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茂昌樂得趴地下給老師磕頭。這樣比較而言,他比王世倫學藝要容易得多。從第二天開始,他就跟自太官學能耐,業餘的時候就陪着白太官下棋。他們又像師徒,又像好朋友,彼此之間,一點兒也不拘束。咱們單說這武藝,白太官看孫茂昌練完了,一笑,道:“孩子!你雖然有點兒基礎,但你這個把式拿不出手去。這要到江湖之上,就是去捱揍的。這麼辦吧!爲師教給你點絕手的招。”這才教給他九陰八卦掌前八套。一共六十四套,就教給他八套。叫他反覆練,反覆學。
二年的光景,他把這前一套學會了。這一天白太官就跟他說:“哦!聽你說話,你家裡頭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你也不可能長年在外,你呀,回家去看看。啊!要沒什麼事兒,你就不必來了,有事兒再找爲師,將來有機會我再去看你。”就這樣,孫茂昌告辭回家了。到家裡一打聽,王世倫還沒回來。嗯!他心裡頭納悶兒了,天天偷着練九陰八卦掌。沒過一年,王世倫回來了,兩人一比武,孫茂昌就拿出這絕藝來。你說這王世倫不倒黴嗎?所以說第二次又失敗了,使他二次出走。
孫茂昌一琢磨,不好!大概他找老師去了,我也找師父去。他二次回到廬州,來找白太官。見着白太官他不隱瞞,把二次比,他怎麼贏的,王世倫又怎麼走的,這些事兒講說一遍。白太官一笑,說:“好吧!要那麼的,我再教給你第二套九陰八卦掌。”哎!這回一教,孫茂昌學得快了。看來教這一套還不行,又接着往下學,所以把九陰八卦掌教給他一半兒。孫茂昌這腦袋大,不白給呀!一看就會,而且練得相當出衆,白太官滿心喜歡。二次學藝,四年掛零,白太官讓孫茂昌回去探家,如有什麼事兒還來找他。孫茂昌到家了,一打聽,王世倫沒回來。嗯!心說,這傢伙還使上勁兒了,我等着你呢。他在家堅持偷偷練習九陰八卦掌。等王世倫二次回來,兩個人再一比武,結果王世倫又失敗了。孫茂昌心中真喜歡哪!咳咳!王世倫哪,這可是你自找的啊!但是又一想,我也不簡單,我要不是拜個名師白太官,說不定我叫人家打個腿斷、胳膊折,我可是沒有白學。可這一次,他可真沒想到,王世倫把老師找來了,這風也傳到孫茂昌耳朵裡去了。孫茂昌一想,王世倫你這可不對呀!三番五次蹬鼻子上臉,沒完沒了,你想幹什麼呢?你把你老師找來幹什麼?我也有老師,你膽敢把我揍了,我師父也不答應。這一次孫茂昌心裡憋着勁,所以跟王世倫兩個人一比武,他把九陰八卦掌前四路全都拿出來了。
你看王世倫不懂,李晚村可明白。一看,是白太官教的,老白家的門路,九陰八卦掌,怪不得我徒弟不行啊!他想到這兒,再一看,眼看王世倫就要吃虧了,李晚村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咳嗽一聲,道:“嗯!哈哈!世倫,退在一旁!”
王世倫心裡正着急呢,心說,老師你怎樣在旁邊看着不管呢?您得伸伸手,您不伸手我就完了,難道說您就瞅着您徒弟捱打嗎?這會兒一聽老師說了話,他心花怒放,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擦了擦汗:“師父!”“退在一旁!”李晚村讓他閃到旁邊,老人家捻着鬚髯到孫茂昌身邊,笑呵呵,道:“你叫孫茂昌嗎?”孫茂昌一瞅這老頭,心想,甭問,王世倫的老師,哼!你也不分青紅皁白,你教你的徒弟來打我,看來你就是後臺!孫茂昌想到這兒,這氣就不打一處來,把眼珠子一瞪;“啊!不錯,我就是孫茂昌。你是誰?”“喝!小夥子,脾氣可不小啊!我且問你,你剛纔使用的掌法,是不是老白頭教給你的?”“不……”咳呀!孫茂昌一想,這傢伙口氣可不小,管我師父叫老白頭,他又一瞪眼睛:“怎麼的?我跟老白頭老黑頭學的,跟你有什麼關係?”“年輕人,說話可別這麼氣兒粗。我無非打聽打聽,因爲我看你的掌法路數很熟。另外,我發現你很有出息,比世倫強得多呀!我愛惜你呀!”“你愛惜我?好一個愛惜,我領情了!放下遠的說近的吧,今兒個你來想幹什麼?是不是想跟我孫茂昌比試較量?我告訴你,要想比武,在下奉陪。我呀,還沒拿你當回事兒。”你看這孫茂昌有點反常不?平常對人挺客氣,今兒說出這話非常難聽,招惹的李晚村心中不悅呀!心說,“你看我也沒說過頭的話呀!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容人呢?要照這樣,看來不光怪王世倫,你也有不對之處。”李晚村由此一陣子不高興:“孫茂昌!你敢跟我比嗎?”“啊,當然敢!”“好了,我就看看你小夥子的能耐。來!過來過來!”
