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仁離開醫院,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大樓,不顧其他人的阻礙,他一把推開門,來到男人的辦公桌前。
東方岳正在例行公事,處理大批大批的文件。
這本來是華夏聯盟分部部長東方塵的工作,但是老人早有退位的想法,正大力栽培身爲準接班人的東方岳,因此這些文件也統統丟給他做,現在分部裡,除非遇上天塌下來一般的大事,不然都是東方岳一人處理。
東方岳沒有秘書,他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的幫助,每一份文件不自己親自過問就不放心,是典型的自力更生型精英。
並不大的房間裡,一下子擠滿了人,突然衝進來的東方仁,坐在轉椅上的東方岳,以及後面跟進來的護衛。
“退下!”
東方岳聲音不大,但長期身處高位,他這句話自然而然地顯露出威嚴,護衛們一聽,立刻離開了房間。
“你是來報告什麼的麼?”
東方仁正立在東方岳跟前,從輩分上,與眼前這個男人年齡相近的東方仁還得要喊東方岳一聲“二叔”,但顯然現在不是家庭閒話。
“副部長,關於許無塵的事情……”
東方仁把紙條的內容說了一遍,東方岳一直沉默不語,手心裡鋼筆飛速旋轉。
“就這樣麼?沒有要補充的?”
“……沒。”
東方仁忽然搞不懂東方岳的想法了,東方岳放下了筆。
“由他去。你不需要管這件事情。”
東方仁以爲自己聽錯了,正想再問一遍時——
“你可以出去了。”
被下了逐客令。
東方岳的命令不可反抗,東方仁低下頭,然後走出房間。
東方岳重新拿起筆,但沒有立刻投入工作。
思前想後,雖然不覺得彼此有什麼聯繫,但是……
他還是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喂,許無塵。”
“二師父……”
另一邊,少年的聲音響起,記得以前和他說過,不是公共場合,就不需要喊自己副部長,只需要稱呼自己“二師父”。
許無塵的戰鬥技能是東方影傳授的。
而推理能力是東方岳教授的。
東方岳發現如此普通的少年,腦子卻意外地靈活,雖然靈活性很單一,只能應用於某些特定的方面,但以此爲基礎,可以培養好他的推理能力。
話又說回來,似乎又不是因爲這個無聊的理由才收下他的,仔細想想,當初之所以收下他,和大哥一起教導他,是因爲看到了這個孩子的眼神吧。
宛如黑洞一般,黑幽幽的,吞噬一切。
人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那麼許無塵的眼睛肯定是掛上了黑簾幕的窗,他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見他……
一時衝動……也可以這麼說,總之東方家嫡系的兩兄弟收了同一個孩子作爲徒弟。
當然沒有後悔,雖然當時的確是累壞了,許無塵絕不是在學習方面非常勤勞的人,或者說他習慣性地會走神,每逢此時,東方岳自然勃然大怒,棒打他不知多少回。
只是人家皮糙肉厚,完全不怕這個……而且前面一段時間皮不糙肉不厚的階段一直在做復健,適應新生的軀體,東方岳也不敢太用力,打壞了就慘了。
自己同時也有大量的工作要處理,總之那段時期真是忙得連睡眠時間都沒有保證。
等一下!爲什麼我要這麼感慨?連三十都沒有的我感慨個什麼鬼啊!
