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雲龍九現周尋急匆匆趕到大佛寺,一身是汗,心似油烹。原來他也上了張方和孔秀的當,認爲苗吉慶、童林這夥人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他來到廟裡往東廊下一看,這夥人都在呢,老頭就感覺到疑惑不解。苗吉慶一看師父來了,急忙站起來迎接:
“師父,您怎麼來了?”
“吉慶,你還活着?”
苗吉慶一愣,這話從何談起?這個時候,童林也過來了:
“老人家一向可好?晚輩童林給您叩頭。”
“起來,起來!海川哪,你也沒事?啊,我明白了,我上了張方和孔秀的當了。這倆王八羔子,把我可騙得不輕。”
苗吉慶牽着小毛驢,讓老師到東廊下落坐,跟各位劍俠逐一相見。童林一問,周尋把遇上張方和孔秀的事講說了一遍。大夥一聽,樂得肚子都疼了,鬧了半天神龍叟賽達摩齊智齊連方和周尋都上了這倆壞蛋的當了。等衆人都把話說明白,周尋是又氣又樂。老劍客閃目往院當中看看,就見梅花樁上兩個人正在分高低,論上下。其中一個是張明志,一個是賽達摩齊智齊連方。這都是老熟人,看這樣子兩個人都累得夠戧。周尋這才高聲喊道:
“呔!我說二位呀,你們都夠累的了,請下來休息,咱們換換人吧!”
張明志和齊智聽見有人這麼說,急忙跳出圈外,下了梅花樁各自歸隊。齊智回隊一看,見是雲龍九現周尋周老劍客來了,趕緊過來相見,而後歸坐。等這二人一交談,自然而然就說到張方、孔秀,二位老人相視一笑。嗨嗨,咱倆白活呀,都上了這倆壞蛋的當了。
周尋說:“老劍客,您連戰幾陣,也夠累了。您在這歇着,我到梅花樁上比劃比劃。”
說着他站起身,來到梅花樁下,眼望西廊高聲喊喝:“呔,譚天譚桂林趕緊叫有能耐的跟老朽比試高低!”
譚天一看是周尋,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就預感到有點不妙啊,忙對左右說:“各位!老匹夫周尋乃是乾坤八大名劍之中的,大家務必要留神。哪一個願意會鬥於他?”
海外三大金剛佛的老三葛得奇站起身來:“阿彌陀佛!譚大帥,我願會鬥老匹夫。”
說完,葛得奇邁大步來到梅花樁下與周尋相見,他們倆過去也見過幾次,也是老熟人了。葛得奇圓睜二目,一陣冷笑:
“對面可是雲龍九現周老劍客嗎?”
“啊,不錯,正是老朽。您不是神法金剛葛得奇葛老劍客嗎?”
“正是貧僧。周老劍客,今兒個咱們在這遇上了,可謂三生有幸啊!貧僧久聞周老劍客乃乾坤八大劍客的第二位,武藝高強,軟硬功夫都達到了神化之境。今天貧僧特要領教一二,請老劍客賞臉。”
周尋一樂:“葛老劍客,您太客氣了。老朽空有其名,無有其實。既然葛老劍客願意跟我過招,老朽卻之不恭,只好奉陪了。請!”
倆人互相道了個“請”字。神法金剛葛得奇扒掉鞋襪,把褲腿挽上,晃頭點地,噌,躥上梅花樁,亮了個大鵬雙展翅,圍着梅花樁——轉了幾個圈,然後站在北方壬癸水的位置,雙掌合十,亮出童子拜佛的架勢等候周尋。周老劍客沒有急於上梅花樁,把手伸到嘴裡打了聲呼哨,他騎的那頭小毛驢嗒嗒嗒過來了,來到周尋的面前,耳朵一支楞,小尾巴一晃,周老劍客用手拍拍驢背:
“毛驢呀,毛驢!你平常盡吃我餵你的草料,也得給我乾點兒活。你擡頭看看梅花樁上這位,乃是海外金剛山上的三大活佛之一神法活佛葛得奇。這個人可厲害了。沒別的可說,你上梅花樁陪着葛老劍客走幾招。嗯?”