這孫茂昌毫不客氣,往上一縱,劈面就是一掌!李晚村往旁邊一閃,轉身一抓他的腕子。再看孫茂昌飛起腳來就是一腿,施展出九陰八卦掌,一招挨一招,一招快一招,把前四套全抖摟出來了。李晚村能跟他真打嗎?無非是做一比劃,閃展騰挪,目的就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把白太官的武藝學了幾成。後來他一看哪,前四套也沒學全哪!充其量你就會半套。哎呀,可惜呀!如果他要把九陰八卦掌都學全了,這孩子非成名不可。這李晚村哪,一邊打着,心裡頭一邊想着。又一琢磨,這孩子脾氣可夠大的,你看把黃眼珠子一瞪,得理不讓人,早晚到江湖上闖蕩,非吃虧不可。我呀得讓你長長見識,知道姜是辣的,往後你受到挫折了,你就不這麼囂張了。李晚村純屬好意,因此,身形晃動,掌式一加緊,孫茂昌有點兒受不了啦。他怎麼敢跟李晚村比呀!直累得大禿腦袋上熱汗直流,噓噓帶喘,眼花繚亂。又打十幾個回合,累得是東倒西歪,老想摔跟斗,就像喝了一斤白乾酒,腳下沒根似的。李晚村心中好笑,可樂壞了旁邊的王世倫,王世倫樂得兩手都拍不到一塊兒了。心說,師父,您怎麼就不打呢?您光圍他轉悠幹什麼呢?這過去就應該給他幾巴掌,我的氣兒不就出來了嗎?哪知道李晚村正在這兒戲耍孫茂昌的時候,忽然人羣之中有人喊了一聲:“哎!我說茂昌啊,你還不給我住手!”
孫茂昌眼看支持不住,聽見個熟悉的聲音,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大把擦汗,揉揉眼睛一看:唉喲!老師白太官!這可真像做夢似的,我師父這是從哪兒來?怎麼事先我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書中代言,白太官怎麼來了?這老頭閒着沒事,就在家裡頭一天逍遙自在。自從孫茂昌跟他說完之後,老頭這心裡就始終放不下。心裡捉摸着,這王世倫完不了。聽他講王世倫這小子有兩下子,他跟誰學的能耐呢?如果把我們茂昌給打了可怎麼辦呢?老頭不放心,就這麼離開廬州,趕奔小南莊,打算看一看。您說這事兒有多巧啊!正好趕到場院這兒,瞅着人山人海,老英雄站到人羣背後往裡一看,呀!認得,李晚村!白太官不看則可,一看是李晚村在這兒跟孫茂昌動手,老人家心中大大地不悅。心說:“李晚村哪,李晚村!你是什麼身份?你是天下的第一劍客,哪個見你都畏敬三分,連老朽都不例外。可你那麼高的身份,你怎麼跟個孩子一樣?你瞅瞅你這樣兒,你是吃飽了撐的怎麼着?難道說,你不知道他是我徒弟嗎?我的掌法你最熟悉,你一看孫茂昌練,你就知道是老白家的真傳。打狗還得看主人哪!你茄子黃瓜一塊兒煮,合着你覺着你是天下第一劍客,眼裡沒人了?老朽豈能答應?!”
