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所有人都把手裡的式神放出去,一定要纏住妖神!”
長白山深處,北條冬馬大聲指揮着一衆陰陽師和神官。
他們的站位錯落有致,但大體圍成了一個圓形,圓心位置是一頭體型龐大的黃鼠狼。
毫無疑問,這就是黃仙了。
但這位妖仙此刻的狀態卻有點不太好。
“黃…建!”
它雙目血紅,毛髮炸開,嘶吼聲中有着徹骨的恨意,“你敢暗算我?!你忘了自己、忘了你們黃家是怎麼擁有現在地位的嗎?”
而被它念念不忘掛在嘴邊的黃建,此刻早已經退到了一羣陰陽師的身後。聽到黃仙的質問,他雖然臉色發白,但嘴依然很硬,譏諷道:
“呵,難爲大仙還記得這些小事……可二十年前我也曾這麼問過你,你是如何回答的?”
他語氣中的憎恨竟然不比黃仙來得稍少幾分。
“我……最後不還是選了你嗎?”
“哼,那是你自己禁不住誘惑!”
或許是當年之事觸動了黃建的回憶,他神色變得鎮定下來,“現在因爲你的慾壑難填,我、以及整個黃家都快要被你帶入萬劫不復之境了!所以纔有今日之舉,你也不要怪我。怪只怪你太貪婪!”
就在雙方對話的這片刻功夫,圈內已經出現了大量由虛凝實的奇異身影。
放眼望去,有身負巨大葫蘆的鬼王、有藏身貝殼之中少女、有手裡太刀比自己身體還長的武士少女等等……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散發着強烈的妖氣或鬼氣。
一瞬間,無比濃烈的妖鬼氣息彌散開來。不過很神奇的是,這些氣息彷彿被什麼東西侷限在了一定的範圍內,距離此地並不算遠的其他幾位妖仙對此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動手吧,”
大宮司目光熱切,強自鎮定地吩咐道,“妖神實力太強,即便是八尺瓊勾玉也不能隨意壓服,先讓式神削弱祂!”
“哈依!”
北條神官領命,指揮着自己的兩頭式神身先士卒,對蜷縮在地的黃大仙發起了攻擊。
他的式神即便在這個百鬼亂舞的環境中也是相當與衆不同的存在,只見一副山水畫卷之中鑽出來一個女子的半身,隨着她素手輕揮,彷彿有一層結界展開,甚至有虛幻的花香鳥語縈繞在人的鼻尖耳畔。
“我已經爲所有式神施加了保護,只要在這花鳥結界之內,式神就不會死亡,大家放心上吧!”
他一聲令下,數頭彷彿身披重甲的武士之靈揮舞着長刀向黃大仙發起了衝鋒。
它們身材高大魁梧,雖然渾身鬼氣森森,但衝鋒起來卻也算得上虎虎生威,刀鋒劃過空氣,淒厲的嘯聲不絕於耳。
嘭——
可惜,比起黃大仙來,這種可以量產的制式式神終究還是差得太多。
匍匐在地的黃大仙身體都沒怎麼動,只是輕輕甩了甩尾巴,就輕易擊飛了三頭武士兵俑,甚至差點抽碎了他們外層的鎧甲。
若非畫卷之中的少女揮灑出幾道綠光救場,他們估計已經無了。
“即便經過削弱,妖神的攻擊力還是太強,普通式神根本根本扛不住!連花鳥卷都覺得非常吃力。”
北條冬馬快速分析之後,做出決策,“井上君,讓白藏主出馬!”
“好!”
井上神官沒有遲疑,立刻給自己的式神下令,只見一位少年體型的白狐妖怪來到陣前,雙掌合十,狠狠往地上一拍。
“守護誓約·夢山狐影!”
一頭巨大的白狐虛影在半空中一閃而沒,一縷縷鬼氣化作小狐狸頭的樣子,環繞在所有式神身側。
緊接着,大量式神同時開始攻擊。
風刃、冰雹、火球、斬擊……
五花八門的攻擊方式匯聚成一股能量洪流,朝着黃大仙當頭砸下!
面對這種攻勢,即便妖怪的體質很強,即便它修爲高深,但黃鼠狼畢竟不是什麼以防禦力著稱的妖物。如果硬接的話,受傷在所難免。
噗——
就在這時,一道悠長的放氣聲從黃大仙身後響起。
隨後,大片淡黃色的煙氣憑空出現,並飛快地瀰漫開來。
這些煙霧很快就將黃大仙的身體包裹起來,形成了一層保護,而後與呼嘯而來的能量洪流正面對撞。
一方是水火冰雷風交織而成的滾滾洪流,另一方只是看起來鬆鬆散散的霧氣。
這看似對比懸殊的交鋒,卻打出了令所有人意外的結果。
沒錯,這一局是黃大仙勝了。
它釋放出來的淡黃色煙霧,竟然能腐蝕異種能量。無論是水火、還是冰雷,在碰到煙霧之後,都會被它快速侵蝕掉。
“這是什麼?!”
大宮司眉頭緊皺,立刻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黃建。
“額……這是黃大仙的天賦神通。”黃建的語氣有些怪異。
“你確定讓祂中毒了嗎?”
“當然,那枚百鬼亂神丸是我親眼看着它吃掉的,否則它怎麼會乖乖在這裡承受你們的圍攻?”
黃建連忙保證道,“如果不是真的走不了,以它的本性早該開溜了。”
“那這個東西該怎麼解決?”大宮司追問道。
“這……我怎麼知道?”
