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遲遲開 完結
看到黎遠航驀然怔愣的樣子,胡蝶嘴角邊一抹苦笑,微醺溼潤的眼眸裡亦是一抹低落,她就知道會這樣,不過雖然是意料之中,但她還是很感謝他,感謝他給予過她一絲溫暖,這份感覺她會永遠銘記於心,一輩子放在記憶裡。
黎遠航怔忪了數秒,凝睇着她蒼白的容顏,明顯感覺到她的情緒平靜了許多,但是,他的心卻揪得更緊了。
空氣裡似乎瀰漫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淡淡的憂傷。
心底裡泛起一抹蒼涼的痛,她強行吞嚥下那抹苦澀,神色不再恍惚,認真說道,“黎遠航,謝謝你,我們永遠是……朋友。”
說完,她毅然決然地轉身!
雨水打在臉上,重重的,但是她卻不覺得痛,因爲心已經麻木了,就再也感受不到別的辛酸。
退一步海闊天空,她大步地往前走!
身後,黎遠航的心絃劇烈震顫,從她故意挺直的背脊可以看得出來,從她哽咽的聲音裡也可以聽得出來,她有多難過!
風聲,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腦海裡那一句句低柔的呢喃再次迴響——
“媽媽,我喜歡上一個人。”
“我害怕。”
“明明知道前路艱辛,還要奮不顧身,值得嗎?!”
……
他的心湖震盪起一圈圈漣漪,疼惜與不捨的情緒氾濫成災,她看似成熟美麗的外表下,其實住着一個脆弱孤單的女生,他的雙腳不由自主,再沒有遲疑地追了上去。
他拉住她的右臂,輕輕一帶就將她攬入了懷中,不等她疑問或是尖叫或是任何什麼,他直接低下頭來,吻上她的脣。
“唔……不……”她瞪大了眼睛,在他懷裡用力掙扎着。
可是他的吻很霸道,就像是卯足了勁要向她宣誓一般,帶着淡淡菸草味的舌尖探進她的嘴裡,糾纏着她的舌,同時也堵住她抗拒的話語。
她想,他在同情她!
驀然間,她的心一橫,用力咬下貝齒,黎遠航悶哼一聲,但是仍然沒有鬆開她,薄脣仍是緊緊密密地覆着在她的脣上,他的固執比她更甚。
她的眼眶泛紅,兩行熱淚不受控制地滑落眼睫,他的脣被她咬破,那股澀澀鹹鹹的血腥味兒在兩個人的脣齒間蔓延,她忽然心疼,一股難以言喻的憂傷瞬間攫住了她。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讓他放手。
可是,情感的驅動比理智更快了一步,他沒有放開她,反而還加深了這個吻,漫涌的情潮終究還是攻陷了她心頭高築的圍牆,她嗚咽一聲,終於放鬆了貝齒,他察覺到她的降服,心頭一暖,收縮雙臂,更緊地攬住懷中的她,將她吻得更深,而她的雙臂也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寬闊的肩背。
一個熾熱的吻,在冰冷的風雨中展開,煨暖了兩顆同樣寂寞的心。
臺大醫院的某間病房裡。
蘇慎行靜靜地躺在病牀上,輕輕地睡着。
一隻修長的手臂放在被子外面,手背上還吊着點滴,房間裡,大燈關了,只開了一盞小小的檯燈。
猖狂的風雨敲打在玻璃窗上,窗簾有着細細微微的鼓動,文靜雙手緊張地揪住了衣襟,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窗前,將那窗簾重新拉嚴,並在心裡面祈禱着、祈禱着,這個恐怖的颱風夜快點過去吧,快點!
低壓的空氣讓他已經難受了好久,護士給他打過了針,但是那治標不治本,他睡前那一陣劇烈的猛咳,讓她的心也跟着揪緊起來,恨不得可以替他承受那股難受。
忽然——
她感覺到玻璃窗似乎搖晃了兩下,昏黃的光線中用力眨了眨眼,還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牀頭的那一盞小檯燈便忽明忽滅,跟着玻璃燈管忽然爆炸開來,碎裂一地!
病房裡瞬間陷入了黑暗,文靜的心猛然一沉,感覺到窗簾猛地被強風吹開,玻璃“嘩啦”一聲碎掉,病牀上的蘇慎行被驚醒,還來不及說話,那股強勁的冷風便灌入了他的喉嚨,引發劇烈的咳喘。
“咳……咳咳……”他猛地坐起,手上原本吊着點滴,這麼一動,點滴架被勾倒,在地面上敲出一記駭人的聲響。
在聽見他咳嗽起來的聲音時,那一瞬間,文靜整個人如遭雷擊!
“阿行——”她憑藉着觸覺奔向了病牀,房間裡一片漆黑,她被地面上的東西絆住了,腳步踉蹌,撲倒在地,手掌和膝蓋倏地扎進了玻璃碎片,她顧不得疼,爬起來撲到他的病牀前。
“阿行,不要說話,快點閉上嘴,我拿呼吸罩給你!”她伸手夠向了牀頭的一側,可是猛然發現,這病房裡已經全部斷了電,呼吸機根本不能用了!
她嚇得渾身發抖,轉頭望向走廊的方向,發現外頭也一片漆黑,似乎整個醫院都斷了電。
她屏住了呼吸,這些日子裡所有強撐的堅強瞬間被擊潰了,整個人惶惶無依,恐懼的情緒一瞬間襲上心頭,一寸寸地啃齧着她軟弱的心房,一**熱淚,盈滿了出她的眼眶。
“咳……咳咳……文……靜……”
黑暗裡,她聽到他隱隱約約喚着她的名字,忍不住啜泣,所有的話全都梗在喉間。
他的呼吸很困難,每發出一個字都是那麼艱澀,氣喘的頻率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虛弱,幾乎是氣若游絲!
她恍惚之間,想到了父親去世之前的那一慘幕,一股即將失去的恐懼感籠罩上心頭,她驚惶地搖頭,卻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現,她壓下嘴脣,覆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