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母親

桐花遲遲開

忽然發現前方有人,尤桐慌亂的腳步猛地頓住,夜色漆黑,風也越來越涼,遠方的夜空被風吹得格外透徹,星光也異乎尋常的明亮起來。

她站在原地,聽着耳畔拂過的風聲,感覺一股若有似無的冷氣不時地從頰側掠過,風中一切都很安靜,不冷,但卻給人一種寒意。

藉由不甚明亮的燈光,尤桐看到前方的那個婦人在風中有些凌亂,她雙臂緊緊抱着自己,似乎是想極力使自己多一絲溫暖,裙裾翻飛,整個人卻是在瑟瑟發抖

“夫人,您沒事吧?!”尤桐輕輕地出聲,緩緩走近了一些。

聞聲,顧儀容驀地一怔,側目望向了尤桐,她睜着不安的眼睛,被那雙清澈的眸子望得心臟一縮。

不知怎麼的,顧儀容忽然一陣心悸,明明只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可爲什麼她會有一種已經認識了她很久的錯覺?!

只瞥了一眼,她就覺得這個女孩子身上彷彿有一圈磁場似的,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緊緊地將她的心神吸附過去,想移開卻做不到。

她黑色柔順的長髮,微微遮蓋住半張清秀的小臉,消瘦的下頜楚楚動人,神情空白,眼眸清澈,就像是一個不小心墮入凡間的天使。

好……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害怕什麼似的,顧儀容忽然退離幾步,想要逃開,可是身體猛然之間一陣不適,驀地頭暈,腦袋裡像是要爆炸開來一樣,眼前一黑,想要抓緊立交橋的欄杆,卻是來不及,腳上的高跟鞋致使她整個人踉蹌,身體朝着橋面狠狠跌去。

“小心!”尤桐驚呼一聲,衝上前去想要去攙扶顧儀容,可是太晚了,她眼睜睜地看着顧儀容摔倒,然後在帶着坡度的橋面上滾落數圈。

“……”尤桐瞪大了眼睛,雙手不自覺地捂住嘴巴,心臟在一瞬間漏掉一拍。

數秒後,立交橋上發出驚惶的大叫聲,“來人啊,救命啊,救命……”

救護車的鳴笛聲不多時後叫囂着響起,脆亮的聲音聽得人心裡惶惶。

“孩子,媽媽對不起你……”救護車上,顧儀容已經意識不清,但嘴裡仍舊是時不時地呢喃出聲,尤桐隨着醫護人員一起坐在旁邊,心神不寧。

兩名護士一個爲顧儀容測試血壓,一個爲她注射針管,而尤桐則從旁協助,幫着她們按住顧儀容的手臂,顧儀容迷迷糊糊地,抓緊了她的手,就像是抓着最後的救贖。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不斷、不斷地重複着,雖然說出來的都是斷斷續續的話,甚至沒有一句完整的句子,可是那語氣中的深沉卻是深深撼動了尤桐的心。

這是一個可憐的母親!

雖然她們只是陌生人,可是尤桐卻下意識地回握住了顧儀容的手,就像是要帶給她堅持下去的勇氣。

可是,顧儀容的力氣卻一點一點消失,連帶着尤桐的心跳也開始變慢,莫名地害怕。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天若有情天亦老,星月哀鳴。

救護車一路亮着紅燈與警報,在風雨呼嘯中抵達了臺大醫院。

車門打開,醫護人員將擔架擡下,有專門的人撐傘,顧儀容被快速地擡進了急救室

“快!病人呼吸不穩,血壓驟降,雖然只是外傷,但可能自身還有其他病症,通知內科醫生和腦科醫生就緒!”

“是!”

數名醫護人員將顧儀容送往了急救室,而車內僅剩下的一名護士則抓着顧儀容的手包望向了尤桐,“小姐,剛剛的病人是你的媽媽吧,你快進去辦手續吧!”

尤桐一愣,連忙搖頭,“不不不,不是的,我只是一個路人,我和她不認識的。”

“啊?!”護士明顯一愣,這下可麻煩了,要趕緊聯繫病人的家屬才行。

事情緊急,需要馬上辦理相關的入院手續,尤桐決定先去幫顧儀容辦手續,而護士則按照流程,拿着顧儀容的手包到了登記室,翻開包包,尋找裡面相關的證件和手機,試圖聯繫家屬。

二十分鐘後,尤桐手裡攥着一打資料,靜候在急救室的門外。

走廊裡,很是安靜,靜得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急救室的門上,那亮起的紅燈,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忽然,尤桐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她驀地呼吸一緊,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趙婉華。

媽媽?!

怎麼這麼晚?!

尤桐心裡面狐疑着,卻還是快速地按下接聽鍵,“喂,媽媽……”

“小桐!”趙婉華的聲音有些激昂,尤桐下意識地緊張起來,“媽媽,你怎麼了?!”

“沒怎麼,我只是剛剛做了個噩夢。”趙婉華心有餘悸地說着,“小桐,你離開有一陣子了,什麼時候回臺北啊?!”

尤桐微微咬脣,她這次回臺北都沒有告訴媽媽。

走廊裡忽然嘈雜起來,又有急救患者進來,趙婉華聽出一些不對勁,急急地問,“小桐,你在哪裡?!”

“醫院。”尤桐老實地回答,忽聞電話那端趙婉華的抽氣聲,又連忙解釋,“媽媽,不是的,我沒事,我只是送一個路人來急救。”

趙婉華這才鬆了口氣,可仍舊是不放心,“小桐,媽媽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可是現在時間都這麼晚了,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你就趕快回家吧,醫院也不是好地方,不要多呆,知道嗎?!”

“我知道了,媽媽。”聽着趙婉華的叮嚀,尤桐心裡忽然一暖。

就在這時,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又重又疾,尤桐聞聲望去,只見一抹高大的身影逆光而來,那張冷峻的臉龐在燈光下若隱若現,正是她最熟悉的,容尉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