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倏地掠過風神獠的髮際,茶一動,他的心也一動。三皇子這句話,似曾相識,好像是前幾天的事情。
“我射箭贏不了你,但下棋我贏過父皇呢。”三皇子輕呵一口氣,吹動額前的長髮,又悅然地說:“父皇沒找你做皇代棋,我想你的棋藝肯定是贏不過父皇。”
說着,示意宮女端出棋盤,擺放在茶几上。
風神獠聽後,呵呵一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還沒跟皇上下過棋呢。”
“這剛好,和我下過了,我就知道你能不能下贏他。”三皇子或激或誘地勸風神獠和他下棋。
風神獠笑看着他。感覺他和自己最大的分別是,沒有受到那個老師的指點。所以意識不到身邊的危險,卻能夠一心一意地玩樂。
三皇子替他擺好了棋局,先以當頭炮開局,馬上說:“輪到你走棋了!”
風神獠微微一笑,也以當頭炮迎敵。
“你這是想開展近身肉搏戰啊?”三皇子一看,便不客氣地打了他的炮。
風神獠即時以象踏炮,笑說:“只有這樣纔是最激動人心,酣暢淋漓的戰法!”
“這還得了?要是讓你帶兵去開戰,那豈不是全軍覆滅?”三皇子說着,即時把中兵推到河邊。
“呵呵!”風神獠笑而不語,單提右馬上陣。
很快,棋局上得力的棋子果然悉數被雙雙戰死,只剩下殘兵對傷卒了。不過,風神獠卻是以四兵對三皇子的兩卒,三皇子再狠心戰死兩卒後,自動棄械投降了。
他嘆氣地說:“無奈啊,讓你多了兩個兵。”
再下一局,這次,兩人的兵卒都殺得精光,侍衛棋子都互相鏟光,得力棋子也雙雙戰死。但是,忽然風神獠一直未動的角落上的車騎將軍。它往將邊一站,對方的主帥即時嚇死過去。
“咦?你的車是怎麼出現的?”三皇子很驚訝地說,這時候,他才知道,在捕棋的時候,風神獠以五主子對他六主子。
風神獠繼續平淡一笑。他知道,他們的棋子都由旁邊的沏茶的宮女收好,三皇子懷疑他偷龍轉鳳,是子虛烏有的。
“這局不算,我忘了,你還有那個車了。”三皇子只得再要求下一局。
於是,他們一連下了十盤,一下直到了晌午。他們每每都是血戰到最後一個棋,三皇子一局也沒有贏過,但是,風神獠卻贏得很巧妙,很細微,把他心靈受創的感受減至了最低。全場下來,三皇子的感覺就像是隻輸了一盤那麼灑脫。
“沒道理的。”三皇子笑說,“花木老頭和簫老頭都讓我贏上三四局,你不是比他們還要厲害?”
微笑着的風神獠,慢慢凝住了笑意。他想起了在大榕樹下,那兩老頭要和他下棋的態度。
當時,他們明知道他的棋藝不如一個小孩,他們仍然不放過,硬要看看他笨拙的棋藝,那態度不太像是一個前輩在教導後輩,倒是像在試探他。但是,他一個紈絝子弟,他們爲什麼要試他呢?
到底我做錯了什麼?風神獠再往前幾天想,就想到了那天在“花木山莊”爲了懲戒花木良,就把他的失誤挖出來,讓花木淳品忍不住以家法伺候他;然後又以鉅款補回他們的差價,彌補回他們父子的關係和增強蝶月對他的看法。
花木淳品是個深藏不露的老狐狸,當天風神獠就已經看出來,但是,他就在這點裡看出了他秘藏的力量嗎?
他們還要偏偏在棋藝上試探?縱觀天下棋藝出神入化者,有逸國的棋聖宇文顏,東泅國的棋鶴水戶一流,煙島的棋仙青雲呂,再就是坦遲國的棋霸蘭特圖。莫非他們懷疑我是他們之中一個的徒弟?
想到這裡,風神獠微微一笑,回答三皇子的話:“就上次,我們正想下棋,可是驛兵就跑來,對我說皇上急召我,就沒有繼續下了。”
“那就是還不知道誰贏誰輸了?”三皇子驚訝地說。
風神獠微微點了點頭,一語雙關地說:“這就要看下次,我們再下棋了。”
“哇!好期待喲。”三皇子興奮地說:“到時候,要叫上我,一定要叫上我,我也要去。”
“好!”風神獠看着他那興奮的樣子,也豪爽地說:“咱也要像這樣,跟他拼個頭破血流,全軍覆滅!”
