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沉默,不過龍奚蘭已不需要對方給予答案,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那嬰孩,是爲了給寧晚綴續命的!所以那個幻婆婆纔會說她一世終了,這一世纔剛剛開始。
故,寧晚綴纔會先斷氣,後出世,而幻婆婆,則是專爲人接生續命嬰的!她不經過輪迴轉世,就可讓靈魂瞬間轉世,並且在此之前,已在她前一世的肉身中孕育着,這所需之力量,絕非一般玄門人士可以做到。
她詫異的望着榮國夫人,問:“也就是說,在寧晚綴懷上那個孩子時,你們就已策劃了這一切?”
“應該說,這個孩子還未被孕育時,我們就已在安排了,奚蘭——這孩子沒有父親。”
她又是一驚,“沒有父親?”
對方點頭,講述道:“幻婆婆之所以叫幻婆,因爲她有一面叫做幻鏡的鏡子,那鏡子可以讓生命延續,她已幫我們延續了晚綴的生命,而那具肉身已經沒有意義,至於幻婆婆用來做什麼,那便是她的事了!”
龍奚蘭曾聽聞過幻境的傳說,而掌管幻境的確實叫作幻婆,難怪她覺得幻婆那樣熟悉,因爲傳說中的幻婆,本身就是一位遊離在人間的仙者。
活人將亡者的肉身安葬,不過是爲了安送她的亡魂,如今亡魂已逆天輪迴,那具已死的肉身拿來還有什麼用呢?
寧晚綴這一生,坎坷悲慘,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卻又以這樣的方式重生,不知對她,是幸運還是另一段不幸的開始;而龍奚蘭對寧家人所做這瘋狂的一切,理解卻並不贊同。她不知這一切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但她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恐懼,這一切也許早就與她密不可分了!
次日,寧國夫人將那個男嬰抱來,輕聲予她說:“奚蘭,這孩子實在乖巧惹人憐,現在交給你,有些不捨,但由你抱回去爲他正名再適當不過!”
龍奚蘭從對方手中接過嬰孩來,垂頭打量這個新生命的面孔,他的眉眼,真與寧晚綴有幾分相似,不過,此生投做了男兒身。
奚蘭嘆道:“他的命格與李淮一樣有天人之命,但似乎比李淮順暢得多!”
那日榮國夫人給她傳來的信上所留下的時辰,便是這孩子的生辰八字,她當時就已算過了!
“他未來會繼承他父皇給他的江山,而那時,你是他的母后!”
她聽後眸波閃動,又低頭去看懷中的嬰孩,雖是寧晚綴投身,但他已然是一條嶄新的生命了,前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當得知這副殘生無法生養時,我就從未想過能做一位母親……”她眼中有苦澀,也有喜悅,這雖是由幻境締造出來的生命,卻終究是因果輪迴,他們拿走了寧晚綴生前的所有,他以這種方式,來向他們討還。
“奚蘭。”榮國夫人看着她抱着孩子,久久沒有說話,便輕聲喚她:“你可願意嗎?”
她擡頭迎上對方那雙等待的深眸,輕點着頭:“我願意,從他此生開始時,教他如何爲人,護他安穩成長!”
對方得此答案,欣慰滿足一笑,偏頭打量着那孩子,對嬰孩說:“聽到了嗎?孩子!”
那嬰孩彷彿真的聽懂了這話,對着她開心一笑。
當天,奚蘭就帶着孩子回金陵了!
下山的路,被冬雪覆蓋着,馬車在風雪裡走得極其艱難,奚蘭抱着那襁褓中的嬰孩,對這天氣產生了隱隱的擔憂。但怕耽誤出事,他們不敢在途中逗留,一直往回去的路上趕。
天已黑盡了,卻還未尋到客棧可以入住,在這冰天雪地裡過夜,這初生的嬰孩,如何受得住凍?
奚蘭將這孩子緊緊護在懷裡,大聲問車外的嚴明:“客棧還有幾時到?”