白太官一看,這火就大了,滿心的不悅,擠進人羣。可他這一露面兒不要緊,李晚村覺着非常尷尬。本來是好心,現在弄得是無法解釋,因此呆若木雞,站在那兒沒說話。就見白大官滿面怒氣,鬍子亂抖,來到孫茂昌面前。孫茂昌一看是老師,他高興了,真是小孩兒見着爹孃了,滿臉是笑,滿心喜歡,擦了把汗,跪倒在地:“師父在上,弟子給恩師叩頭!”白太官衝着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呸!不要臉的東西!你吃過人飯嗎?嗯?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你知道你跟誰伸手嗎?那是老前輩,天下第一的劍客,李晚村,李先生。你竟敢以小犯上,你怎麼這麼不是東西?你也不問青紅皁白,也不問誰是誰非,你就伸手,你吃過人飯嗎?!”這事情會說的不如會聽的,白太官是教訓徒弟嗎?不是,這話全是衝着李晚村來的,李晚村覺着臉上發燒,就好像叫誰打了幾巴掌一樣。可挑禮還挑不出來,人家訓教徒弟呢。李晚村實在有點兒掛不住了,鼓了鼓勁兒過來了,衝着白太官一抱拳:“老劍客!您消消氣兒,晚村有下情回稟。”白太官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也夠難聽的了,就得適可而止。因此又換了一副面孔,滿臉是笑,趕緊還禮道:“晚村居士,恕老朽不恭,請擔待一二。”“沒說的,沒說的!快請坐,請坐!”“不不!不用坐。有話咱就說吧!”李晚村說:“我跟您解釋解釋,咱們弟兄之間別鬧出誤會來啊!啊?我說世倫哪,你過來,你怎麼拜的我爲師,你是怎麼跟我說的?詳細給我講!”
王世倫一看,孫茂昌在那兒跪着,自己也不敢站着,“撲通!”一聲也跪下了:“哎哎哎!是!”這回他不敢說瞎話,從頭講起,把這經過也全都說了。容等說完了,李晚村問白大官:“您這聽清楚了吧?我不是不分青紅皁白啊。您這是誤會。這個小子找我學藝去,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把我感動了,我這才把他收留。收留之後,我問過他:你爲什麼找我學藝?他也沒敢隱諱,他說叫一個師弟孫茂昌打倒在地,沒臉見人了。爲了報這受侮之仇,才找我學藝。我可憐他,但是呢,我沒教他真本領,耽誤他三年,儘教給他捱打的招了。所以回來,他跟茂昌一比武,他又吃了虧。再回去我勸說他痛改前非,二次教他五年能耐,真教他了,沒想到他回來又被茂昌打倒在地。我覺着這事兒奇怪,我教的徒弟怎麼能捱打呢?我是抱着好奇心來的。我可不知道茂昌是您教的。方纔我跟茂昌比武,我能跟他打嗎?我再沒吃過人飯,也不能有份呀?我想啊,叫這孩子磨鍊磨鍊,長長見識,對他有好處。沒想到您老人家趕到了,發生了這場誤會。現在我把事兒解釋開了,您聽也好,不聽也好,我覺着問心無愧。”
白太官聽完了之後,這氣兒才消了:“哈哈哈哈!老劍客,現在天晴雲彩散去,啊!剛纔老朽說話也有不到之處,請求老劍客諒解。”“沒說的,沒說的。”兩人一笑完事了。要說他們倆的身份那麼高,要因爲徒弟之間發生了爭吵,甚至動武,那就不配成名的高人了。
把這事過去了,孫茂昌就往家請。就這樣,李晚村帶着王世倫到孫茂昌家,一家人滿心歡喜,老百姓也不散,都在外面看熱鬧。喝!兩方面的老師都來了,這可真了不得!拿他們倆當神仙。老哥兒兩個坐下促膝談心,雖然說都那麼高的高人,平時卻很難見面,就談論起九陰八卦掌來了。李晚村說:“我對這個掌法也熟悉,不像你們老白家那麼精。我打算呢,向您探討探討。”倆人談起武術來了。談完了又把孫茂昌、王世倫叫到眼前,各自訓教徒弟。李晚村對王世倫說:“禍打根頭起,這事兒就怪你,你不對,你心眼太小。這比武就有高低,打仗就有輸贏,你們是親師兄弟,當場動手你摔倒了,你幹什麼仇恨在心呢?嗯!往後闖蕩江湖,這種心眼能行嗎?往後要痛改前非,不準再這樣。過去給師弟賠個禮。”