葛得奇一聽,鼻子都氣歪了,心說,周尋這老傢伙太損了。我提出來跟你比武,我能跟驢比嗎?你拿我也當了富生,可把我糟踐苦了。兩旁的人樂得肚子疼,心說這毛驢能聽懂你的話嗎?這老頭可真有意思。
周尋說完了,照着驢的屁股蛋兒“叭”拍了一巴掌。這個毛驢真通人性,就見它把脖子一拔,小尾巴一撲棱,四個小蹄一踩,躥上梅花樁,嗒嗒嗒圍着梅花樁也轉了兩圈,然後又把脖子一拔,“啊啊”地叫了幾聲。全場的人見了無不驚駭,難爲周尋平日是怎麼訓練的呢!這毛驢還會走梅花樁,要人比起來真是無地自容啊!
單說葛得奇,氣炸連肝肺,銼碎口中牙,心說周尋哪,你不用拿我開玩笑,我是先揍驢後揍人。他往前一縱身,衝着驢舉掌就砸。沒想到這小毛驢還真靈巧,往旁邊一跳,葛得奇沒砸着。小毛驢前蹄子蹬住梅花樁,後蹄子擡起來,嘣就是一蹶子。葛得奇一看不好,-地往旁邊一閃身,剛把掌一舉,這毛驢一掉屁股對準葛得奇-就一股尿。那尿至少也有五斤,噴得葛得奇腦袋、身上、臉上全是。可能這小毛驢上火了,尿還真臊,剎那間把衆人薰得直皺眉,更別說葛得奇了。葛得奇從梅花樁上跳下來,迴歸本隊,趕緊漱口、洗臉、換衣。等他折騰完了,再回到梅花樁前,小毛驢早就蹤跡不見。原來被周尋給喚下去了,這就叫見好就收。那驢再聰明能趕得上人嗎!無非拿它取個笑話罷了。周老劍客把鞋襪扒掉,飛身跳上梅花樁,點手喚:
“葛得奇,老朋友,來來來!我陪着你。小毛驢不懂人性,方纔多有得罪。”
“周尋哪!你損透了。拿命來!”
葛得奇大戰雲龍九現,兩個人殺了個難解難分,直打到紅輪西墜,玉兔東昇,天就黑了。大帥譚桂林恐怕葛得奇有個閃失,急忙高聲喊喝:
“老羅漢,住手吧!明天接茬打。趕緊回來休息。”
童林在這面也喊:“老前輩,不要再打了。明天再打也不爲遲晚。”
周尋跟葛得奇一想也對,兩人各跳下梅花樁迴歸本隊。
童林率領老少英雄,回到勝家莊,勝裕一看今天人增加了,急忙命人殺牛宰羊隆重接待。
譚天率領着手下的人,如何安排暫不必細說。
話分兩頭,單說二小病太歲張方和壞事包孔秀。張方出主意走近路回勝家莊,他們倆就鑽了大山了,如果翻過兩架大山,走五里地就是勝家莊。這條路果然挺近,可是他們倆人走着走着突然發現眼前正在打仗。兩個人一愣,緊行幾步趕到出事地點一看,在道旁的草叢躺着個老和尚。只見老和尚口吐鮮血,奄奄一息。擡頭往前看,在不遠的地方有個小孩,手中舞動雙刀正在跟一個兇僧交手。再看這個兇僧,個頭不高,有三尺多寬,一張鞋底子臉,多少還有十幾個淺白麻子,面似瓦灰,二道肉棱子眉毛,一對蛤蟆眼珠往外鼓着,塌鼻樑子,翻鼻子頭,鮎魚嘴,四棱子下巴,月牙金箍勒頭,身穿灰布僧衣,脖項下掛着青銅骷髏,手中提着一條方便連環鏟,看歲數,能有五十多歲。可這個小孩頂多只有十六七歲,頭梳日月雙抓髻,末根系着五彩頭繩,前發齊眉,後發遮頸,散發披肩。身上穿着緊衣,大帶煞腰,騎馬叉蹲襠滾褲,蹬着一雙抓地虎快靴。這小孩長得濃眉大眼,麪皮細嫩,由於激動,滿面漲得通紅,腦筋蹦起多高,咬着牙,含着眼淚,正在跟兇僧交戰。張方跟孔秀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弄不清誰是誰非,可是趕上了就沒有不管之理。張方往前一跟步,把夾扁頭一晃:
“呔!別打了,你們還不給我住手。”
這一喊,果然奏效,小孩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單手提刀,擦把臉上的汗,呼呼直喘,一邊喘着一邊打量着張方和孔秀。那個兇僧例提着大鏟丁字步站着,眼露兇光,盯着張方:
“彌陀佛,你們是什麼人?”
