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劉俊開始的時候根本沒把法雷放在眼裡。等倆人一伸手,劉俊才知道自己碰上了硬的。法雷身上的肉像鐵塊一般,一般人的手碰上去非折了不可。
就在劉俊全神貫注地大戰法雷的時候,東俠在看臺上坐不住了。爲什麼?東俠看出他倆的差距了,心說:不行,這孩子不是法雷的對手!他是童林新收的徒弟,又是棵好苗子,前途無量,萬一吃個暴虧怎麼辦呢?想到這兒,東俠就問大夥兒:“各位,誰去把劉俊換回來?”
話音未落,鐵掌李元站起來道:“侯大哥,我去吧。”“賢弟,有勞大駕!”
李元分人羣來到擂臺下,衝臺上高聲喊喝:“劉俊,你且收招讓步,把他交給我!”劉俊打得正高興,忽聽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心裡一陣不快。他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探頭一看是李元,急忙下臺來到李元的面前,問道:“老俠客,您叫我?”“嗯,大俠侯廷叫我來替換你。”劉俊一聽是東俠的命令,不敢不聽,趕緊回到東看臺,往童林身後一站。童林有心教訓他,又一想現在不是時候,得換個場合。
再說李元,順梯子登上擂臺,衝法雷一抱拳道:“老師父您好,老朽禮過去了!”冷麪佛法雷一看,便道:“這不是李老俠客嗎?”“正是。老師父,剛纔我看見你大駕光臨,心中非常高興,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我打算和老師父過兩招。”“哈哈哈哈!我說李老俠客,您太客氣了。您貴爲俠客,可我算個什麼呢?不過,既然您如此高擡貧僧,我就現醜了;另外,我也想借這個機會跟李老俠客學兩招。請!”
說是說,做是做,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就見冷麪佛法雷晃動雙掌,啪就是一個單掌開碑,奔李元打去。李元心說:都說鐵扇寺練的是硬功夫,今兒我就接他一掌試試。想到這兒,老俠客甩動鬍鬚,搖右臂就朝冷麪佛法雷這一掌迎去。大夥兒一看,這一招可真新鮮,不躲,而是硬往上撞。
兩個巴掌往一塊兒一碰,耳輪中就聽見啪的一聲,再看法雷,身子向後一栽,噔噔噔倒退了五步,頓時就覺得虎口發酸,掌心發熱,膀臂發麻,兩助發脹;與此同時,李元也倒退了三步,也覺着手腕子不得勁,膀臂痠麻,胸口發熱,倆人一伸手就來了個鐵砂掌對鐵砂掌。李元心想:罷了,鐵扇寺的硬功夫果真名不虛傳,不能硬碰硬了,乾脆我用軟招贏他。法雷心中暗道:不愧叫鐵掌李元,果然厲害!我要多加謹慎,不能再硬碰硬了。
就見這倆人斜身轉步,戰在一處。
看熱鬧的人不一定都是門外漢,俗話說:行家看門道,力巴看熱鬧,其實,在這人羣當中也有很多世外的高人,人家不露面、不登臺,並不等於沒能耐。行家一看,無不對李元產生一種欽佩之感:不愧是成了名的俠客!你看他身如蛇形,眼如閃電,拳似流星,腿如鐵鑽,發招動作都恰到好處。冷麪佛法雷也不含糊,別看身軀高大,伸起手來恰似猿猴,兩臂搖開跟風車相似,呼呼掌上掛風。
這才叫上山虎遇上下山虎,雲中龍遇上霧中龍,針尖對了麥芒。
他倆在臺上打着,下面觀衆的掌聲如雷鳴海嘯,一撥過去,一撥又起。
單說童林,雙手扶桌子,腰板挺得筆直,眼睛睜得一般大,在東看臺上屏息觀瞧。他既是在學習,同時又爲李元擔心,心說:法雷的掌法如此厲害,萬一李元捱上一掌,那可不好交待呀!你看,比武的人還沒怎麼樣呢,他的鼻子尖卻冒了汗,這就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童林看着看着,身子不出得左右搖晃起來。他真有點沉不住氣了。
再看貝勒,雙眉緊皺,二目圓睜,神情不安,雙拳緊攥,你別看他伸手不行,但他對武藝的鑑賞能力卻很強,經驗也十分豐富。他一看李元仍未有取勝的跡像,心中頓時忐忑不安,轉臉便問童林:“海川,你看李老英雄能抵得住嗎?”“爺,您放心,他倆現在不分上下。”童林用穩重的口氣安慰道。貝勒又道:“可別讓老頭兒栽了跟頭,人家是爲了咱們呀!”“爺,您放心,實在不行我就上。”童林胸有成竹地答道。“對,你做好準備!”貝勒一聽童林這話,不由得心中暗喜。
他們主僕二人着急,侯氏兄弟更着急。就見東俠凝目而視,呼吸緊張。你想,李元是來幫他們的忙,真要一個跟頭栽到這兒,那怎麼交待呢?此時此刻,臺上臺下聲息皆無,一片肅靜。
倆人打了六十幾個回合之後,涇渭分明,勝敗可辨。那位說誰不行了?冷麪佛法雷不行了。別看他一衝一撞頗有氣勢,時間一長了,氣脈就有點打不上了,招數也顯得遲鈍、緩慢。
再看李元,兩臂搖開,越戰越勇,啪啪啪不斷地向前進攻,把法雷逼得圍擂臺滴溜滴溜亂轉,打着打着,就見李元虛晃一招,噌跳出圈外,衝法雷一抱拳道:“老師父,果然名不虛傳,李某領教了!”
