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闆遲疑着,終於點點頭,道:“你等着。”
葉承歡吃驚的看着他們,等店老闆走出了後門的一扇窄門,才忍不住問道:“你們嘰嘰咕咕的在說什麼?”
刀疤道:“我請他去替我找一個人。”
“到這種地方來找人?找誰?”
“摸骨師!”
“摸骨師又是什麼人?”
刀疤沒有回答這句話,卻反問道:“你剛纔走過這條街,看見了些什麼?”
“這不是條街,只不過是條又贓又小的巷子。”
“這是條街,而且說不定是這一帶最有名的一條街。”
“哦?”
“你知不知道這條街上有些什麼?”
“有些亂七八糟,又髒又破的小鋪子,還有些亂七八糟,奇形怪狀的人。”
“你看不看得出那些人是幹什麼的?”
葉承歡吧唧着嘴巴:“我連看都懶得看他們!”
“你應該看看的。”
“爲什麼?”
“因爲那些人裡面,至少有十個國際刑警通緝的逃犯,二十個手腳最快的小偷,三十個專門替別人在暗巷中打架殺人的刀手,要是得罪了他們,你無論想在這裡幹什麼,都別想辦得到。”
葉承歡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原來這條街是黑街。”
刀疤承認,臉色卻很糾結。
“我們找摸骨師幹什麼,我對算命可不感興趣。”
刀疤沉默,丁香靜靜的喝着茶,美眸閃過一絲複雜……
這時,店老闆匆匆趕了回來,還是冷冰冰的臉色:“摸骨師同意見你們了。跟我來!”
後門外是條更窄的小巷子,陰溝裡散發着臭氣,到處都飛滿了蒼蠅。
巷子盡頭,又有扇窄門。
推開門走進去,是個很大的院子,十來條精赤着上身的大漢,正在院子裡玩牌,玩得全身都在冒汗。角落裡堆着幾十個竹籠子,有的籠子裡裝着的是毒蛇,有的籠子裡關着野貓野狗,一個人正從籠子裡提了條黃狗出來,隨手往旁邊的一個大水盆裡一按,就活生生的把這條狗淹死了……
葉承歡皺皺眉頭,腸胃一陣抽搐。
耳邊傳來刀疤悶悶的嗓音:“這纔是殺狗的行家,一點血都不漏,這種狗肉吃了才補。”
葉承歡不敢開口,心裡默唸着“罪過”,生怕一開口就會把剛纔吃下的湯水全吐出來。
一直在旁邊叉着手看人玩牌的兩條大漢,突然走過來,瞪着葉承歡他們:“你們是來找摸骨師的?”
葉承歡善意的笑了笑,兩條大漢對望了一眼,突然一起出手,分別去抓葉承歡的雙臂。
葉承歡沒有動,這兩條大漢的手剛抓住他,整個人就忽然彈出,砸破了兩隻雞籠子,沾得滿頭滿臉都是雞毛。
那些玩牌的大漢全都站了起來,封住他們三個退路,翻着兇巴巴的怪眼在三人身上來回打量。
刀鋒般的眼神從刀疤的腦門上面折射出去,淡淡的說了聲:“老大,看來我們上了那個店老闆的當了,不見血是出不去了。”
丁香用眼神默默數了數,微微凝眉:“要不要我動手幫你?”
刀疤的嘴角抽搐成一個猙獰的笑意:“這些貨還不夠我熱身的。”
話音未落,一個大漢手腕一抖,驟然甩出一把蝴蝶刀,直飛刀疤的面門。
刀疤定定的站着,一動沒動,刀子擦着他的臉飛過,剛好刺中掛在背後牆上的一隻臘雞。
“十環!”大漢在刀子釘在靶心的同時拍手大叫,話語中充滿了得意和嘲弄。
話音未落,一把黑色塗層的卡巴軍刀精準的扎進了他身後同伴大張的嘴巴,強有力的勁道和銳利無比的刀鋒輕易的刺穿了他的後腦,將他釘在破爛的門板上。
“這,纔是十環!”刀疤的眼光兇狠的在其它人驚恐的臉上掃視着。
從意外中醒轉的其它人紛紛衝上來欲動手,但身勢停在丁香的槍口前。
砰!砰!