“父精母血的大活人哪!我說你們是怎麼回事啊?光天化日之下拿刀動槍的,難道就不怕國法不成?都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回事。”
那個兇僧沒說話,小孩說話了:“二位呀!既然你們要問,就聽我說說。躺在那的老和尚是我老師呀!他老人家出家就在這山溝裡面的法華寺,他是法華寺的老當家的叫普照,我是他的弟子叫金童。我們倆在廟上閒暇無事,到這多寶山前來挖寶,爲的是配製草藥,普救衆生。因爲我們這地方挺窮,一般的老百姓花不起藥錢,我老師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向大夥舍藥,一紋不取。我們爺倆走到這多寶山下,正好遇上一隻怪蟒跟一隻大鷹決鬥,我一時高興,用彈弓把大鷹給打落,然後把它整死,把大蟒也給降住了,我打算把蟒眼挖出來,再把莽膽取出來,跟我師父配製靈丹妙藥,好讓遇難之人起死回生。哪知我們剛把這兩件東西得到手,這個和尚就來了,我也不知他姓什麼叫什麼,從哪來的。他一看我們殺了條蟒,打死一隻鷹,問這是怎麼回事,我就把經過講說一遍。他要看看蟒眼睛什麼樣,瞅瞅蟒膽什麼樣,我就舉起來叫他看,哪知道被他一把搶過去了。我的老師當面跟他辯理,這個和尚不但不講理,反動手傷人,一掌把我師父打倒在地,口吐鮮血。我爲了給我老師報仇,這才拉雙刀大戰於他。正這時候你們二位來了。”
“噢,小兄弟,我相信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我且問你,蟒膽、蟒眼現在何處?”
“都在他手裡呢!”
“金童兄弟,你閃退一旁。”
說着話張方和孔秀來到這個兇僧前面:“大和尚,貴上怎麼稱呼啊?你在哪裡出家呀?”
“彌陀佛,有這個必要嗎?你們兩個是誰?我看你們還是少管閒事爲好。貧僧可有個怪脾氣,要把我氣着,我不管他是誰,就要他的命。”
“嗨嗨嗨,大和尚!我也有個怪脾氣,要把我氣着,就扒和尚的皮。”
“好小子,你竟敢辱罵灑家,拿命來!”
說着話,和尚掄起大鏟就劈。張方打墊步跳出圈外。孔秀握刀在手,撲棱腦袋:
“等一等!兇僧你也太不像話了。搶了人家的東西,打了人家的老師,還不聽我們的良言相勸,看來不教訓教訓你不行。知道我們倆人是誰嗎?我們乃是衙門的辦差官,專管世上不平之事,專拿世上不法之人,趕緊把東西還給人家,跟我們到府衙打官司。”
“你滿嘴放屁!你就是官人,酒家也不懼。接鏟!”
說着掄鏟又劈。孔秀接架相還,跟他殺在一處。不過孔秀這兩下根本就不是這和尚的對手,也就是五六個照面,被和尚反背一鏟,正拍在孔秀屁股蛋子上,“啪!”把孔秀打得雙腳離地,摔出去有兩丈多遠。幸虧對面是個溝,溝裡頭有不少爛草和樹葉子,不然的話,非摔壞不可。張方一看孔秀被打,拉出呂祖套風錐直奔兇僧。交手後張方一看,自己的能耐照人家差得多。他心裡納悶兒,這個和尚是誰呢?怎麼這麼大的能耐呀?我得問明白他是誰,不能這麼糊裡八塗地打。張方想到這兒,打墊步跳出圈外。
“我說這位和尚,咱們兩個人可不能這麼打,必須互相通報真名實姓,然後再動手也不晚。如果誰不敢通報實名真姓,誰就是貪生怕死。”
“哼!小輩,既然你說到這了,你就先報個名吧!灑家要知道知道你們倆是誰。”
“好(口來)!那你聽我說,剛纔被你打倒的那位,人送綽號壞事包,名叫孔秀,字春方。我這名可太大了,我爹就是大名鼎鼎的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我的授業老恩師就是寒峰島慈祥觀的三教聖主八十一門總門長歐陽修,我是他老的弟子,姓張名方,人送綽號天下第一的高人。”
“你叫什麼?”