東方岳的思緒只有短短一瞬,他很快回過神來,對電話另一頭的徒弟說道。
“你要去的話,我倒是不會阻止你。”
“我和大哥見識過你真正的實力,也見證過被那股力量破壞至死的土地,這個世界上能和你戰鬥的,恐怕除了暗地裡的他們別無他人了,因此除了一句‘保重’以外,我有個任務給你……不對,不是任務……你先聽着吧。”
“可以的話,把人捉回來。”
“不行的話,殺了也無妨。”
“瞭解。”
那邊許無塵淡淡地回答道。
沒錯,一直如此,他不會在這種表面問題上有任何意見,只會服從。
可以的話,作爲同樣帶了他數年的“長輩”,東方岳希望這個少年哪天可以衝自己宣泄一次感情,不是自己也無妨,只要是宣泄情感,對象是誰都好……
東方岳依舊沒有動筆,他拉開抽屜,取出一個裝飾精美的扁平盒子,裡面整齊擺着五根金色雪茄。
東方岳不吸菸……原本是這樣的,但近來工作愈發繁重,他也漸漸開始找尋一些能夠暫時麻醉自己的東西,不需要吸上一口,聞一聞香氣就可以了。
稍微聞了聞,東方岳覺得精神恢復了許多,蓋上盒子重新放回去,然後提起筆,再次撲進如山一般的文件堆裡。
……
東方仁完全沉默了,如果不是本能地維持着隱匿狀態,他現在立刻就會被門另一邊的東方岳抓住。
連許無塵也無法感知到的強大隱匿能力,東方岳要想發現還是有點困難的。
“我和大哥見識過你真正的實力,也見證過被那股力量破壞至死的土地,這個世界上能和你戰鬥的,恐怕除了暗地裡的他們別無他人了……”
許無塵……真正的實力。他一直以來展示出來的還不是他的“實力”麼?
許無塵……你到底是……
回想起初見許無塵的時候,東方仁已經十八歲出頭了,而許無塵則剛剛十四歲而已吧?
十四歲的男孩,眼神空洞,一副超然的樣子,對什麼也不在意。
那時,男孩暫住東方家的宅邸,那裡和男孩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很多,都是東方家族的小孩,可以說是領域意識過剩吧,所有小孩都不喜歡這個外姓男孩,合夥排擠他,用了各種小孩子的手段去欺負他……當然東方仁是知道的,但他覺得這只不過是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無傷大雅。關鍵不是這裡,而是,被如此欺負的男孩,最多隻有聳聳肩這種程度的反應,完全不在意周遭同齡人的排擠。
東方仁自忖,如果是他的話,恐怕已經勃然大怒了。
當聽說許無塵被東方家嫡系的兩兄弟收作徒弟時,東方仁一下子懵了。
“成爲東方家兩兄弟的徒弟”可以說是每一個東方家的少年少女都憧憬過的事情,那兩人一文一武,作爲標杆實在太過耀眼和遙遠,但正因如此才讓人有動力去追趕也說不定。
東方仁也憧憬過,不如說,直到他十八歲聽到那個消息之前,他都在憧憬,努力表現自己,成爲同齡人中最優秀的存在,只是希望得到那兩人的注意,但他們卻把目光和關愛全部給了這個外姓男孩。
不甘,嫉妒,憤怒……自己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負面情緒在那個時候爆發出來。
一直以來的努力被一個什麼也沒做過的男孩全盤否定,這種情況下哪怕殺了他,東方仁也不覺得意外。
但是他忍了,得虧他的涵養過硬,他選擇了另一條路。
放棄了……不去關注那兩兄弟,起誓定要窮盡一生追趕他們,超越他們,當自己把他們踩在腳下時,就能讓他們知道他們的決定是多麼巨大的錯誤!
再之後,一切都很平靜,這樣的平靜如今看來恰恰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年前,暴風雨來了。
男孩長成少年,還是一臉面無表情,還是那張無時不刻淡定到讓人惱火的普通的臉。
少年在一年裡,完成了S級任務兩個,A級任務八個,B級任務三十七個。
從最低的D級執行者,直接竄到了準S級,其實完成了兩個S級任務後,他完全有資格成爲S級執行者,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才停在準S級。
東方仁不得不正視這個對手了——他以爲他會是那個少年的對手,但是少年似乎一直沒放他在眼裡過,半年前的再會是這樣,如今更是如此。
而且,按照東方岳的說辭,許無塵似乎一直在隱藏實力,那他到底有多強?
東方仁想象不了。
他默默離開了大樓,拳頭攥得死死的,骨頭都開始發出呻吟,但東方仁沒有鬆手,他必須以這樣的行爲,靠着這樣的痛苦,讓自己冷靜。
不……我不會認輸……賭上我東方仁的名字,我會擊敗你的,許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