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國王了沒有?”
穿着袍子的中年人上身前傾,用嚴肅而兇狠的目光盯着幾個站在房間中央的人。這目光讓他們後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這讓他們的回答都變得畏縮起來。
“沒有,宮衛統領非要說他去西邊打獵了。”
一個看起來歲數不小,頭髮已經全白的老人點了點桌子,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這不是胡扯麼,根本就沒有人看到他出城!肯定還在王宮裡!”
“可是真的不在啊,他都放開大門,讓我們隨便去搜,我們連茅廁和倉庫都沒有漏,連牀底下都找了,沒有找着,連出門的文件記錄都有。我們還查了廚房,最近都沒有給他備餐!應該是真的不在。”
中年人不耐煩的甩甩手:“滾滾滾,要你們有什麼用!”
等到他們連滾帶爬的從門口跑出去,剛剛另一個沒有說話的中年人嘆了口氣:“我們還是小看他了,他是怎麼辦到的?跑的真快,現在可怎麼辦?”
白髮老人又恢復了他平穩而威嚴的聲調。
“還能怎麼辦,先把這份文件簽了送過去,艾倫尼他不認,也得認!議會的決定,他在不在,最後都得乖乖簽字!先穩住巨人,告訴他們這是我們的條件,沒問題我們就讓國王簽字!現在趕緊想辦法,把國王找出來!”
他懷着一絲畏懼,看了看城外巨人軍營的方向。
因爲體型的原因,巨人們的營帳也十分高大,像是一座座由皮革縫製而成的大樓一般。所以由營帳組成的軍營範圍也特別大,遠遠看上去,如同在城外新建的一片城市。
在這片新城區的中心,則是一個更加高大的營帳。巨人統領諾摩斯陰沉着臉,坐在這裡。
他心情不好已經很多天了。本以爲只是來這個小地方攏點東西,這麼點小事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馬,打完巴託拿下倉庫之後他就準備回納茲瓦了。但是他最疼愛——或者說曾經最疼愛的女兒,在打下巴託之後,帶着一隊人去打個紅山鐵礦,居然一去不復返了?
“怎麼?紅山是龍潭還是虎穴?不是說就是個鐵礦嗎?總不能是鐵礦成了精了吧?就算土元素成了精,它也不吃人啊?”
就算真的是龍潭虎穴,就算女兒真的是個傻子,也沒有把整隻精銳護衛小隊都吃掉,連個能回來報信的活口都沒有的道理。至於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沒有人知道,所以他不得不親自南下——至少要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聽說卡薩多利亞還是有一個傳奇盾騎的。但是想來想去,一個鐵礦何德何能能有傳奇鎮守?看看地圖,王都和鐵礦離得不算遠,諾摩斯用他那碩大的頭顱盤算了一番,沒錯了,肯定是這裡的人乾的。
王都再爛可能也有幾斤釘,再小的國家總有那麼兩個能打的,真要是倒黴,碰到了傳奇,可能還真的跑不掉。
然而諾摩斯並不害怕,到了他這個份兒上,頂着巨人的種族天賦,不說單挑人類傳奇,至少和傳說中卡薩多利亞的傳奇盾騎應該是互相奈何不得。
所以諾摩斯干脆的領着他的親軍,直接壓到了王都城下,還沒有來得及交涉,他就聽說了那羣如同蒼蠅一般令人厭煩的精靈們出現在了附近的消息,這讓他更加暴躁了。
“精靈乾的?不對不對,他們偷一個兩個還行,整個小隊他們可吃不掉,到底是什麼?管他呢!既然死這兒了,自然是要讓他們負責。真是令人失望,這樣的女兒死了也就死了,但是鐵礦,我必須拿下!要麼他們識相點,早點把鐵礦交出來,要麼之後只能我們親自去拿了!”
他一邊搓着他那兩粒閃爍着寒光的鋼球,一邊想着。
忽然,有人走進了他的營帳:“統領,對面的文件已經送來了。”
“你看看,看準了告訴我。字太小我不想看。”
於是這個屬下從只有他膝蓋高的人類信使高高舉起的手裡奪過了羊皮卷軸。他展開卷軸,湊到臉上,如同人類展開一個小小的字條一樣用力辨認了半天,才擡起頭來:
“內容沒錯。”
“然後呢?”