“病太歲張方,張大爺。”
這個和尚還真聽說過張方的名字,不由得又仔細打量了一遍:“張方!我且問你,你跟童林是什麼關係?”
“那是我師叔,我是他侄兒。”
“噢。我再問你,童林現在何處?”
“現在勝家莊。找我師叔幹什麼?”
“嗨嗨,我找他沒別的事,我打算把童林送上西天。”
病太歲張方一聽這個兇僧的話頭不對,不由得就是一愣。他不明白這個兇僧跟師叔童林有什麼仇恨。
書中代言,這個和尚是誰呀?他幹嗎要童林的命呢?原來此人姓朱名叫朱敦,人送綽號叫狠心佛。這個朱敦祖籍陝西鳳翔府朱家瓦窯,他父親叫朱德厚,人送綽號朱善人。他房子多、地多,日進斗金,他爲了收買人心,冬舍棉,夏舍單,二八月開粥場,因此老百姓纔給他送了個善人的美稱。朱德厚腦瓜兒挺好使,他不滿足於農村生活,攜家帶眷搬到鳳翔府城裡去住,還在鐘樓旁開了個亨得利珠寶店。這個買賣可掙了大錢了。在陝西地帶來講,這是頭一個大買賣,比那莊稼地收入多得多。錢多了是好事,但也是壞事。朱德厚睡不着覺啊!他恐怕樹大招風,招來飛災橫禍,遭人暗算。怎麼辦呢?他就花錢顧了十幾個保鏢,這些鏢師差不多都是武林高手,使槍弄棒都有兩下子,每天沒事就住在他們家,晚上就巡邏下夜,吃得好,喝得好,待如上賓。朱德厚老夫妻就朱敦這麼一個兒子,愛如珍寶,要星星不敢給月亮,就把這朱敦給慣壞了,從小養成一副驕橫脾氣,在他爹面前說哭就哭,說鬧就鬧,說打誰就打誰,說罵誰就罵誰。這二位不但不生氣,反而捧腹大笑,認爲兒子有意思。挺好一棵苗,長歪了。朱敦到了五六歲,他很聰明,跟這些保鏢的鏢師混得都挺熟,沒事就跟這些人學拳腳。這幫人也願意教給他,不但教,還經常給他講武林中有趣兒的事,他聽得是津津有味。到了十四歲這年,他個子也長成了,體格非常壯。他跟他爹商量,打算拜一位名師學點好能耐,他說學會能耐就用不着這些保鏢的了。他爹一聽兒子說的不是沒道理,小小年紀志向不小,挺高興。因此老夫妻一商量,就同意了,問朱敦上哪兒拜師去呢?朱敦說古剎玉皇頂有一位出家的高僧,叫慧斌長老,有個綽號叫金雞好鬥雙鋼掌,此人在江湖之上大有名氣,乃是個著名的劍客,如果拜他爲師,肯定能學一身絕藝。老夫妻給他準備行囊褥套,帶了足夠的川資路費,請了兩個保鏢保着兒子趕奔古剎玉皇頂。結果到玉皇頂真遇上慧斌了。慧斌一問他的來意,朱敦就把經過講了一遍,非要拜慧斌長老爲師不可,同時還獻上很多重禮。慧斌就有點兒活心了,可是剛想要答應,遭到一個人的反對。誰呀?慧斌的頂門大弟子,姓童叫童雙慶。這童雙慶住在陝西鳳翔府童家寨,離朱家瓦窯不到五十里路,他跟朱敦還是鄉親。童雙慶爲人耿直,他對朱敦的爲人很瞭解,知道這個孩子不務正業,驕橫成性,他要練好了武藝,不會幹好事。因此童雙慶建議慧斌不收他。由於童雙慶的阻攔,慧斌纔打消這個念頭,把禮物給朱敦退回,把他趕出古剎玉皇頂。朱敦倒不恨慧斌,恨上童雙慶了。心說姓童的,咱倆何仇何恨,你從中給攔着,我剛燜好一鍋飯,你給撒了把沙子;我剛燉好一鍋肉,你給我往裡澆了一泡尿。