法雷收招定式,吁吁直喘,心說:罷了,李元夠意思,對我手下留情,不然我非栽跟頭不可,見好就收吧。想到這兒,法雷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多謝老俠客手下留情,貧僧有禮了,告退!”說完,法雷轉身下擂臺,迴歸西看臺,對潘龍道:“老朽大敗而歸!”潘龍客氣了幾句,轉臉對大夥兒道:“哪位上?”
話音未落,就見邊北遼東的於老壽站起來道:“總鏢主,不才老朽願往!”潘龍一樂道:“哎喲,老人家,您要上臺可太好了!請多加小心!”
於老壽登上擂臺,來到李元面前一拱手道:“請問您就是清河油坊鎮的老英雄李老俠客嗎?”李元一看,嗬,又升了一格,這不是邊北遼東的於老壽嗎?但聞其名,不知其藝何精,便答道:“不錯,正是在下。”於老壽又道:“三生有幸,想不到我們哥兒仨在此能結識中原的高人,能跟李俠客伸手動招,這是我們的榮幸!不知老人家可賞臉否?”李元一笑道:“我李元無非是個無名的小卒,蒙江湖擡愛,送了我這個小小的綽號,老朽有名無實。既然老人家願意跟我伸手,我是求之不得!也打算學學邊北遼東的武藝。”“您太客氣了!請!”倆人互道了個“請”字,就見於老壽身形轉動,兩臂搖開,向鐵掌李元啪啪啪不住地進攻。李元接架相還,身形閃動,雙掌齊晃,倆人就戰在了一處。
這回倒好,急茬兒對急茬兒:李元性如烈火,於老壽沾火就着,就見倆人發招飛快,如同閃電,四臂齊搖,打了個難解難分。
書說簡短,倆人打了也就是三十多個回合,李元身形一轉就到了於老壽的背後,單掌往空中一立,“嗨!”朝於老壽的後心便打。等此掌快碰背的時候,李元心說:且慢,冤仇宜解不宜結,我不能下這麼狠的手,無故得罪遼東的人,犯不上。所以,李元只用了三分的力量,耳輪中就聽啪的一聲,於老壽噔噔噔往前跑了幾步,身子一晃,使了個騎馬蹲襠式,這才站住。再看他臉一紅,回身抱拳道:“李老英雄果然名不虛傳。我認輸了!”話罷,於老壽轉身迴歸西看臺。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無所謂,實質上,他覺着胸中一陣陣悶熱,五臟直翻跟頭,嗓子裡往外冒熱氣,兩臂發麻。
邊老成一看兄弟大敗而歸,心說:這樣回了遼東能說得過去嗎?緊接着邊老成登臺同李元又大戰了一場。書說簡短,邊老成和李元打了不到二十個回合,也大敗而歸。總之邊北遼東三老個個皆輸。
李元連勝四陣,不禁暗喜。按理說,鐵掌李元應見好就收,可老頭兒一高興就說了幾句過頭話:“各位英雄,剛纔與我伸手的三老,都很厲害,別看他們下臺了,人家那是容讓我,他們要拿出真能耐,我不是對手。不過我李元今天登臺不是衝着他們三位,也不是衝着冷麪佛,我是衝着那位而來的!”說着話,他用手一指西看臺上的法禪又道:“請上來吧!”他這麼指名點姓地在臺上一嚷嚷,法禪可就掛不住了。法禪本不準備這麼早就露相,唱主角的得壓大陣,可他這個人生性好鬥,再一看李元又連勝四陣,金龍鏢局的威風大減,要是再輸兩陣,士氣越發低落,這仗就沒法再打了。法禪久經沙場,實踐經驗十分豐富,他明白,打仗憑的是士氣,如果大夥兒一鼓掌,也許就能勝,反則大家一鬆氣也許就敗。他一想自己不出面不行了,非得把這個局面扭轉過來,把大夥兒的精神提起來不可。
想到這兒,法禪咯吱一聲站起身來道:“阿彌陀佛,潘龍!”“弟子在!”潘龍起身答道。“準備準備,貧僧登臺!”法禪吩咐道。潘龍一聽法禪要上陣,就有點急了,道:“哎喲,老羅漢,現在用得着您嗎?早呢!大將壓後陣,您再等一會兒吧?”“不,難道你沒看見嗎?這李元口出狂言,指名點姓叫貧僧出頭,我不去,豈不怕他了?閃退一旁,貧僧登臺!”
