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廳,舞會依舊還沒結束,葉蘇淺長長舒了一口氣。
想起剛剛走廊裡駱凌恆追問奕身份的那番話,葉蘇淺思緒紛呈。
駱凌恆應該不是那種吃飽了沒事幹的主,難道奕真的有事瞞着她?
仔細想來,她確實沒有深究過東辰奕的家世。她愛的是東辰奕這個人,與他的家世無關,知道他家裡的長輩都不在了,她更加不忍開口多問。
他說,他姓東辰,單名奕。
所有人都稱他爲奕先生,簽約留的都是他的英文名字Dylan,除了顏輕塵,似乎從來沒有人直呼過他的全名。
而顏輕塵在人前都喚他的英文名,只有私底下才會叫他東辰。
東辰,聽起來更像是名字,老哥說,家裡只有比奕年長的纔會叫他東辰。
至於她,本身交際就少,提起他,不是奕先生就是奕,在人前似乎也沒叫過他的全名。
唯一一次聽他對外自稱全名,應該是在警察局的時候。
他的名字有什麼特殊嗎?
葉蘇淺柳眉微蹙,思索了一下,掏出了手機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欄輸入了“東辰奕”三個字。
搜索出來的第一條信息居然是盛寰集團!
突如而來的信息量佔據了她的腦海,刷屏幕的手都在發抖。
他沒跟她開玩笑,他真的姓東辰,而不是東。
她竟如此遲鈍,她應該早就發現的。
生活被鬼和東辰奕給予的幸福充斥,而她從來都只關注自己需要關注的事,這令她忽略了太多發現真相的細節。
按耐住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葉蘇淺合格地完成了翻譯工作。婉言謝絕了所有人的好意相送後,一個人木木地坐在大廳裡,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滑動着。
“喂,你未來大嫂怎麼了?失魂落魄的。”顏汐和東辰瑤傻不拉幾地站在陰暗處打量着葉蘇淺。
葉蘇淺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兒,她好像在哭。
東辰瑤沉默半響:“她會不會是知道我大哥的身份了?”
顏汐一驚:“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她回到宴會廳後就一直在低頭刷手機,老大的名字不搜則已,一搜驚人啊。”
東辰奕在停車場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葉蘇淺出來,打手機也不接,定位顯示她人還在宴會廳,便下車去找她。
“怎麼了,淺淺?”
看到呆坐在角落裡的葉蘇淺一臉憂傷,東辰奕走到她面前蹲下,與她平視。
“淺淺,怎麼了?一臉不開心,誰惹你了?”
東辰奕的眼神,溫柔而疼惜,伸手撫摸着她的頭,有些擔心。
是誰傷了她的心麼?
葉家人還是駱凌恆,亦或是姚夢陳歡歡?
據他所知,除了這些,酒會中並沒有發生其他事情,淺淺爲什麼看起來傷心無比?
葉蘇淺沉默不語,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俊朗帥氣,語氣溫柔寵溺,一臉擔心。
除了那次吵架外,他臉上永遠都是淡淡的微笑,波瀾不驚,似乎事事都成竹在胸。
冷靜睿智,沉穩大氣。
可是,他終究只是一個凡人,到底要經歷怎樣的事情,纔會讓他變得如此完美?
她應該怪他的,怪他隱瞞他的身份,怪他對她不誠實。
可是想起搜到的那些信息,想起他提起爺爺奶奶時眼底的悲傷,所有的責怪都變成了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原來他以前的日子並未比自己幸福多少。
她一直享受着他的寵愛,卻不知他的過去竟如此慘痛。
“淺淺,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怎麼了?”東辰奕捧着她的臉,溫柔拭去她滑落的淚珠。
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直往下掉。不管東辰奕怎麼哄她,都停不下來。
手機響了,是顏輕塵的。
顏輕塵的第一句話是:“小葉子是不是在哭?”
“嗯。你怎麼知道?”
顏輕塵嘆了口氣:“小葉子可能知道你的身份了。”
東辰瑤和顏汐躲在陰暗處,見葉蘇淺哭得停都停不下來,就把葉蘇淺和駱凌恆對話的視頻發給了顏輕塵,說懷疑葉蘇淺可能是知道老大的身份,所以哭了。
東辰奕掛了電話,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淺淺,你都知道了?”
所以,她是因爲他的隱瞞才這麼難受,這麼心痛?
她覺得他騙了她?
東辰奕雙手捧着她的頭,趕緊道歉:“對不起,淺淺,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的,對不起!”
他其實想過要告訴她的,只是見她不在意,他也便沒說。
葉蘇淺哭泣着,拼命搖頭,撲到他的懷裡,將頭埋進了他的胸膛。
東辰奕聽到了她哽咽的聲音——
“奕,你家人出事的時候,你的心是不是好痛好痛?”
“奕,我不是怪你,是心疼你!”
“那些年,你是怎麼撐過來的?”