這王世倫過來見孫茂昌,拉着手一個勁兒賠不是。孫茂昌覺着臉上挺發燒,本來自己沾了光了,哪次都沒吃虧,便說:“師兄啊,怪我不對,確實怪我不對!往後咱們哥倆走着瞧,我一定得對得起哥哥您。”說完了哈哈一笑,二人言歸於好。
打這兒以後若干年,王世倫父母先後去世,他把妻子孩子安頓安頓,到了鎮江,一心一意跟老師學功夫,專門學這九陰八卦掌。李晚村嘴上說對這招不太熟,實則不然。他是天下第一劍,對各種掌法無不精通。所以就全心全意傳授王世倫九陰八卦掌。這王世倫接受教訓,可也真下上工夫了。另一方面,孫茂昌父母先後也去世了。結果呢,老婆得了個急病也死了,他把孩子交給兄弟家,心中無牽掛,到了廬州府見老師白太官,全心全意學能耐,也專學這九陰八卦掌。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呀!轉眼幾十年就過去了。孫茂昌對過去的事情,根本不計較,認爲已經和解了。但是,王世倫不然,他嘴不說,心裡仍然暗作勁。心說,我呀,幾次吃虧,要不是我老師露面兒,我還得栽個大跟斗,怪我沒真心學能耐。這回我得加倍學習,非超過孫茂昌不可。一直到他把武藝學成,纔去闖蕩江湖,所過之處,沒有人不稱讚的,這才闖出個外號,叫“滄海變桑田,西山怪臾”。孫茂昌呢,學成之後,闖蕩江湖,由於他這形像長得像南極子,人們就給他送個綽號,叫“賽南極崑崙子,笑面老臾”。嗯!他老樂樂呵呵地。打那兒以後,他們倆人始終就沒見面哪。哎!今兒這事兒巧了,北京三月三亮鏢會,這一下驚動了武林界。各門各戶各派的英雄好漢,紛紛趕到北京要看看這個熱鬧。有不少人暗中叫着勁,打算登臺獻藝,顯顯自己的本領。孫茂昌、王世倫也不例外,兩個人不約而同也到了北京了,各自找地方住下,等亮鏢會這一天擠進人羣來看熱鬧。孫茂昌這個人性格沒變,仍然是那麼忠厚老實,他光看,並不想登臺。王世倫就不同了,這人生性好鬥,你看老了老了,比當年那脾氣更尖酸了。他誰也不服啊!看不起這個,也看不起那個。等童林獻藝的時候,他是一百二十個瞧不起。他心裡說話:哪出來這麼個莊稼小夥子,“震八方紫面崑崙俠”,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武術,你配嗎?我是天下第一劍客的徒弟,學藝六十載,我都不敢報這個號,揚這個名,你才學了幾天,竟敢口出狂言?不行!我非得教訓教訓他不可。您說這人多沒程度啊。所以他到臺上,把童林說得一錢不值。這還不說,當場一動手,他用九陰八卦掌把鐵掌李元、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穿雲白玉虎劉俊全給打傷了。您說遠處無冤,近處無仇,犯得上嗎?這才氣壞了孫茂昌。
孫茂昌在人羣裡頭一看,心中好生不快。暗叫道:“王世倫哪,王世倫!你跟六十年前沒有什麼改變。狗走遍天下就是吃屎,狼走遍天下就是吃肉。看你這個猖狂勁兒,這還了得?”想起當年的事情,老頭子忍無可忍,這才大喊一聲,來到臺上,因此兩個人見面兒。這就是王世倫和孫茂昌以往的經過。
兩個人這一見面,話不投機,當場動手,九陰八卦掌對九陰八卦掌。你想想,他們倆都是什麼身份?這一打起來,煞是驚人哪!看臺下的老百姓,各門各戶的英雄好漢,看得全都直了眼了。兩個人戰了一百回合,沒分輸贏。王世倫想起當初幾次受侮之仇,恨不能一巴掌把孫茂昌打翻在臺上。孫茂昌也想教訓教訓他,往後別這麼尖酸刻薄,得理不讓人。但是兩個人的能耐都在那兒擺着呢!因此,怎麼打也分不出輸贏來。正趕上王世倫使了個烏龍探爪,一打孫茂昌的面門,孫茂昌一閃身,“啪!”把他腕子給抓住了。王世倫一看不好,趕緊出左手,哎!把孫茂昌的手給扣住了,這纔要分出勝敗高低了。
欲知戰況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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