咱倆就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對頭。你等着,將來我要學了武藝非報此仇不可。朱敦垂頭喪氣回到家裡,他爹媽一聽也挺生氣,問兒子怎麼辦。朱敦說不跟慧斌學能耐照樣能學好,咱家有的是錢,就給我請教師得了。他爹就聽兒子的話,不惜重金請來四個有名的教師,手把手教給朱敦。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間朱敦到了二十歲,這能耐可就學得不大離兒了。但是他這個個兒不往高了長,光往下憋,好像磨盤差不多,因爲他練氣功練邪了,臉上起了不少白泡,白泡出了頭就落下一臉麻子,叫人看着真噁心。單說有一天,朱敦吃飽沒事幹,領着一夥人在鳳翔府街上溜達。鳳翔府西關裡有個著名的奶奶廟,廟前是個市場,一般做買做賣的全在這裡集中,推車的、擔擔的、鋦鍋的、賣蒜的、賣青菜的、耍大狗熊的、賣大力丸的、練把式的、賣野藥的、批八字的、相面的,應有盡有。因此,這個地方每天招來的人有的是。朱敦閒着沒事也愛上這溜達,他帶着一夥人正在裡邊串,一看旁邊圍了一夥人,這夥人不斷地鼓掌喝彩。朱敦擠進去一瞅,鬧了半天是個練武術的。這個人歲數不小了,能有六十歲掛零,小個,長得乾巴巴一團精氣神,花白鬍須,禿腦門子,一對黃眼珠。在地下放着大褂、笸籮、一把單刀、兩杆竹槍。朱敦本來愛練武,一看這個邁不動步了。就見這老頭衝着四外一抱拳:
“各位鄉親們!在下是河北滄州人,初次來到貴寶地。打算借地生財,跟諸位借倆錢兒花。我可是練武的,雖然練不好,我也願意在人前獻醜。不爲別的,爲的是管您求錢好求。我說練就練,值好大家給叫個好,不值好,您就勉強將就着。有零錢就給個三文、五文,我是千恩萬謝。”
老頭說完了,練了一趟五花拳。這趟拳練得果然不錯。這時朱敦驕勁上來了,在他眼裡頭根本瞧不起這老頭。等老頭練完了,真有不少人往裡扔錢。這老者哈腰正撿錢呢,朱敦到了:
“站住,先別撿錢!”
練武這老頭一愣,擡頭一看,面前站着個磨盤,相貌十分兇惡。老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說,這位朋友,你爲什麼不讓我撿錢?”
“你不配!就憑你這點兒武術,就跑到陝西鳳翔府來騙錢花,沒那麼容易。我們本地也藏龍臥虎,你真有能耐行,沒能耐想在這兒撈錢,門兒也沒有。誰的錢,你給誰退回去。”
這練武的老頭一樂:“我說朋友,你說話未免有點那個吧!我用武術換錢花,好也罷,不好也罷,鄉親們這叫捧我,與你有什麼關係?莫非你還要砸我的飯碗、卡我的脖子不成?”
“對!我就是砸你的飯碗、卡你的脖子。老匹夫,廢話少說,你現在給我滾出鳳翔府。你要再在這騙人,可別說本少爺我對你不客氣。”
老頭一樂:“請問少爺,貴姓?”
“姓朱,叫朱敦。”
“噢。朱大少爺,聽你這麼說,你是會兩下子了,咱倆伸伸手怎麼樣?你要把我贏了,我就聽你的,從今以後離開陝西鳳翔府,我也不在這混飯了;如果你不是我的對手,應該怎麼辦呢?”
