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線型的小船仰起的船頭隨着速度的放緩又沉了下去。萊昂納多已經從船艙裡走了出來,他穩穩的站在船頭上,彷彿起伏的船頭一點都影響不到他。
兩條船靠近之後,他猛的一躍,直接跳了過來,他一站穩,就怒吼起來:“你們什麼情況?怎麼這麼疲沓的樣子?”
侍從們都低着頭,不敢反駁。也沒有辦法反駁——不管怎麼說,對手都貼到了自己面前,自己都沒能反抗,這頓教訓也只能受着。
“你們是覺得自己要到了就放鬆了?講了多少回了,保持警惕保持警惕!都白教了!回頭再訓你們!“
說完,他轉身走上了通往艦橋的樓梯。波萊希特已經在艙口等他了:
“團長,這是什麼情況?”
“算是防衛演習吧!這麼大的港口總得有點防衛力量,正好你們回來了就拿你們測試一下。你的變向還算及時,但是船上的炮手平時是不是沒怎麼訓練?就這個反應速度,足夠我打沉你三次了!”
波萊希特感到有些擡不起頭來。
“行了,回頭再說。來接船的人呢?”
波萊希特指了指歪在牆壁角落裡還昏迷不醒的理查德。
萊昂納多感到有點奇怪:“他怎麼成這樣了?”
“急轉向沒有抓住,甩出去給撞暈了。”
“……”
波萊希特忽然想起來關鍵的問題:
“對了,我出去多久了?”
萊昂納多回過身來,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你在海上顛暈頭了?不是上個月纔出去嗎?”
波萊希特長出了一口氣,接下來更大的疑惑浮現出來:
“那這邊是發生了什麼?爲什麼變化這麼大?我們一回來差點沒認出來。”
“我也不明白,待會兒你老師來了你自己問他。自從你的老師有了地形改造機,他就和發瘋了一樣,時不時就在這附近改來改去,這片臺地都是他預定的碼頭位置,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寬。好了,拖輪來了,趕緊靠岸吧!“
理查德剛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被一圈人圍着,他嚇了一跳,連頭上的疼痛都顧不得了,手腳並用朝後面爬了幾步,就聽見了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理查德,你爬什麼?”
“額,這麼多人圍着我,我還以爲出什麼事兒了。”
“沒事兒,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剛剛翻身站起來的他回憶了一下,卻只回想起朝着自己飛速撞來的鋼板。
額頭隱隱又疼了起來。圍觀人羣的低聲議論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他不會撞傻了吧?”
“不是還知道躲嗎?應該沒傻。”
他趕緊爬了起來:“沒有,我沒事!”
人羣中的一個年輕人點了點頭:“沒事就好,還能接收船隻嗎?”
“可以,還可以!”
理查德只想接收了貨船,趕緊回去看看他的家人。
“沒事,理查德,我們的時間沒有被影響!”
知道他還在擔心什麼的波萊希特出言安慰。
“沒被影響?那這邊的變化是怎麼回事?”
那個點頭的青年回答了他的問題:
“稍微提前建設了一下,用了一點魔法手段。”
如果有魔法手段就可以理解了。他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走吧,去看看你的船。”
理查德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站在之前看見的那個巨大的平臺上,在身邊不遠處,搭載自己前來的鍊金船和另一條塗黑的大鐵船正穩穩的停泊在碼頭上。他一邊隨着人羣走着,一邊好奇的四下張望。
腳下的地面不是石頭的,連接縫都沒有,和星島的碼頭看起來差不多。地面帶着一種富有摩擦力的顆粒感,走起來比石質碼頭更讓人安心。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在地上有着很多並行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棍子。
“看什麼呢?”
“沒什麼沒什麼。”
他慌忙轉過頭。發現那個青年正站在自己背後,看着自己正觀察的方向,這讓他稍稍有些驚慌——在法師的地盤上隨便亂看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出乎意料,青年只是笑了笑:“那東西是運輸用的軌道,現在還沒弄好。你的水手都已經被帶到船上去了,走吧。”
理查德對大船的抗拒,只持續到他踏上甲板的那一刻爲止。他跺了多跺腳,鋼板發出沉悶的聲音:“這還真的是用鐵造的?這得用掉多少鐵板?”
“其實也沒多少,這船不復雜。”
“這還不復雜?沒多少?”
理查德在心裡感嘆了一下。
艦橋的結構倒是和他已經稍微熟悉的小炮艇差不多,除了感嘆一下居然給貨船都裝上整圈的透明水晶窗戶之外,也就這樣了。
真正讓理查德感到震撼的部分還在後面。
在他的預想中,這麼高大的船隻,船身內部的走廊一定是黑漆漆的,看起來也是如此,他面對着黑洞洞的樓梯口,眯了眯眼睛,勇敢的踏了下去。
等到他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咔噠。“
已經稍微適應了黑暗的理查德忽然感覺自己被光明包圍,他幾乎睜開不眼,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處在安全的環境中,可能就要撒腿就跑!