外面傳來回答聲說:“王妃,恐怕我們在雪地裡迷路了!”
她心中一緊,這一片熙熙攘攘的樹林,被大雪覆蓋了路,天黑識別起方向來就更加艱難了,迷路也是正常的,她用卜卦問路,倒是可以將路找出來,但就怕此刻他們已經偏了很遠了,就算找到了,也還得在這大雪裡走到天明。
天實在是太冷了,她自己的手和腳都凍得不行,更何況是這嬰孩呢!他們必須找到一處避風雪的地方,生起火取暖才行。於是她告訴嚴明,趕緊找一處這樣的地方,這可爲難了嚴明,他說:“這外面除了樹和雪連個山都沒看見,恐怕很難找到。”
她也不管了,下了死命令。“趕緊找,無論如何,一定得給我找一個避風雪的地方。”
嚴明也急,立刻駕着馬車往前尋去,這樣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奚蘭才聽到他在外面說:“王妃,前面好像有人,我看到了火光。”
那孩子在奚蘭懷中精神已沒有先前那樣好了,她以爲他餓了,還將從山莊裡帶來的羊奶餵了些,但是孩子卻不吃,她正焦急,聽到這聲音,眸子裡閃爍出了光芒。
“過去看看,是不是有獵戶什麼的,去他們住的地方將就一晚也好!”
“是!”
嚴明駕着馬車往前面趕去,竟然發現了好多帳篷和火光,看到那帳篷周圍搭着許多獸皮,於是猜測道:“這可能是這片林地裡的狩獵民族,不知道他們肯不肯讓我們進去。”
那孩子冷得不行,已經不能等了,急躁的說:“你趕緊去問問!不讓我們進去,我也非得進去!”
“是!王妃您稍等!”
說完,嚴明就扛着大刀進去詢問了!
這還確實是個狩獵族,他們全部都穿着獸皮做的大衣,嚴明曾經在京城裡和這種人打過交道,他們會在開了春將自己一整年打到的寶貝拿到金陵去換錢,然後用換來的錢買回他們在山林所需的全部物資,而這些人一般都很豪爽,也樂於助人,在聽聞了他們迷路的遭遇後,允許他們進帳篷裡去住上一晚,帳篷裡有材火,還有肉。
其他幾個王府衛這一路都是騎馬過來的,要不是身體強壯,早就被這鬼天氣給冷死了,聽到有肉吃了大家都特別開心,將馬兒安頓好,被那狩獵族接待他們的一位年輕人帶到了一個大的帳篷裡。
奚蘭被幾人護着,抱着孩子進到帳篷裡,坐在火堆旁邊,不久就暖熱了自己和孩子,心下終於鬆了口氣。
這時候,剛纔那位年輕人在帳外叫他們:“大哥,請出來一下。”
同在取暖的幾個王府衛都站了起來,嚴明第一個出去問何事。
“剛纔我們在那片林子裡發現了一頭熊,看幾位大哥都是好身手,想讓你們叫兩個人和我們一起去圍獵。”
嚴明一聽有熊,特別興奮,而且確實又受了別人的幫助,如果這忙都不幫,有點說不過去,當即就答應:“好啊,好啊,我回去給我家主人說一聲,我跟你們去!”
嚴明回答完,就關上簾子,樂呵呵的進來給奚蘭說:“夫人,聽到了嗎,有熊,我們去打了,到時候給他們一筆錢,把熊皮拔下來,好給小王爺做一身霸氣的裘袍!”
奚蘭表情卻隱約有些不安,她將嚴明喊近了說:“你沒發現,剛纔那個帶我們進來的人是個練家子?”
對方搖搖頭說:“這在山裡吃這口飯的,哪個不是練家子?王妃您想多了,我以前在京城就跟他們這種人打過交道的!”
她瞧他那麼相信對方,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猶豫了一下,肯定說:“不行,我還是覺得哪裡沒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