“噢?我朱敦要不是你的對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拜你爲師。”
“好(口來)!”老頭一挑大拇指,“朱大少爺!男子漢大丈夫,一言爲定,無信不立。請你亮招吧!”
朱敦年輕負氣,眼中無人,撇着嘴,晃着腦袋,把大衫閃掉,把大辮盤上,挽袖面、提靴子,跟老頭戰在一處。沒有出去三個照面,被老頭使了一腿,把朱敦踢了個屁股墩兒。朱敦不服氣,起來又奔老頭來了。沒出三招,老頭使了個倒背口袋,-!又給摔個跟頭。朱敦剛起來,老頭過去拎住他襖領又一個跟頭。這老者一口氣把朱敦摔了十八個跟頭。最後這位朱大少爺也起不來了,坐在地上直哼哼,他這才服氣了。老百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還有不少人掩着嘴直樂。朱敦臉一紅,站起身來:
“我說老頭,你還真有兩下子。就憑我練了這麼些年的苦功,怎麼在你面前不能施展呢?老頭,我說話算數,你就是我老師,請上受我一拜!”
“別,別!朱大少爺,不敢當,不敢當!剛纔無非是個玩笑,既然你服了就算了。請問朱大少爺,從今以後我在這混飯吃行不行?”
“哎呀!老人家您太客氣了。我能讓您在這兒打把式賣藝嗎?我得把您請到我家,您就是我老師。您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還得答應。來!各位把我老師請家去,拿上我老師的東西。”
不容這老頭說不去,衆星捧月一般請到亨得利珠寶店。朱敦先跑進去給爹孃送信,老頭朱德厚出來迎接,把這練武術的老頭請進大廳,擺茶招待。朱敦非拜老頭爲師不可,老頭一看朱大少爺這人還不錯,別看方纔說話粗野,能知錯就改,所以老頭就答應了,把朱敦收爲弟子。這朱敦在跨院騰出三間房來,給老師做了新被子、新褥子,屋中傢俱俱全,每個月還答應給老師三十兩銀子的零花錢。等老頭住下來,朱敦這才知道,這老者非是旁人,乃是一位著名的武術家,叫展翅神鵬馬雲飛馬大俠客。朱敦心說,怪不得我不是他的對手呢,鬧了半天人家是成了名的劍俠,我能有這樣的老師深感榮幸。打這以後,他跟展翅神鵬馬雲飛苦學武功,學了五年,朱敦就到了二十五歲了。朱敦的能耐跟當初大不相同了,太陽穴也鼓起來了,眼珠子也亮了,高來高去,陸地飛騰,十八般兵刃、軟硬功夫無不精通。這一天爺倆在屋裡閒談,馬雲飛就說:
“孩子,你覺着你現在的功夫怎麼樣?”
朱敦一樂:“師父,我覺着大有長進哪!老師,您說我這能耐要闖蕩江湖能排在第幾等呀?”
馬雲飛說:“你能耐是不小,不過人後有人,天外有天,要說排在第幾等很難說。不過,你還要勤學苦練,不要驕傲自大,切莫忘了驕者必敗。”
朱敦對老師這番言論挺佩服。可是在閒談之中,朱敦就提到:“師父,我求您一件事。”
“什麼事?說吧?”
“離我們家五十里地有一童家寨,童家寨住着一人叫童雙慶,這個人跟我有仇。想當初,我要拜慧斌長老爲師,遭到他的阻攔。只因爲他盡說壞話,慧斌長老纔不收留我。徒兒打算趕奔童家寨,報當年的仇恨。”
馬雲飛說:“好吧!咱爺倆明兒個就去一趟,也沒必要打他,就跟他講講理,教訓教訓他,問他個張口結舌,也就算了。”
第二天他們帶了幾個人,準備了幾匹馬,就到了童家寨。正趕上童雙慶在家,一聽說來了客人,趕緊出來迎接。一瞅是朱敦,童雙慶就預感到不妙。但是他也不怕,以禮相讓,把他們師徒和帶來的人讓進廳房。分賓主落坐之後,童雙慶就問:
“幾位,來找我有事嗎?”
