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病太歲張方果然聰明機敏,童林的心思一下就被他猜中了。
原來童林是最重義氣和感情的人,他怕王鳳去探蓬萊島遭不測,故此才說了幾句假話。其實他並沒派人去劍山,一是沒有稱職之人,二是因爲劍山如同虎穴龍潭,他不忍心叫別人白白送死,這副危險的重擔,他準備由自己來挑。另外童林是個很內向的人,他還有點剛愎自用的毛病,因此他這種打算沒向任何人透露。
張方憑着超人的聰明,一猜即中,不過他可沒把話說出來,翻着雌雄眼在一旁打自己的主意。忽然他靈機一動想出一個鬼點子來。他向年羹堯請示道:
“大人!明天我打算去捅一下馬蜂窩,您看怎麼樣?”
年羹堯一愣:“什麼意思?你說明白點。”
“昨晚發生的事情,決不是偶然的,乃是有計劃有步驟的大叛亂,主謀者必是英王富昌和譚天等人。可惜他們錯打瞭如意算盤,弄巧成拙,自食惡果,這些傢伙必然惱羞成怒,瘋狂報復咱們。爲此,咱們就應該做好相應的準備,正像方纔王老俠客說的那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究竟他們正在想什麼?做什麼?你我大家都一無所知。小人就想揭開這個謎,準備明天去趟劍山,瞭解羣賊的動向。這不就是捅馬蜂窩嗎?”
童林笑道:“你與王老俠客說的不是一個意思嗎?我已經派人去了,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張方做了個鬼臉說:“你派你的人,我幹我的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再又說了,你派的人是暗的,我要乾的是明的,咱們多方插手,雙管齊下,豈不是更好嗎?”
年羹堯點頭說:“張方說的有理,不妨一試。你就說說你的打算吧!”
“是。”張方晃着腦袋說,“如果大人同意的話,你就把咱們活捉的那五個俘虜給我,再把老道万俟羽休的屍體也交給我。我以送屍和交還俘虜爲名,去一趟劍山。只要我進了賊窩,不就知道他們的動態了嗎?”
王鳳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太危險了。他們還能讓你活着回來?”
年羹堯也搖搖手說:“不行,不行!風險太大了。”
孔秀插言道:“唔呀張方!你就沒想想,他們有多恨你,恨不能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掏你的心。你這一去真好比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我不贊成,我不贊成!”
接着衆人七嘴八舌都說話了,意思都一樣,沒有一個不反對的。張方哈哈笑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爲了朝廷的安危和造福於百姓,我張方寧願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大人,您甭聽他們的,乾脆就答應了吧!”見年大人沉思不語,他又說:“大人儘管放心,誰死我也死不了。至於爲什麼?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心裡有底。”
年羹堯一看張方出於至誠,而且說的又那樣有把握,只得點頭同意了。
“謝大人,謝大人!”張方拜了又拜,直樂得手舞足蹈。
牛兒小子插話說:“有件事我想不通。我師兄好不容易抓住的五個賊,幹嗎還給他們送回去呢?你小子安的是什麼心?”
張方尖聲笑道:“這就叫攻心戰,可以起到分化瓦解的作用:讓他們既感激天恩,又稱讚咱們心胸豁達,決非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那麼殘酷無情,避免他們抱成團擰成繩地跟咱們拼命。這乃是一種戰術,你懂嗎?”
年羹堯笑着說:“張方說的對,各位就不必難爲他了。”
童林問張方:“你準備帶多少人去?”
“多了沒用。除了車伕、僕從十餘人外,再給我配備四個人就可以了。”
童林環顧了一下小弟兄,然後說:“我看就叫阮合、阮璧、徐雲、邵甫跟你去吧。”
“好-!誰都可以,能給我助威就行。”
童林正色道:“既然欽差大人恩准了你的計劃,你們就要千方百計把事情辦好,且不可麻痹大意,既要安全地進山,又要安全地回來,懂嗎?”
五小一齊站起身來,說:“是!”
天靈快問張方:“你估計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們也好前去接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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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方道:“這可就難說了。假如不發生意外的話,明晚掌燈之前我們準時回來就是了。”
年大人不放心,又叮囑了一番。天靈俠笑道:
“大人儘管放心。張方這小子比猴子還精,他是不會吃虧的。”
當晚,童林不敢大意,仍照常巡邏值夜,天靈俠也陪着,公館內外戒備得更嚴了。
一夜平安無事,東方破曉。張方比誰起得都早,到外邊佈置去了。日出卯時,衆人也都起牀了,洗臉漱口,用罷早飯。張方回來了,衝阮合、阮璧四個人一點頭:
“走吧!都齊了。”
阮合問道:“你還沒吃飯呢?”