只是一楞神的功夫,他已經恢復了視力,在他的面前是一條明亮的走廊,走廊頂上不知道裝着什麼東西,把他印象中一向漆黑的走廊都照的相當明亮。
他指了指天頂:“這是什麼?魔法照明?”
“對。”
他再也忍不住了:“這條船到底花了多少錢啊?連走廊都有魔法照明,我擔心用壞了他們讓我賠錢,我賠不起!”
“誰說用壞了要讓你賠錢的?”
那個青年露出了驚奇的表情。
“照明壞了就壞了唄,這東西才幾個錢?”
“可是我聽說這種燈不是特別貴的嗎?幾千個金幣,幾萬金幣的都有,比我原來整條船都要貴,萬一壞掉了我怎麼賠得起!”
青年人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這個東西不貴,而且第一年壞掉的話,我們管修。你放心用。”
天上掉餡餅了!
理查德不敢相信,反覆確認了幾次,才勉強接受了青年嘴裡的這個奇怪的詞組:“一年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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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艙就是船長艙。”
青年抓住一個把手,指着門牌對理查德說:“進去看看吧,照明開關在這裡。”
摸索着打開了開關的理查德,面對着忽然從黑暗中浮現的房內景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
“這整個艙都是我的?”
“應該說,在你指揮船隻期間歸你使用。畢竟這條船的所有權是星島。”
“不是開玩笑吧?這還是正經的牀?不是幻術?”
“騙你幹嘛?”
理查德走進房間,他面對着這個有着一桌,一椅,一牀的幾乎可以說功能完備的房間,被強行要求換船所導致的不滿在這一瞬間已經煙消雲散。習慣了他小木船上的狹窄船長室,他已經無法相信這甚至還有一個衣櫃的艙室是他一個人使用的。
“這個艙,住10個人都可以了吧……”
“沒有必要,船員們有他們自己的艙室,雖然不如這裡寬敞,至少也不用擠上10個人吧。”
他站在艙室中心,這種如同掉進美夢中的感覺讓他缺乏一種真切的感覺——在他所有狂妄的幻想中,他都沒有想到,會在空間寶貴,理應十分擁擠的海船上擁有一間雖然也不太大,但是功能齊備的正經臥室。
他呆愣了很久,直到那個青年再次出聲:“走吧,我們去看看船員住所。”
又走過兩層樓梯,提前過來的船員們已經在這裡了,他們熱烈的歡呼聲在樓梯口就可以聽到。
理查德從敞開的艙門看進去,船員們正對着三層的牀鋪大呼小叫——雖然空間不大,至少不用睡在貨桶和麻袋之間!
“船長!這裡可真棒!”
一個船員看見理查德站在門口,眉飛色舞的對他喊道:“我們終於有牀了!再也不用睡吊牀了!”
“安靜!安靜!”
眼看場面鬧騰的不像話,波萊希特忍不住了,他對着船員們喊道:“停止你們的行爲!介紹還沒有結束!跟着我們走,抓緊時間!”
然而下一個艙室再次讓船員們陷入了瘋狂,連波萊希特自己都忍不住羨慕起來。
“這裡,是我猜想的那個地方嗎?”
“應該是吧,我覺得這地方應該也做不了別的?”
“沒錯!這就是你們猜想的那個地方!這裡是廁所!”
回想起在風浪中把自己栓在繩子上蹲在甲板的兩塊木板上的經歷,理查德感覺自己熱淚盈眶。他看了看身邊的船員們,發現他們都露出了同樣不堪回首的表情。
強烈的幸福感擊中了他們。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
在隔壁艙室,面對着噴出熱水的水管,從理查德到波萊希特都陷入了呆滯。
“這比我家裡還方便……”
一個船員情不自禁的在骯髒的衣服裡抓撓了幾下。
“誰還不是呢……這地方……太棒了……”
然而驚喜過後,理查德擔憂又浮上了心頭:“這條船……雖然做得很不奢華,但是這個太方便了吧!”
他忍不住又回頭問道:“這個修嗎?”
“修!這船上的所有東西,一年內如果壞了,我們都修!”
青年人以十分肯定的口氣回答。
理查德嘆了口氣:“哎,我比較擔心上面的大人物變卦,萬一壞了讓我們掏錢來賠償,這條船把我們賣了都賠不起。”
波萊希特忍不住笑了起來:“不用擔心,在你面前的,就是上面的大人物!正式給你介紹一下吧,在你面前的這位,就是我的老師,塔島的管理者,煉金術士波魯。他說保修,那就是保修。他說不收錢,就是不收錢!”
等他說完,看着目瞪口呆的理查德,波魯笑着問他:“怎麼樣,聽說你捨不得你的科諾號?還回去嗎?”
“我是捨不得科諾號,但是誰說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