“沒有國王的印璽。只有議會的簽名。”
已經很不耐煩的諾摩斯心底的怒火一下子就燒到了他的頭頂,他睜開半眯着的眼睛,冷哼一聲:“哼,你以爲我們這麼好騙嗎?我呢,本來也是不想這麼麻煩,只要你們投降,把礦交出來也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如今,你們用這種低劣的手段欺騙我,這可是你們自找的!等把你們的王都吃光,我再去拿鐵礦!”
在信使瑟瑟發抖不知所措的時候,諾摩斯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板甲,大吼一聲:“他們用假條約想要欺騙我們,準備攻城!”
站在城牆上的第一,第二騎士團本來還心情輕鬆的看着傳遞文書的信使走進了納茲瓦軍的軍營,他們商談着納茲瓦軍大概會離開的時間。
他們大概都已經知道議會打算接受巨人的條件了,甚至有人已經知道今天去的信使,就是去送文書的。因此納茲瓦軍忽然發瘋攻城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忽然間,納茲瓦的軍營裡響起了一陣奇怪的喧囂,大羣大羣的士兵涌了出來,在軍營前的空地上列起隊來。這忽然的變故,讓沒有經歷過什麼實戰的樣子騎士團的騎士們都楞住了。
“他們這是,這是要進攻還是要撤退?”
“他們在披甲!是要進攻!”
“怎麼,不是剛去送了文書嗎,怎麼又要進攻?”
“不知道,我們是打還是投降?信使呢,到底怎麼回事?”
有人回過神來了,他高聲喊道:
“投降個屁!還不明白嗎!諸位!巴託被吃光了,看這樣子,是打算連我們一起吃了!就算投降,也得被吃光!沒得選了!打吧!”
城樓上的大鐘猛地響了起來,敲的城牆上下的士兵們都失魂落魄的。王都已經多少年沒有經歷過戰火了,這一瞬間從指揮官到下面的士兵,大腦裡幾乎都是一片空白。他們不知道該做什麼,只知道穿上盔甲拿起武器跑到最前沿。
他們找不到自己的長官,長官在這黑壓壓的人潮裡看不到自己的士兵,人羣互相擁擠着,像沒頭蒼蠅一般亂拱,卻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去。
聽見鐘聲的居民發瘋一般的朝家裡跑着,路上的商鋪也紛紛開始關門。還堵在路上的車伕掄起皮鞭,試圖在人潮裡開出一條路來,卻被憤怒的人潮掀翻,車伕連帶着車廂裡的夫人小姐也被拖進人潮打了個半死,最後躺在路上被來回擁擠的人潮踩來踩去。
安寧的王都彷彿一下子就落入了恐怖的噩夢之中。巨人們還沒有摸到城牆,王都裡就已經亂成了一團,街面上已經滿是沾滿了血的腳印。
很快,還沒有組織起來的貴族騎士們,看見巨人們扛着他們的塔盾,在東門長橋的另一頭集結起來。他們站在一起,如同神話裡的可怕場景走入了現實,甚至連陽光都想要繞過他們,投下的陰影讓他們腳下的僕從軍都顯得面目不清起來。鋼鐵的盾牌被擺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一面閃亮的城牆!
王都城牆上的士兵和騎士們看着這讓他們難以興起抵抗之心的場景,喉結聳動,他們感覺到嘴裡的舌頭如今乾的如同一塊煤渣,扎得自己發疼,又苦又澀的。到這時他們才明白,他們曾經嘲笑巴什科爾託的騎士們抵抗不力,是多麼可笑的一種行爲。
一個穿着全套板甲,魁梧如同一尊移動的雕像,不,就連雕像都沒有這麼健壯和雄偉。比周圍的巨人們還要高,比城樓還要粗壯,看起卻有着一種難以形容的華貴感的巨人漸漸的走近了橋頭。
這個高大的巨人甚至不屑於帶頭盔,他提着盾牌和看起來如同門板一般寬闊的方面斧,伴隨着地面微微的震動,朝着王都走了過來。他就這麼立在地上,看起來同一尊鐵塔一般。
他在大橋前停頓了一下,擺了擺手,僕從軍裡的人類頓時一起呼喊起來:“開城!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