張方用手一拍肚子:“兩碗豆漿,一斤油條早存到這了。”
五小告辭出來,但見公館門前停着三輛馬車。頭輛車是空的,鋪着草墊子,是給五小準備的;第二輛車上裝的是万俟羽休的薄皮棺材,用大繩子攏着;第三輛車上綁着五名賊寇,全都是背朝裡,面向外,手腳全都拴到大車的掛鉤上。一共是三個車老闆,十四個壯漢,每人手裡都提着傢伙,揹着弓箭。他們都是本地人,善於爬山越嶺,手底下都挺利索,是副將曹健爲張方挑選出來的。
張方圍着三輛車左看右看,又檢查了衆人的武器和裝束,才吩咐起程。劍州街上已經恢復了平靜,秩序井然,做買做賣,依舊如故,街上的行人還是那麼多,人們都用驚奇的眼光,打量着張方一行。
張方走在最前邊,晃着夾扁頭,仰着餅子臉,甩着帶彎兒的胳膊,邁着兩條羅圈腿,神氣十足,洋洋得意。阮合、阮璧、徐雲、邵甫小哥兒四個以及那些夥計們也都挺胸疊肚,威風凜凜。
鞭子響,車輪轉,時間不長就出了西關,順着驛道奔江邊就走下去了。他們走一程,累了就坐一會兒車,坐累了就下車走一會兒,大約一個多時辰以後,衆人來到樸家店。張方喘口氣說:
“衆位,咱們歇會兒吧!喝點水,喂喂牲口,會抽菸的抽袋煙。”
“好-!”衆人都有點乏了,把車停到了鎮子口,各找地方坐下休息。
如今樸家店還沒有恢復正常,很多人家都關門閉戶,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年大人早已下令把曹健和阮氏兄弟調回劍州,另派都司鐵山領兵五百在此把守。張方也沒去衙門驚動他,在這歇了兩袋煙工夫,又整隊出發了。他們走下金蛇嶺,不多時來到岷江江邊。這裡有清兵水勇把守,碼頭上停泊着幾十只戰船,水面上還有不少船巡邏。因爲江對岸就是劍山管轄地區,所以這兒就成了前線,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劍拔弩張,戒備森嚴。
張方一行剛到江岸,就見一個守備迎了上來:
“這不是少俠客嗎?這是上哪兒去呀?”
張方拱手道:“請問守備老爺,今天這兒誰當班?”
“是遊擊將軍李春國當班。”
“勞駕,請他來一趟,有事磋商。”
“請稍候。”這個守備去不多時,把李春國就找來了。
這位遊擊將軍是個大塊頭,人稱李大胖子,四十來歲,滿臉放光,頭頂鋼盔,身披鐵甲,腰懸佩刀,懷裡抱着號令旗,很有點威風氣概。他與張方早就認識,因此笑臉相迎:
“原來是張少俠,失敬,失敬!”
張方一擺手,也笑着說:“哪裡,哪裡!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
李大胖子往車上看了看,近前一步問道:“您這是上哪兒去?有事只管吩咐。”
張方壓低聲音說:“特奉欽差大人差派,要過江去劍山一趟,請你給派條船,還得管送管接。”張方說罷把年大人的手諭往前一遞:“知縣打爹,公事公辦,請過過目吧!”
李大胖子接過手諭一看,上寫:“特命張方偕阮合、阮璧、徐雲、邵甫四人及車伕三名、侍從十四名去劍山另有公務,各關卡、哨所一律放行,並得供應所需,不得有誤。”下邊有欽差大臣的關防和簽名。
李大胖子看畢,把手諭還給張方,忙說:“卑職這就去準備,請各位稍候。”
時間不長,李大胖子就回來了,拱手道:“都安排好了,請少俠們登船吧!”
“多謝!”
張方轉身向衆人一揮手,跟着李大胖子直奔渡口。只見岸邊上停靠着一支鐵甲艦船,船周圍有護板,船頭船尾有大炮,高高的望樓上還有哨兵,紅綠大旗順風飄揚,“嘩嘩”直響。船上還配備了百名官兵,一個個全身戎裝,精神抖擻。
張方先叫人把車趕到船上,然後對李大胖子說:“日落之前我們就能回來,還用這條船吧。”
李大胖子說:“請放心!這條船今兒包給各位了,聽憑張少俠的調度。”
“好-!回頭見,回頭見!”張方領人棄岸登船,吩咐一聲:“開船吧!”