“你一定很累,對不對?”
最親最親的家人出事,面對家族內訌和外界的壓力,他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將內訌平息,才能護住他的弟弟妹妹?
當年的他,也不過二十歲。
那些新聞,那些八卦,只用十六個字就概括了他那些年的經歷。
尊貴霸氣,鐵腕果決,叱吒風雲,天之驕子。
世人都只看到了他站在頂峰,光環耀眼的一面,極盡讚美之詞寫意那段傳奇的歲月。
然而,卻沒人關心過他當時的處境有多艱難,有多痛苦,他到底承擔了多少壓力。
在那個動盪的歲月,他要承受着失去長輩的痛苦,要承擔起家族的責任,要安撫年幼的弟妹,還要面對虎視眈眈的強敵。
她想,他當時一定很痛,一定很想有個依靠,一定曾經覺得生不如死。
葉蘇淺說,她不是怪他,而是心疼他……
一瞬間,心跳如雷,悸動無比。
心動到窒息。
東辰奕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他沒想到葉蘇淺知道他的身份後,第一反應居然是心疼他。
她到底有多在乎他?在乎到忽略了他的隱瞞,忽略了他的錯。
這個傻丫頭,爲什麼不怪他,而是心疼他?
爲什麼她總能牽動他的每一根神經,令他彌足深陷?
東辰奕的心跳聲大得嚇人,葉蘇淺抽泣着擡起頭:“奕,你的心跳聲好快好大,是不是病了?”
這簡直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心跳頻率。
東辰奕再次將她擁入懷裡,微笑着說道:“是,我是病了!淺淺,你就是個病毒,把我感染到無藥可治了。”
葉蘇淺淚眼婆娑,聽懂了他的意思,難受地在東辰奕肩膀上蹭了蹭:“衣服借我擦擦眼淚鼻涕。”
“小傻瓜!”東辰奕忍不住攫取她的脣,盡享她的美好。
良久,兩人才喘息着分開。
葉蘇淺扁了扁嘴:“你這個大壞蛋,總是把我弄哭!”
“好,我是大壞蛋,你打我吧,我決不還手!”東辰奕挺了挺胸膛,一副任君處置的姿態。
“我是殘疾人,不方便動手。殘疾人累了一個晚上,又哭了這麼久,酒會也沒吃什麼東西,有點餓了,怎麼辦?”
葉蘇淺哪捨得打他,頭頂在他的胸膛上,像個小孩兒一樣撒嬌。
東辰奕寵溺地點了點她的眉心,輕鬆地抱起她:“走,大壞蛋帶殘疾人吃好吃的去。”
“我要吃五花肉。”
“好!”
“我還要一大杯鮮榨的橙汁。”
“沒問題。”
“我還想要一碗酸辣粉。”
“做夢!”
“我就想吃酸辣粉。”
“太辣了,手好了再吃。”
“奕,你不心疼我。”
“我要是心疼你,你的手會疼死你。”
“吃辣又不影響傷口癒合。”
“你不是醫生,我只相信輕塵。”
“老哥是壞蛋。”
“我也覺得,回去我幫你打他。”
“不行,老哥是我孃家人,打了他,以後他不給我準備嫁妝了。”
“那我還是你男人呢,我只要你不需要嫁妝。”
“我不要你。”
“我晚上會要你的。”
“衣冠禽獸!”
“謝謝誇獎!”
“……”
東辰瑤和顏汐聽着他們像小孩子吵嘴一樣的對話,莫名悵然。
這樣語氣輕鬆,會和人吵嘴的老大,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這一刻的東辰奕,像極了家族未出事以前的灑脫少年。
“顏汐,那真的是大哥嗎?”
“請相信你的眼睛。”
兩人目送着東辰奕和葉蘇淺,沉默許久。
“顏汐,我忽然發現自己對大哥太不關心了。”東辰瑤突然哽咽。
顏汐頷首:“我第一次如此贊同你說的話。”
他們都習慣了東辰奕的強大,習慣了他的庇護,習慣了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們理所當然地把他當作依靠,卻從未想過,東辰奕能依靠誰?
他們甚至沒有仔細想過,當年發生那麼大的事,他是如何撐過來,如何爲他們撐起一片天地的。
葉蘇淺得知老大的身份,不是責怪老大的隱瞞,也不是無理取鬧,也不是震驚老大的顯赫身世,而只是心疼得哭。
連他們這些最親近的人都做不到的事,葉蘇淺卻做到了。
她是真的愛老大,無可懷疑。
東辰奕帶葉蘇淺吃了一頓大餐。
葉蘇淺心滿意足地摸摸滾圓的肚子懺悔道:“體重,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東辰奕拿紙巾幫她擦了擦嘴角,笑道:“受苦的是我吧,我得回去繼續舉啞鈴了。”
“辛苦了,奕先生。”葉蘇淺扯出一個誇張的笑容。
“應該的,淺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