就看法禪晃着高大的身軀,邁開方步,撒着嘴,目不斜視,旁若無人地走下西看臺。金銀銅鐵四僧扶着老師上了擂臺,然後往兩旁一站。
法禪邁大步來到李元的面前,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李元,貧僧來了!我要跟你大戰三百合!”李元心說:這倒好,真把他給激上來了。打就得打這樣的,打他一拳頂別人一百拳,如果把他贏了,就等如勝了這四五百人。想到這兒,李元衝法禪抱拳道:“老師父,謝您賞臉,李某不才,學過幾招粗拳笨腳,本打算前往雲南八卦山拜訪各位莊主,沒想到今兒個在這兒與四莊主相遇!機不可失!來來來,我李元可要得罪了!”
李元剛要伸手,法禪擺手道:“且慢,李老俠客!貧僧登臺非是衝你而來。爲什麼?你這兩下子不行,不行哪!快請回去歇息歇息,你連勝四陣也夠瞧的了!把震東俠侯廷侯振遠給我喚上來,我要戰一戰馳名天下的東崑崙!等你緩過了勁,如願與我比試,貧僧奉陪!”法禪根本沒把李元當回事。李元活了六十多歲,還沒聽見過這種話,心中不由得陣陣發燒,心說:你的口氣也太大了吧?你把我當什麼人?瞧你說的這番話,比罵我老祖宗還厲害。想到這兒,李元又道:“法禪,你不必口吐狂言!你是有名氣,可那是你自己的感覺。我李元要捧你,怎麼說都行;要不捧你,你算個什麼東西呢?想讓侯大俠登臺不難,但你得先把我贏了!”“阿彌陀佛!李施主,這可是你說的!既然不聽貧僧良言相勸,來來來,貧僧得罪了!”說着話,法禪把僧衣捲了卷,把底襟掖到帶子上,周身上下收拾了個緊湊利溶,亮了個二郎擔山式。
別看李元嘴上那麼說,心裡卻夾着一百二十分小心。就見他身形往後倒退了幾步,晃雙掌也亮出了門戶:這一招叫沖天一炷香。倆人互道了個“請”字,李元噌往法禪的面前一縱,雙掌合十往前一推:這一招叫老君關門,朝法禪的花蓋穴打去,李元這回連壓箱底的功夫都拿出來了。
法禪心說:你不是鐵掌嗎?今兒個讓你碰碰我身上的筋骨。想到這兒,法禪把胸脯往前一挺,騎馬蹲襠式,把肚子一鼓,雙手叉腰,“嗯!”在這兒等着捱打,耳輪中就聽得嘣的一聲,李元的雙掌正砸到法禪的花蓋穴上。要換個別人,這一掌下去,那胳膊、手就全廢了。法禪的筋骨硬如金剛,李元這一掌落上去,震得他雙臂發麻,兩個手腕子好懸沒折了,掌如火燒似地那麼難受。再看法禪紋絲不動,面色泰然。
李元急忙倒退幾步,右手一捋鬍鬚道:“好硬啊!”法禪咧大嘴一樂:“阿彌陀佛,李元,怎麼樣?見好就收吧,你差的多呢!”這可不是大話,前文書咱說過,劉俊打算拾個便宜,拿雞蛋那麼粗的鐵柺拍到法禪的頭上,法禪紋絲沒動。可見他的硬功練到何等程度。
李元一合計:既然我一次沒打動人家,再伸手也是白來,反而人家要伸手打我一下,我可受不了,乾脆,見好就收吧。想到這兒,李元身形後退,滿臉賠笑道:“法禪師父,我領教了!高!”老頭說完轉身下臺,分人羣迴歸東看臺。
大夥兒見李元回來了,紛紛上前問陣。東俠道:“賢弟,你連勝四陣,仍不含糊,如果這些弟兄們都能像你一樣,咱飛龍鏢局是必勝無疑啊!”“哥哥,您甭捧我了,我根本不是法禪的對手,這是見好就收。您派人去吧。”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壞了,侯二俠上臺了。
