,那個黑點頓時迅速地移動過來。
武涵凝等人眼眸中神采閃動,她們終於確認,歐陽明與多臂金剛之間肯定有着某種不爲人知的聯繫方法,否則相隔如此之遠,多臂金剛無論如何也無法看到歐陽明的手勢。
隨着多臂金剛狂奔而來,又是一道黑影沖天而起,在天空中颳起了一道罡風,但是,這道風尚未真正地凝聚成形之時,就已經消散了,因爲那黑影如同閃電般越過了這段距離,筆直地朝着他們俯衝而至。
“這是……大家小心!”左丘宏遠的臉色微變,踏前一步,隱隱地將衆人擋在了身後。
雖說他已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並且相信歐陽明能夠掌控局面。但還是下意識地做出了這個動作,讓歐陽明等人在心中對他高看一籌。
那黑影落地,正是先前在飛亞城中大發神威的蒼鷹。
目光在左丘宏遠身上瞥了一眼,那兇厲的光芒閃爍着,渾身上下充斥着難以形容的威嚴。
不過,左丘宏遠等人並沒有攻擊,因爲他們都看到了。這隻蒼鷹並沒有在天空中翱翔,而是落到了地面上。這無疑表達了它的態度,絕不是來戰鬥的。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雖然這句話有些誇張,但對其它猛禽而言,確實有着一定的道理。
當蒼鷹的目光轉到歐陽明身上的時候,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並且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了畏懼之色。
那是一種發自於本能的懼意,在感知到歐陽明身上真正的力量之後,它再也不敢有絲毫的違逆之心了。
緩緩地,蒼鷹張開了翅膀,但它並不是展翅高飛,而是將兩隻翅膀緊緊地貼在了地面上,並且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向着歐陽明深深地匍匐了下去。
這一刻,它以禽族最爲卑微的禮節,向着歐陽明毫無保留地獻禮。
在見到這一幕之時,雖然武涵凝和左丘宏遠等人早有心理準備,但他們卻依舊是被深深地震撼着。
飛亞城中威風八面的靈獸,竟然在歐陽明的面前如此的臣服,若非是親眼所見,他們絕對不會相信。而武涵凝則是第二次見到這種激動人心的場面。
這頭蒼鷹或許在等階和外形上不如多臂金剛,但它卻是飛禽一族,有着種種神妙的能力,單是那一對翅膀的價值,就已經足以抵得過了。
歐陽明深吸了一口氣,緩步上前。
手腕輕輕一揚,那軍火頓時從指尖中沸騰起來。
當軍火冒出之時,蒼鷹那龐大的身軀竟然是開始微微發抖,普通人感覺不到,但它卻能夠清晰地感應到這股力量之中所蘊含着的威壓。
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着的恐懼感,是飛禽一族永遠也無法擺脫的命運。
歐陽明的手腕微微搖曳,那軍火頓時在虛空中划動着,並且留下了一道道的火痕。這痕跡炫目耀眼,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的符文。
武涵凝和左丘宏遠等人眯起了眼睛,努力地想要辨識這個符號。但是,他們很快就放棄了,因爲他發現,當這符文越來越複雜的時候,他們竟然生出了一種難以記憶的感覺。
這是靈魂符文,本身對於個人的靈魂和精神力量就是一種巨大的衝擊。想要研究這個符文,首先要有強大的精神力量,而在場之中除了歐陽明之外,其餘人都沒有這個最基礎的條件。
隨着符文的不斷擴大,飛禽巨獸身體的顫動似乎就愈發地強烈了。
然而,沒有人知道,這並不是它在害怕或者是後悔,而是興奮。
沒錯,它興奮得根本就無法剋制自己,所以纔會有着如此強烈的表現。
那一日,多臂金剛對它說,能夠成爲大人的麾下,它尚且不敢相信,只以爲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罷了。但是,現在它能夠感應到靈魂契約的力量。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爲無數同類羨慕的對象,它就無法壓抑心中的狂喜。
然而,就在這一刻,歐陽明的動作卻是突兀地停了下來。
武涵凝和左丘宏遠等人微怔,雖然沒有說話,但卻都在心中催促。
快點下手啊,小心夜長夢多。
那辛辛苦苦趴在地上顫抖着的蒼鷹也是在心中咆哮……
快點,快點啊,千萬不要出現變故啊!
歐陽明手中軍火閃亮,他猶豫片刻,道:“你,可是不願意?”這種契約要求極爲苛刻,若是對方有逆反之心,非但不會成功,反而會有反噬的風險。
蒼鷹瞪圓了眼睛,心中哀嚎着。
大人,您從哪裡看出我不願意的啊?我可是全身心都願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