水勇們揚帆搬舵,提錨撤跳,緩緩地離開渡口,然後調轉船頭,直奔對岸駛去。
這裡是岷江的中游,江面寬闊,河道彎曲,水流湍急,兩岸如同刀削,筆直陡峭,形勢險惡,江水拍打着岩石,掀起層層浪花,怒吼着向下遊沖瀉。張方乘坐的這支鐵甲船,就好像瓜瓢似地,忽上忽下在江中飄動着。張方站在船頭上,手扶着護板,兩眼盯着對岸,但見,江岸陡峭,蜿蜒起伏,好似長蛇一般,岸上密排木樁和鹿角,尖朝着大江,無論是人還是船,都不能靠近。江岸上望樓林立,高入雲表,往上看人影晃動,肯定是哨兵無疑。透過薄霧,眼前閃出一座水寨,一無寨牆,二無柵欄,一色用戰船排列,密密麻麻,縱橫交錯,也看不清擺的是什麼陣勢。旗分五色,燈分五種,迎風招展,使人眼花繚亂,只是離得遠,看不太清楚。
突然,空中哨聲刺耳,原來是對面射出兩枝響箭,緊接着炮聲隆隆,炮彈在船前船後開了花。把張方震得直撲棱腦袋,趕快命令停船,並叫水勇打旗語,向對方表示來意。站在望樓上的旗號兵,手執一紅一綠兩面小旗,不住向對方舞動,時而交叉,時而上下,“唰唰”直響。對岸果然停止了炮擊,從水寨中撞出四條快船。這種船又細又長,兩頭上翹,其快無比,人們管它叫“浪裡飛。”每條船上有水手二十名,炮手五名,弓手十名,“水鬼”十名,正副頭目兩名,隨員三名,共五十個人。四隻“浪裡飛”好似離弦之箭,眨眼來到近前,“唰啦啦”,把張方這條鐵甲船就給包圍了。只見對面那條船的船頭上站着兩個人,一高一矮,高個的是個胖子,長得五大三粗,好像一頭小牛,闊口咧腮,相貌十分兇惡;矮個的是個瘦子,尖嘴猴腮,大包牙撅撅嘴,活像一隻水耗子。書中代言,他倆乃是劍山水寨的兩個大頭目,黑胖子名叫丁奎伍,人送綽號“混江牛”;小個子名叫李佔英,人送綽號“混江鼠”。
丁奎伍把掌中的分水長矛一晃,厲聲喝道:“爾等是什麼人?竟敢侵入劍山水域,難道活膩了不成?”
鐵甲船上的水勇們一個個劍拔弩張,嚴陣以待。船頭上的鐵炮已對準了“浪裡飛”。
張方一不慌二不忙,晃着夾扁頭,尖着嗓子答道:
“請不要誤會!我們可不是打仗來的。我乃欽差大臣年羹堯的特派使者張方是也,有要事要見你們英王或者是軍師、大帥。”
丁奎伍把嘴一撇,蔑視地說:“你以爲我們的王駕千歲、大帥、軍師是那麼好見的嗎?真他孃的自不量力!有什麼事就對我說吧。”
張方吼道:“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在堂堂的特派使者面前說三道四,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多重,身價有多高!”
“你敢罵人?”丁奎伍一跳多高,吩咐左右:“來呀!衝上去全給我綁了。”
“-!”水寇們各亮傢伙就想動手。
“等等!”張方冷笑道,“方纔我可說得明白,有要事要見你們頭領,可不是爲打仗來的。你小子膽敢動武,要誤了大事,看你承擔得了不!”
“混江鼠”趕緊一拉“混江牛”,低聲說:“來頭可不小哇!莽撞不得,莽撞不得。”
“混江牛”丁奎伍一聽也對,忙揮手把小賊叱退,然後又跟“混江鼠”商量了一陣,纔對張方說:
“姓張的!我可不是怕你,既然你說有要事,咱們就先公後私。不過一切得按我們的規矩做。”
“可以,請講吧!”
丁奎伍咧着大嘴近似嗥叫地說:“船隻原地停泊,不得前進。只許你一人進山,其他人都呆在船上。”
阮合怒道:“我們還帶着兩車‘貨’呢!一個人怎麼能照顧得過來?”
丁奎伍也吼叫道:“這我管不着,反正只許一個人進山。”
阮合還要跟他爭辯。被張方給攔住了:“好,一個人就一個人。我去!”
