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七年
承乾宮內外一片悲天的哀號,親王、四品大官、郡主、格格……齊集哭臨,場面實爲隆重。
秦小若的身體感到飄飄然的,懵然地看着這一切好像與她有關又無關的事。
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株姿態優美的梨花樹下,花瓣在她身旁輕然飄落着一片又一片的白,渲染着重重的悽楚。
秦小若突然感到這情這景有些熟悉,腦海裡像是想起了些什麼卻又想不起來。一個出於前生般經常性的動作,她不禁伸手輕輕地托住了一片又一片花瓣,滿了又散……讓花瓣飛落。
要不是一片哀號,這一切的感覺將十分美好。
一太監從宮內走了出來,神態緊張。
他打開了聖旨,扯着高聲宣讀:“奉聖母皇太后娘娘諭旨:‘皇貴妃佐理內政有年,淑德彰聞,宮闈式化。倏爾薨逝,予心深爲痛悼,宜追封爲皇后,以示褒崇。’朕仰承慈諭,特用追封,加之諡號,諡曰‘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其應行典禮,爾部詳察,速議具奏。”
聖旨一卷,衆人齊說一聲“皇上聖名”。
太監急急返回宮內。
秦小若腦海裡閃過一個場面:
一位妃子端莊地坐在梳妝銅鏡前,正得意欣賞着剛用花瓣塗畫完的嫣紅指甲。
“英公公,你說,皇上會喜歡嗎?”妃子說。
太監英公公騰出了一隻提着花籃的手,笑呵呵地說:“這是皇上特意喊奴才給娘娘帶來的,喜歡不在話下啊!”
妃子婉然一笑,說:“難怪皇上那麼寵你,就你甜嘴!”
“哎呀,奴才說的都是真話啊!”太監笑呵呵地說。
“皇上是否今晚過來?!”妃子轉過身,對着銅鏡整理妝容,梳妝檯上珍品頭飾琳琅滿目。
太監笑着說:“皇上等這一天都等急了,皇上對娘娘您日思夜想,輾轉難眠,要不是皇太后娘娘把規舉給壓死,皇上早就下詔冊封,過來了。”
妃子含羞笑了笑,說:“你就會笑話我!”
“奴才該死,奴才哪敢啊!”
……
場面閃過,秦小若回神過來,心裡突然來了些不安的感覺。
“這不是剛纔宣聖旨的太監嗎?”她自語地說:“那位妃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容,不可置信地說“是我?”想了想,又輕輕一搖頭,把疑惑給甩掉,說:“不可能!”
太監已進了宮內,出於好奇,秦小若跟了上去。
宮內跪滿了宮女太監,悲痛哭哀:“孝獻皇后萬安好走!”
“孝獻皇后?董鄂妃?”秦小若一臉驚訝,“難說我進了清宮?”滿腦子疑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秦小若擡眼望了一下四周,這是北京故宮內的承乾宮,沒錯,她走過無數次了,這正是故宮,看衣着打扮確實是清朝!
她的心一緊,想走出這讓她迷惑的局裡,卻在此時,有一個陰深老慢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皇后娘娘,過去吧,皇上在等着您!”
秦小若一驚,尋聲一望,卻沒見人影。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下來,眼前,皇上側身坐在牀沿,緊緊地抱着剛天逝的董鄂妃,悲痛欲絕的哭號,似萬念俱灰。
既然夢來了清朝,秦小若想走過去一看董鄂妃那去世後竟還能讓世人悲痛欲絕,讓君主痛不欲生的絕世佳人美貌,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如煙般輕然,竟可以如無旁人般竄過宮女太監及一切障礙物。
秦小若的心越來越懸了,無法相信這一切,只好努力平靜下來。
董鄂妃的臉已如紙蒼白,緊貼在皇上的懷中,隨着皇上激動的情緒變化而與皇上的素白龍袍貼揉在一起又慢慢鬆開又貼揉在一起……
秦小若得反覆細心地看才能看到董鄂妃的妝容:她簡素的髮式,一塊晶瑩白玉做成的梨花瓣簪子插在髮式上,在清宮厚重的髮式中顯得清雅脫俗。清瘦的臉,輪廓分明,秀長的眉毛,長長的睫毛,高而挺的鼻子,輕閉着的小嘴巴,帶着幾份優柔與優慮輕閉着雙眼,更像是睡着,水靈水靈的纖體,實在讓人愛不釋手。
秦小若像欣賞國畫一樣仔細地欣賞完後,咋然一驚,輕輕地把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這水靈般的妃子,竟與自己的模樣一模一樣?!這讓她甚爲震驚!
秦小若的臉漸漸變得越來越蒼白冰冷,手腳開始透明般逐漸消失,如跟董鄂妃一起仙逝。她驚慌地看着自己身體的變化,不知所措,害怕極了,正想求救的時候,嚇了一跳,驚醒了!
秦小若驚魂未定,在黑夜裡瞪大了眼睛,慌亂摸索一翻,清楚自己還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牀上,蓋着柔軟的蠶絲薄被,才鬆了一口氣。
窗外有月色投進來,這個夢在她腦海裡餘悸猶存,不由得緊攥手中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