“好,也要讓那兩個不可一世的老頭看看我們少年棋英的厲害!”三皇子不禁樂瘋了。
“少年耆英?還有這種說法我怎麼不知道的?”風神獠聽錯了。
三皇子即時就狂笑得趴地。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悄然出現在風神獠的後面。風神獠扭頭看去,竟然是三伯父。
三伯父說:“獠兒,隨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我也要去。”三皇子看見了三伯父,也嚷着要去。
三伯父抱歉地說:“三皇子,我們是去清理戰場,那裡血染山河,斷槍鏽戟的場面,不適合三皇子去遊玩。”
“清理戰場?”風神獠聽了也不禁一怔,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三伯父說:“是的。你七叔父沒有空,所以,請你幫幫他了。”
風神獠一聽,這原來是七叔父的工作,連忙說:“這個沒問題。”
說完,即時站了起來。三皇子也跟着站起來,風神獠想勸他,他卻一擺手,沉着地說:“既然你們是去工作的,那我也打擾了,風神獠,你有空再來找我玩吧。”
風神獠點了點頭,抱歉地說:“那麼,三皇子,我們走了。”
“風神獠,我叫夏力泰,以後你叫我阿泰就行了。”三皇子忽然對他說,“到現在,你還不把我當朋友嗎?”
風神獠先是一怔,怎麼這口吻和公主的那麼相似的?然而,這卻是一種平等而親切的做法,一向灑脫慣了的他也是很欣賞這樣的方式。
“那好,阿泰,我很快就回來找你的了。”說完伸出右手與三皇子狠狠地交腕觸臂,把少年的熱血都通融在裡面。
“去吧。”三皇子滿心歡喜地催促着他。
風神獠走近三伯父,由伯父親自通運離去。
*****
西北風掠過山丘,送走了昨天的金戈鐵馬,帶不走殘留的血雨腥風。上倉城外已經沒有了屍體,但斷槍折戟、旌旗披靡,仍然七歪八倒地遍佈滿地。從城東看過去,瘡痍滿目,一片蒼涼悲愴的景象。
“屍體都讓你通運走了,還需要做什麼?”風神獠心中也不勝悲涼,幸虧這戰場上已經沒有屍橫遍野的情形,卻不明白三伯父爲什麼還要帶他來。
三伯父遙指過去,說:“看到那些斷槍折戟了嗎?今天,就是要清理那些,本來這是你七叔的任務,但是,他說太忙了,就推薦你來替他通運了。”
風神獠一怔,“我可沒有通運過槍戟啊?”
三伯父問:“那你的通物術都練到什麼級別了?”
風神獠想了想,照實說:“就是那個把樹完全移植,還有就是通運過滾石錢箱了。”
“不會不記名複數傳送嗎?”三伯父微微有點吃驚地問。
風神獠訕笑說:“沒有練過。”
“那你看過七叔父用過嗎?”三伯父又問。
風神獠在腦海裡努力尋找着七叔父用過複數傳送的情景,忽然沙葉裡的那一個小情形在他地腦際一閃而過,“見過。”
他分析了一下說:“好像是先把摺扇拋上半空,然後念訣的。”
“正確的方法是,先想好地點,再把引物先拋上半空,然後,念字訣,接住引物,就開始啓動高級通了。”三伯父更正他的分析,說,“就這樣,開始吧。”
風神獠環視了四周的刀劍槍戟,然後問:“好吧,我試試,你說要先想地點的,那麼,你說,要傳送去哪裡?”
“就傳送去‘白銀鋼都’的廢工場吧。”三伯父忽然說。
風神獠怔了怔,便好奇地問,“白銀鋼都?是什麼地方?”
三伯父說:“這個你先不要問,先傳送了過去再說。”
風神獠無奈,只得凝神想着‘白銀鋼都’的廢工場,忽然,想拋物,卻發現手中沒有摺扇之類的東西,即時怔住了在原地。
“怎麼了?”三伯父疑問。
風神獠說:“沒有摺扇。”
“不一定用摺扇的,隨便用一件身上常用的物件也可以。”三伯父提醒他。
風神獠左搜左摸的,纔在袖裡摸出了蝶月那條淡藍色的手帕。他笑了笑,“這東西可不可以?”
三伯父即時皺眉問:“這可是女子的手帕,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風神獠臉上一紅,笑而不語。三伯父忽然說:“是公主給你的?”
“不是。”風神獠馬上解釋說。
“你是說,除了公主,你還有喜歡的女子?”三伯父的眉頭攢得更高了,“被你爹知道了,還不打死你?”
“她可不是什麼貪錢的女子。她貧窮,但她有骨氣;她有理想,又獨立;一點也沒有想過依靠男人來過活。”風神獠想起了蝶月,隨便都可以說也她的幾個優點。
三伯父見了,微微嘆息一聲,說:“世間情愛的事,比這通術複雜多,比這縱橫交錯的阡陌還要複雜。雖然我們也不太懂,但我認爲,不應該把你的初次感覺保留到最後,這樣子是很危險的。”
“我可不管,要是爹不同意,我也是娶定她了,在那樣的女子身邊,我很舒服,我知道,這就是廝守一輩子的感覺。”風神獠甜蜜地憧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