阮璧道:“這怎麼能行?你要吃虧怎麼辦?”
張方笑道:“這就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即便咱們都去,人家要想收拾咱們也不費事,反不如我一個人利索。”
阮氏弟兄素知張方詭計多端,有一定的主意,所以就不強攔
張方問丁奎伍:“我說胖夥計,我一個人進山怎麼個進法呢?”
“對不起,坐我們的船吧!”
“好-!勞駕,勞駕!”張方低聲對阮合等四個人說:“沉住氣,不必爲我擔心,船上的事就拜託四位了。”
張方說罷,把衣服和兵刃歸整了一下,點手叫丁奎伍的船隻靠近些。丁奎伍趕緊照辦。在兩隻船還相距二丈多遠的時候,張方一抖身越過護板,雙腿一飄,輕輕蕩在“浪裡飛”上。船頭上下晃動了幾下,張方也隨着上下晃了幾晃,但穩如泰山,就像釘到船上似的。衆水寇一陣驚訝,你看我,我看你,讚歎不已。
張方往船頭上一坐,衝丁奎伍說:“勞駕,請開船吧!”
丁奎伍答應一聲:“返航!”
另三支船仍然監視鐵甲船未動,只有丁奎伍這條船返回水寨。“浪裡飛”在高大的船隊樓下穿行着,走了好半天,纔在江邊靠岸。丁奎伍陪着張方下了船,從嘍羅兵手裡拿過一塊黑布,在張方眼前晃了晃說:
“請委屈一下,戴上這個。”
“請便。”張方把臉背過去,丁奎伍親手把張方的眼睛蒙上,牽着他的手往裡走去。
張方深一腳,淺一腳,晃晃悠悠地跟着往裡走,只覺得左轉右轉、迷迷糊糊,但他盡力保持清醒,計算着路程和方位。又走了一段時間,張方覺得好像進了一所宅院,耳邊響起腳步聲和說話聲,聽聲音人還不少。
“站住!”丁奎伍說話了,順手把黑布摘下。
張方揉揉眼睛,又閉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二目。原來站在一間屋裡,這間房屋又高又闊,四樑八柱,斜山轉角,好像一座大亭子,正中央並列三張桌案,三把豹皮高腳椅,椅子上坐着三條大漢:中間那個是張白臉,長眉細眼,兩撇黑胡,腦門上有塊黑痣,足有眼睛大小,身穿寶藍色褲褂,外披緞面皮袍,一隻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按着桌案,冷冰冰的面孔,毫無表情;上首坐着個紅臉大漢,三十來歲,豹頭環眼,頦下一部大連鬢鬍子,相貌兇惡;下首是個黑麪大漢,穿青掛皁,粗眉大眼,光嘴巴沒鬍子,二目兇光四射。丁奎伍正在他們三個面前小聲嘀咕,可能是稟報方纔的經過,嘀咕完了,他往後邊一退,垂手站立,連個座位也沒有。
張方不等他們問話,先開口了:“哎喲各位,大家辛苦了!雖然咱們萍水相逢,素不相識,但是人不親藝親,藝不親祖師爺親,我在這給諸位有禮了。”
他說着向四位作了個羅圈揖。中間那個白臉的頭頭,略微點了點頭,厲聲問道:
“你就是病太歲張方嗎?”
“不錯,正是在下。”
“聽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見我家王爺或是軍師、大帥?”
“對,一點不假,煩勞各位給我通報一聲。”
“我看沒這個必要吧?”那人說着往椅子上一靠,兩眼看着天花板,漫不經心地說:“不管多麼重要的事情,對我說說就可以了。”
“噢,原來是這樣。”張方眼珠子轉了轉,丁字步往前一站,倒揹着雙手,把鬥雞眉一挑,拉着長音問道:“請問三位的大名,在劍山擔任何職?”
“啪!”那個黑臉大漢把桌子一拍,怒喝道:“這是什麼地方,也有你問話的必要!只許我們問你,不許你問我們,懂嗎?”
張方冷笑道:“朋友!請你客氣點好不好?常言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問你們的名姓,爲的是說話方便,並無別的意思,你何苦發火?再說,我是欽差大臣的特派使者,是找你們辦事來的,可不是你們抓的俘虜。你這樣無禮,只能說明你的無知,旁的什麼也得不到!”