丁香兩槍打穿兩個的執刀壯漢的手腕,面色潮紅,好似微醺的說了聲:“我最討厭以多欺少。”
“風度!風度!紳士們!”葉承歡從那隻臘雞上拔出那把蝴蝶刀,走到人羣中間甩手扎到面前的牌桌上:“讓我們用紳士點兒的方法來解決這個糾紛,好嗎?不要上來就殺光這個,殺光那個。我們是文明人。”
把一幫市井流氓叫做紳士,恐怕也只有葉承歡纔能有這種創意。
“你們想怎麼樣?”這些人看到他們手裡有槍,才意識到他們不是一般的小角色,幾個經過風浪的大漢,老練的晃着腦袋問道。
“按道上的規矩!一對一!”刀疤脫掉上衣露出結實的肌肉,搖搖脖子,掰掰手腕,指了指地上的刀子,從剛纔聞到血腥味,他的手就已經癢癢了:“兩個人,一把刀!我輸了,隨你們處置。你們輸了,就乖乖的帶我們去見摸骨師。”
人羣裡出來一個平頭的高壯大漢,脫到上衣後露出滿身的肌肉。
“來吧,小朋友,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強悍!”那個大漢滿臉恨意的指着刀疤威脅道。
沒等最後一個字音落定,大漢腳步前踏,忽的一下就到了牌桌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刀子。
當他的手觸到刀把的同時,一抹殘忍的笑意浮現在他滿是坑窪的臉上。
刀疤沒有去搶那把刀,而是直接一跨步衝到桌子側面,輪起拳頭在他伏身拔刀之時,邊說話邊對他盯着刀把而前伸的腦袋一拳砸了下去。
那傢伙聽到耳邊的風聲,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搶刀,察覺到上當再想縮手防護時,已經來不及了。
毫無防備的太陽穴被他實實在在的釘到了桌面上,厚實的桌子經不起強勁的力道,嘩啦一下,夾着這傢伙的腦袋,裂成八瓣。
被一拳夯到桌面上的大漢,整個臉都變了形,鼻樑從中間斷開,原本有梭有角的方臉被刀疤打成了葫蘆形,連個屁都沒放便當場斃命。
沒有多餘的過場,沒有花哨的招式,刀疤用一擊必殺打消了所有的懸念。
“你們輸了。”刀疤扯過一個呆立當場的大漢,用他的汗衫擦淨拳面上沾到的腦漿和骨頭渣子,輕描淡寫的說道。
大漢們的臉色比吃了狗屎還難看,不過他們還是遵守信用,閃開一條路,讓刀疤過去。
他們穿過這層院子,走進了個小雜貨鋪,走上條很窄的樓梯,窄窄的門框上掛着塑料門簾。
能指揮這麼多市井人物的黑街大享,怎麼會住在這種破地方?
葉承歡又不禁奇怪,可是一走進這扇門,他就不奇怪了。
屋子裡和外面竟完全是兩個天地。屋子裡每樣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塊白玉雕成的,裝果物蜜餞的盤子,是外國進口的水晶盤,牆上掛的書畫,其中有兩幅是唐宋名家的真跡,一幅是宋徽宗的花鳥,還有個條幅,居然是唐宋八大家米芾的墨寶。
一個人正靠在張軟榻上,翻着眼白,臉上掛着微笑,向葉承歡伸出了手。這雙手上幾乎卻連一點肉都沒有。
葉承歡也從來都沒有看見過這麼瘦的人。他不但手上沒有肉,蒼白的臉上,幾乎也只剩下一層皮包着骨頭。
他緊閉雙眼,眼皮乾癟進去,葉承歡皺起眉頭,原來這人還是個瞎子。
在這麼熱的天氣裡,軟榻上居然還鋪着層虎皮,他身上居然還穿着黑袍。
葉承歡沒有想到,這位市井人物中的老大,竟是個這麼樣的人。
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丁香和刀疤都面色複雜的看着這個人,定定的站在原地。
葉承歡緊緊握住了他乾癟的手,好像握着一對枯柴。
摸骨師摸着他的手掌,忽然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年輕人,好福氣啊。你有那麼多紅顏知己,後面那位小姐不會吃醋麼?”
葉承歡一愣,和丁香略帶羞澀的目光對了一下,笑道:“摸骨師果然名不虛傳!”
“我是瞎子,瞎子除了看不見東西之外,鼻子、耳朵和手還是很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