再看侯二俠來到臺上,禿腦袋一晃,啪啪啪把胸脯拍了三響,道:“法禪,認得我嗎?”法禪睜怪眼看看侯傑,便問:“你是何人?”侯二俠一報名姓,法禪連連點頭道:“喲,您就是侯二俠?失敬失敬!久聞大名,如雷貫耳,聞而未見。沒想到二俠客賞臉登臺,貧僧非常榮幸!來來來,貧僧陪您走幾趟!”侯二俠並未答話,轉動身形,使出三十六路白元拳,縱身往前就是一拳。
再看東俠,坐在東看臺上二目圓睜,觀望着臺上二位的一招一式,心急如火,他暗暗爲二弟侯傑擔心。他心說:二弟呀二弟,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一點也沉不住氣?你就沒想想自己是不是法禪的對手?連李元都大敗而歸,何況是你呢?你這不是找着栽跟頭嗎?
東俠有心去換兄弟,但又一想:不行!讓人看着我們太不值錢了,哥兒倆打一個,可不過去吧,又怕二弟吃虧。
你看東俠憂心衝忡,童林又如何安然得了?他心中暗道:二哥,您這不是找着丟人嗎?您那兩下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未必高於李元。童林有心上去把侯二俠換下來,一看人家正打得不亦樂乎,自己不好插手,急得他手心都冒了汗。按下他不說。
單表臺上,雖說侯二俠的三十六路白元拳也不含糊,但一跟法禪比就顯得遜色多了。
沒出二十個回合,侯二俠打了法禪三拳:頭一拳打到後背上,第二拳打到法禪的小腹上,第三拳打到腦袋上。再看法禪紋絲不動,若無其事。這下可把侯二俠給急壞了,他心裡一急,手足無措,朝法禪當胸就是一拳。法禪一閃身,噌一把抓住侯二俠的手腕子,只見法禪單臂叫力,往外一甩:“你給我出去吧!”就像大人扔小孩兒似的,嗖的一聲就把侯二俠從擂臺上撇下去五六已遠。
大夥兒一看,嚇了一跳,呼啦往兩旁一閃,亮出一片空地,侯二俠腦袋朝地就栽了下去,眼看腦袋就要挨地的一剎那間,他丹田叫勁,腰裡一使力,啪一個倒毛跟頭,雙足落地。幸虧他的功夫過硬,否則非摔個腦漿迸裂不可。
雖說沒有摔着,但在大庭廣衆之下讓人家從臺上扔下來,侯二俠臉上發燙,唰一下就紅到了脖根兒。他回到東看臺,唉聲嘆氣地往那兒一坐,道:“唉,這跟頭栽得好暴哇!”
東俠道:“二弟,這是你自找的。四兩棉花紡一紡,你看看自己是不是人家的對手?貿然上臺,輕舉妄動,你說你能不當衆現醜嗎?”
侯二俠心中本來就窩着一團火,聽大哥這麼一說,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他埋怨道:“大哥,您說的這叫什麼話?您也不伸手,我也不伸手,咱還打得哪份擂?我不就是輸了嗎?我沒人家的武藝高,您叫我怎麼辦?難道說因武藝不高就臨陣畏縮不成?”
貝勒一聽,覺得侯二俠說的也不無道理,便解釋道:“二位老俠客,不要相互埋怨啦,登臺比武勝敗難料。既然老俠客吃了點虧,咱就再派別人去!”
侯氏兄弟聽罷此言,誰也不言語了。
正這個時候,旁邊站起一位道:“二位老哥哥何必爭吵,不就是法禪嗎?小弟不才,願與他比試比試!”
欲知此人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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