黑麪大漢剛要發火,被中間那個白臉的制止住了。他仍舊面無表情地說:
“既然你想知道我們三位是誰,我就告訴你,我們是親師兄弟,我叫‘冷麪二郎賽楊戩’楊德興。”他用手一指那個紅臉的,“他是我二師弟,人稱‘火鍊金剛’,名叫樑德寬。”他又指着下垂首那個黑臉的說:“這位是我的三師弟,人送綽號‘鑌鐵塔’,名叫馬德寶。我們都在英王駕下稱臣,官居水寨總指揮使和副指揮使。”
“噢?原來是三位頭領,失敬,失敬!不過,我覺得你們三位的‘官’還小點,恐怕做不了主吧?”
冷麪二郎楊德興道:“那要看什麼事情了。一般說來我們可以說了算。你就談談什麼事吧!”
“好-!照這麼說我就告訴你,我這次來是向你們送還五個俘虜和一具屍體。這五個人是……”張方從腰中取出一張名卡,朗聲念道:“殿前侍衛橫江蟹馮志,殿前侍衛超水燕子陳洪,五品王官戲水豬褚萬發,五品王官插翅飛熊周景滿,六品侍從武官鐵鞭將上官雲達。死屍是副軍師無形劍客万俟羽休。”
“啊?”羣賊一陣騷動,楊德興、樑德寬、馬德寶互相看了一眼,面帶驚慌。楊德興從桌子後邊轉到張方面前,問道:
“人和屍體都在何處?”
“全在我們的鐵甲船上,你們的人不讓進來,我有啥法?”這下張方佔了主動,得意地說,“你們是收呢?還是不收?從速給我個答覆,不然的話,我可就告辭了。”
“請稍候,請稍候。”楊德興把丁奎伍叫到跟前,低聲向他交待了幾句。丁奎伍點點頭,一抹身如飛去了。
張方心裡明白,丁奎伍是到裡邊請示去了,他衝着楊德興一笑:
“這回你們明白了吧?來者爲客嗎,請叫人搬個座吧!”
楊德興衝嘍兵一呶嘴,嘍兵搬過一隻方凳,讓張方坐下。張方又說:
“人就活在金木水火土之中,缺一樣也不行,我打算討碗茶喝。”
楊德興白了他一眼,喝令嘍兵:“獻茶!”
張方架着二郎腿,晃着夾扁頭,邊品茶邊跟楊德興瞎聊天:“聽聲音你是本地人吧?”楊德興點了點頭。張方又問:“貴庚啊?”楊德興打了個手勢。“噢,三十六歲。”
張方用手指頭掐算了一會兒說:“丙辰年生人,水命,數大馬哈魚的。”
楊德興氣得鼻子都歪了。十二屬性當中,哪有屬大馬哈魚的?這不是拿人開心嗎?
張方又問:“娶媳婦了嗎?有孩子沒有?是男是女?找婆家沒有?……”
火鍊金剛樑德寬大怒,用力一拍案子:“住口!你哪來這麼多廢話!再要胡言亂語,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張方笑道:“你這就不對了。我跟你們三位挺投緣,所以才問個家長裡短的,值得你動這麼大的肝火嗎?噢,我明白了,一處不到一處謎,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大概你們劍山的人光懂殺人廝鬥,不懂得人情世故吧?”
把三個賊氣得直翻白眼。因爲他們三張嘴也說不過張方啊!
“副軍師駕到——!”突然門外有人高呼。
楊德興、樑德寬、馬德寶急忙整衣站起,到門外迎接。張方照舊坐在那裡喝茶水。不多時就見人影兒晃動,腳步聲雜亂,楊德興幾個往兩邊一閃,從外邊走進一個年邁蒼蒼的老者。只見他身材高大、魁梧,面似三秋古月,抹子眉,丹鳳眼,獅子鼻,四字口,一部銀鬚長可過胸;頭戴灰鼠暖帽,身穿古銅色褲褂,魚麟裹腿,布襪灑鞋,腰中挎着一柄長劍,二目如電,舉止莊重。在他身後跟着羽士清風俠杜清風、野飛龍燕雷、賽南極諸葛洪圖、浪裡狂風樸八海、魚龍變化曹士鏢、青蓮長老法曾、鼎湖居士阮文良和閃電大刀神東方雷。真是人多勢衆,氣勢洶洶,好似衆星捧月一般,把這位副軍師擁進房中。這位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往當中一坐,其他人分坐兩旁。
楊德興近前幾步,一躬到地:“回稟副軍師,這位就是官方的特派使者張方。”
那老者手捻長髯,二日凌厲地打量着張方。病太歲早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因此毫不介意,依然是談笑自如。他衝着這位副軍師一抱拳:
“哎喲,我說老爺子,您老體格還那麼結實啊?多年不見,您還是那個樣子,沒想到,沒想到!”
