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上,霧氣繚繞。
一葉扁舟不急不慢的朝霧氣中劃去,船槳打在水面上的聲音,與琵琶聲融合。
行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船頭的妙曲夫人停止了彈奏,然後輕輕吟道:“一葉舟輕,雙槳鴻驚。水天清、影湛波平。魚翻藻鑑,鷺點菸汀。過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奚蘭一直靠在船篷上,目光注視着這個女人。再然後,她就看到江面上,出現了一座小島。小島上似乎開滿了粉色花朵,便是一處世外的桃花島嶼,這必然就是上一次他們來尋,卻未尋到的那座江島了吧?
一想到這江島上會有那位傳說中祝老太歲,她便帶着滿滿的疑惑,踏上了江島的土地。
而早知道她會到來的祝富川,已拿着他的玉扇,與那位叫珠珠的丫鬟,站在前方的楊柳樹下等候了!
“胥王妃大駕光臨,簡直是蓬蓽生輝……”叉樂布圾。
“祝公子!”她來此並非善意,只想問清楚,他前一日口中所說的掏心怪物。與李淮到底有何關係,爲何他要單獨找李淮去說,李淮回來後,爲何變成了那樣?
可那祝富川生就了紫虛元的模樣,也是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急的德性,悠然自得道:“祝某已於江中湖畔,備上了好酒,王妃何不與祝某及妙曲夫人一道前去品嚐?有何話,再說也無妨嘛?”
奚蘭本來是要發火的,但細細一想,人都到了這裡了,這些人也耐着性子跟她玩。只怕是有什麼更深的緣故。
就跟着他們一起往江島中間走去,江島上沒有太多人,而那江中湖,則是江島正中央的一處幽潭。
從風水上來說,水中水,便是極具靈氣的一處地方。
難怪祝老太歲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避世修行,此乃修行勝地,即便普通人住這裡,也會延年益壽,少病少災。
而這島上的奧秘,自然不止這些,奚蘭跟着他們到了江中湖。此刻湖畔上還坐着一個銀髮瞎眼的老翁,他正坐在一局棋盤前面思考着什麼,奚蘭已認出此人,便是那天告訴她祝老太歲還活着的杜草公。
“龍公子來得正是時候,祝公子擺的這副殘局,就由公子來與老夫下完吧!”
奚蘭聽見對方稱自己爲龍公子,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
這些人既然花了那麼大功夫將她引到此處來。對於她的身份自然早就清楚。而且,眼前的祝富川是紫虛元,她從來就沒有動搖過。
“我並非來此下棋的,你們到底有什麼圖謀,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吧?”
杜草公聽她這樣一說,閉眼微笑。
“不過就是一局棋而已,龍公子難不成,是怕自己會輸給老夫?”
這又是打的哪門子啞謎?奚蘭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紫虛元以及妙曲娘子。發現他們都很享受這江中湖的幽靜,彷彿真是來此賞花喝酒的一般。
只有她,像只刺蝟,看每個人都像是在算計自己!
罷了!她當即坐到棋盤對面,看了一眼下面的棋局,輕輕放下了一枚黑子。
那杜草公是個瞎子,光側着耳朵聽,竟知道她將棋子落到了何處,搖頭說:“龍公子太急於求成,這般卻讓老夫撿了個便宜。”
說着,落下自己的白子。
奚蘭低頭一看,只一步,她竟就沒有任何勝算可言了!
那天在郡守府上見到這老頭,就已知是高人,可這樣的高人,與江島祝氏及紫虛元,到底都在擺弄怎樣的棋局?他們久久不說,她自然沒有那個耐性。
李淮此刻還在驛館裡昏迷,她心中疑惑重重。
“老夫如你這般大的時候,因爲天生長了一雙通靈眼,無法承受這雙眼睛所看到的邪惡,用竹刀親手給戳瞎了,以爲這樣便可不見邪物,卻不想,看到的更加真切,後來遇到了我師父,他將瞎眼的我從大街上撿回去,教我無眼識物術,後來的半輩子老夫學以所用,走遍了數國百川,與你曾經做的一樣,直到十八年前,師父將我招回來,交予我一件極爲重要的事。從那以後,我便一直留在了江城至今,算一算,老夫已是半截身子在土裡的人了,能在有生之年親臨凡咒之力,也是死而無憾了!”
杜草公將他的故事耐心的講完,奚蘭聽得清楚,卻不明白,他講這些有什麼動機。
而他說的師父又是誰?十八年前,交給他極爲重要的事,又是什麼?
奚蘭目光狐疑的移向旁邊的祝富川。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不會是十八年前的臘月吧?”
杜草公笑了笑,沒有回答。
而她之所以這般問,是因爲,臘月正好是紫虛元的出生月份,而十八年前,正好是紫虛元出生的年份。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紫虛元與他師父,一定有什麼聯繫。
“你師父難道就是祝老太歲?”奚蘭下意識的問。
光憑他所講的過往,這杜草公的師父,必然道行極高。而他們此刻就在江島上,一切的指引都與那位祝老太歲,有着密切聯繫。
這一次,杜草公平靜的點了個頭。
“既然你是祝老太歲的徒弟,那祝老太歲呢?”她從棋局上站起來,又問祝富川:“你是紫虛元對不對?臭小子,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祝富川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激動起來,用那雙俊美的眸子,無可奈何的看着她。
“我是誰不重要,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幫你!”
“幫我?”她指着自己的臉,往後退了兩步。
那祝富川突然靠近來,苦口婆心對她講:“入世魔不可入世,我們是在救你的性命!”
然後,她就聽到琵琶聲。
轉頭去看,妙曲夫人正坐在一旁,熟練的彈奏着曲子。她聽見那美妙的琵琶音,再看其他人時,竟多了一層影子,她搖了搖頭,心想糟了,妙曲夫人的琵琶聲有問題。
“你們……”
“我們是在救你!”祝富川見她聽琵琶音出現異狀,便輕聲這樣說。
“救我?”奚蘭好笑,這些人,便是那羣自以爲替天行道的玄門匹夫,將她引到這島上來,便想用這種法子留下她?
再想想,從遇見阿怪開始,李淮找到了斷月弦,李淮便開始有所改變,而那天她與阿怪提起祝老太歲的時候,阿怪突然發狂,在聯想到這些人所說的話,她不得不懷疑,這一切都是他們設計好的。
見祝富川靠近,她連連後退,“昨天你若不邀我到碼頭,我便不會遇見危險,若我沒有危險,阿怪也不會出現,若阿怪不會出現,就不會被人看見那那張臉……李淮更不會因爲尋找掏心的東西與你一起離開,你到底對李淮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