朱敦一拍桌子,說:“姓童的,難道你忘了不成?數年前,我趕奔古剎玉皇頂前去求師,只因你的阻攔,我纔沒被收留。我跟你何仇何恨,你爲什麼給我暗下絆子?今天爺爺就是找這茬來的,你得給我說個明白。如果你說的盡情盡理,咱一筆勾銷,沒有話說;要講不出個理來,今天我對你可不客氣!”
童雙慶嗨嗨一笑:“你既然問到這了,我就跟你直說。我爲什麼從中破壞呢?因爲我知道你小子不是個人,你仗着你們家有幾個臭錢,橫行鄉里,無惡不做,無所不爲。就像你這種貨,能傳授你真功夫嗎?你能耐越大,對老百姓的威脅越大;武術越高,你越做壞事。因此我才從中攔擋。”
朱敦一聽,臉紅了,“童雙慶,你根據什麼說我盡做壞事呢?莫非說我們家有錢,你瞅着眼氣?拿命來!”
童雙慶說:“你別叫喚,姓童的不在乎這個。想打,院裡請!”
說完話來到院裡。朱敦不容分說,過來就打童雙慶。結果兩個人一伸手,那朱敦不是人家的對手。因爲童雙慶是慧斌長老的頂門大弟子,學就滿身絕藝。倆人打到二十幾個回合,被童雙慶反臂一掌,把朱敦打得大口吐血,坐到地上動不得了。
他師父展翅神鵬馬雲飛一看,大吃一驚:“孩子,你怎麼樣?”
“哎約,哎約!師父,大概我這條命保不住了。”
“孩子,沒關係。”
說着話馬雲飛運用氣功推拿法先給他把血止住,又給他吃了最好的止疼藥,讓旁人護理着朱敦,馬雲飛這纔過來。原來他不想伸手,一看徒弟被打得那麼慘,要不伸手,太對不起徒弟了。他要跟童雙慶比個高低。這童雙慶也是性如烈火,心說,我可沒找你們的毛病,是你們找到我家來了,這我要不伸手,顯得我太窩囊。他施展功夫跟馬雲飛戰在一處。他們倆的能耐差不多,相比之下童雙慶稍高一點兒。可馬雲飛腿上的功夫好,他突然使了個順風扯大旗,啪!把童雙慶蹬了個仰面朝天。童雙慶翻過身來,後背衝上雙手按地剛想站起來,這個馬雲飛就到了背後了。他打算擡起腿踹童雙慶一腳,又一想,何必呢?我蹬你一腳就算了。可他沒料到,童雙慶乃是慧斌長老的得意門徒,那功夫是太高了,雖然說摔倒了,突然他使了個兔子蹬鷹,把身子轉過來,啪!就是一腳。可嘆馬雲飛沒躲開,被童雙慶一腳正蹬到褲裡頭,絕氣身亡。童雙慶也後悔了,一看這怎麼辦呢?攤了人命官司了。他趕緊跟朱敦商議:
“你師父死乃是誤會,我沒有心要他的命。出殯的事包在我身上,該花多少錢我出多少錢。我把你送到家,花錢給你養病。”
童雙慶認爲這麼做就可以了。哪知道,朱敦外表粗,心裡頭細,他暗自咬牙心裡說:“童雙慶呀!你把我老師打死了,把我打得口吐鮮血,能完得了嗎?等我養好了傷,我把你全家人斬盡殺絕,報今日之仇。可他表面上答應了。這童雙慶拿出一半財產給馬雲飛出了殯,派人用車給他送回原籍故土,又花了很多錢給朱敦治好了傷。等朱敦傷勢好了,表面上不露聲色,暗地裡咬牙。我怎麼報仇呢?他一想就憑自己這點兒能耐,不但報不了仇,還得把自己的命搭上。最後他一想,還得拜名師,不惜任何代價我也得訪個有名的老師,不學好絕藝,這口氣我出不來。他跟他爹孃一商議,爹孃也支持他,又給拿了不少好東西,起身投名師。這一天出了北口,就來到塞外,他聽說這北口的沙雁嶺有幾位了不起的高人,就下決心前去拜師求藝。
要知朱敦拜了何人爲師,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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