副軍師一愣:“張方,你認識我?”
“認識,認識,您忘了?”
“噢?老朽怎麼想不起來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您這叫貴人多忘事嘛。再說劍山的事情又多又亂又忙又不太順當,您光顧發愁了,哪還有工夫想這些事,對不?”
杜清風怒道:“張方,少套近乎!你根本就不認識我們副軍師!”
燕雷也在旁邊吼道:“絕命大劍是新從雲南到劍山來的,你怎麼認識?”
這傢伙一句話就把張方點醒了。雲南有二絕,那就是絕命大劍谷也良和絕命老叟雷春霈。由他們二人發起,在雲南無頂山創辦海滇派,與少林、崑崙、峨眉、武當抗衡。現在海滇派已勃勃興起,弟子徒孫多達千餘人。二絕還籌集了重金,在無頂山的無極嶺上建立了“尚武堂”,每年都聘請各大派的一等高手在尚武堂獻技和講學。去年九月九日重陽會時,本來請二絕參加,結果他們有事沒出席,使盛會大減風采。張方早就聽說過二絕的大名,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貴爲海滇派鼻祖之一的絕命大劍谷也良居然做了劍山的幫兇。看來事情更復雜了。
病太歲接着燕雷的話說:“怎麼樣?我說認識吧!一見面我就認出他是絕命大劍谷也良來了。海滇派的鼻祖嘛!”
杜清風狠狠地瞪了燕雷一眼,心中埋怨道:你胡說什麼!張方這小子有縫就鑽,跟他說話得加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再說絕命大劍谷也良,他把話題一轉說道:“張方,你說你奉命送還五名俘虜和一具屍體,果有此事嗎?”
“這還能錯得了嗎?千真萬確。他們都在船上。”
“好!現在我就派人把他們接來,請你陪着走一趟吧。”
“可以,請吧!”
書說簡短,張方陪着谷也良以及杜清風等人乘船來到江面上,他叫谷也良等候,獨自先回到船上。阮合、阮璧一看張方平安回來了,又驚又喜,忙圍住張方問道:
“怎麼樣?他們刁難你沒有?”
張方把胸脯一拍:“太公在此,諸神退位!你們就放心好了。不過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我回來是陪他們領俘虜和屍體的,至於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情,還很難預料。”
張方叫水勇們一齊動手,把五名俘虜先送到谷也良的坐船上。送過去一個,張方念一個名字:“馮志!陳洪!褚萬發!周景滿!上官雲達!”馮志等五個賊寇回到飛虎船上,滿面羞怯,很不自然地向杜清風等人打了招呼,又拜見過副軍師谷也良,然後垂手退在人羣背後。
張方又命人把無形劍客的棺材運到飛虎船上。羣賊一見,頓時就開了鍋。杜清風手拍棺材大哭道:
“老劍客,您死得太慘了!貧道一定給你報仇雪恨吶!”
野飛龍燕雷怒不可遏,從嘍兵手中奪過一口朴刀,怪叫着直奔張方。
“呀——”他剛把刀舉過頭頂,突然兩眼發直不動了,原來早被谷也良打中穴道。羣賊一愣,霎時聲息皆無。谷也良環顧衆人,莊嚴地說:
“無規矩不成方圓,有本軍師在此,一切得聽我的。誰敢妄動,與燕雷同!”
羣賊紛紛後退,誰也不敢-翅了。
谷也良對張方說:“少俠客!有勞了,請到裡邊款待。”
“不必,不必了,您的心我領了。小可還有公務在身,告辭了,告辭了!”張方笑着說罷,轉身就要回船。
“等一等!”谷也良伸手把張方攔住,冷笑了兩聲:“張少俠!你還打算走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扣留我們不成?”
“哈哈……”谷也良大笑不止,“少俠客你多心了。老朽無非是要盡地主之情,酬勞酬勞各位,順便交個朋友罷了。”
張方反問道:“我要不去呢?”
谷也良道:“大概不能光聽你的吧?”
張方把夾扁頭晃了晃:“我這個人就是有個犟勁兒。我就是不去,你想怎麼樣?”
谷也良獰笑道:“那可休怪老朽不客氣了!”
張方把眼一瞪:“我病太歲早就想領教領教海滇派的武功,今日幸會,豈能錯過!”
要知張方怎樣對付谷也良,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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