黃建無語,你們這些小倭子之前傲慢囂張的不行,結果一遇到困難就來問我,我要是能一個人解決黃仙,還要你們幹嘛?
“我是黃仙巫祭,一身本事都是從黃大仙那裡得來的,怎麼可能懂得破解它招式的辦法?”
“五大妖神並列,其他幾位妖神就沒有對付這位黃仙的辦法?”
“就算有,那我也不知道啊!我們五脈之間其實互相都比較獨立,大仙們也不會允許我們三心二意。”黃建解釋道。
“……也罷,那就跟祂對耗!”
大宮司咬了咬牙,“祂再厲害也只有一個,而且還中了百鬼之毒,我就不信這麼式神耗不過祂一個!”
於是,黃大仙和在場的上百位式神就這麼僵持下來。式神們一批又一批的輪番登場,黃大仙一動不動,只是操縱着淡黃色的煙霧,被動防禦,看起來似乎處在絕對的下風。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它原本被濃郁血色充斥的雙瞳,似乎慢慢變得靈動起來。
……
……
“小倭子就這?”
地下,海希等人在戰場邊緣已經OB了很久,都看困了。
“目標計劃說的那麼牛鼻,結果動起手來就是互相消耗?”
“我突然有點不信他們真的能駕馭妖仙了……”
“我也是,這表現也太拉了,一百個打一個,還打成這樣,他們到底會不會玩啊?!”阮豐也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也就這個結界還有點意思,”
張懷義點評了一句,隨即露出壞笑,“其實我們都不用自己動手,只需要破壞掉外面這個結界,讓其他幾位妖仙感知到這裡的動靜,它們自然會出手清理這些膽敢打自己主意的小倭子。”
“……的確如此,”
海希稍微沉默了一下,也贊同了這個說法,“看來是我有些小題大做了,這羣小倭子能壓着神州打,主要還是那些廢物野豬皮的鍋。在傳統異術這個領域,實在不該對他們有過高的期待。”
“也不能這麼說,”
張之維搖搖頭,“這個結界的存在的確讓他們有了實現計劃的機會,對耗的策略雖然愚笨,但未必沒有成功的可能。若真的被他們拿下了黃仙,再去暗算其他幾位妖仙,成功率會大大增加。我們不能去賭這個機率。”
幾個人經過一番討論,最終還是決定讓出馬一脈自己來解決問題。
畢竟通過黃建和黃仙的對話,他們也隱約聽出來,這裡面不僅涉及到門派叛徒,還隱約有點其他內幕在,或許牽涉到出馬一脈的醜聞。貿然插手,未必能得到感激不說,反而可能被人敵視。
“那就破壞掉這個結界吧!”
海希下定決心,“不過事情可以交給出馬一脈的人自己處理,但我們忙前忙後,也不能沒有收穫。這個倭子大宮司身上不是帶了什麼厲害的東西嗎?那玩意我要了!”
“理當如此。”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陰陽師們佈置的這個隱蔽結界,主要是依靠幻術的力量來遮擋內部的聲光。從外面看不見摸不着,但想要從內部破壞就簡單得多。不誇張地說,只需要張之維隨便拍一巴掌就能打破。
但爲了不暴露自己的存在,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用更加隱蔽的方式來完成——只要破壞掉一張作爲結界基石的符紙即可。
在結界崩裂的瞬間,這裡濃烈無比的鬼怪氣息沖天而起,立刻吸引了長白山上所有懂望氣的修行者的注意。幾位妖仙自然也例外。畢竟正在與那些鬼氣對抗的,是它們無比熟悉的黃仙的氣息。
幾乎只過了幾個彈指的功夫,身姿如同雲朵一般的白狐便似慢實快地從空中飄來。
出馬五仙之中,狐仙排名第一。
它剛一到場,就看到一羣陌生異人在欺負自己的小弟,這還能忍?
幾條尾巴頓時掄圓了往下招呼。
邦!邦!邦!
就跟砸地鼠似的,每一擊都能砸碎不少式神,就連一直躲在後方的陰陽師和神官們也沒躲過去。
“這就是完整妖神的實力嗎?”
大宮司一邊躲閃,一邊貪婪地望向半空中,“如此優美的身姿,祂就是玉藻……”
“玉你麻筆!”
這旮沓的妖仙可不是什麼溫婉恭順的性格,狐仙一邊使勁抽打,一邊罵道,“老孃是你胡三太奶奶!”
這邊打得地動山搖,也算是間接幫其他人指明瞭方向。
柳仙、白仙等幾位向後趕到,比起狐仙,它們幾位的殺性更重,而且出手也更加犀利殘忍。
柳仙張嘴就生吞活人就不說了,這也算是它鑽的空子,小倭子算人嗎?反正在海希等幾位旁觀者看來,這一幕並沒有讓他們產生什麼物傷己類的觸動。
不過這場戰鬥真正的MVP還得是白仙。
白仙本體是一頭白色的刺蝟,修行有成之後,那一身尖刺的威力堪比法器,天賦神通有二。其一是團成一個刺球滾來滾去;其二是將背後的尖刺發射出去。
無論哪一種,都是場面極端殘忍的招數。被它這麼一射一滾,現場基本上沒有能站着的人了。
脫困的黃仙也發了狠,直接用天賦神通的淡黃色的煙霧腐蝕那些倒地的陰陽師,一副不把他們挫骨揚灰誓不罷休的樣子。
直到它們都發泄過一輪之後,出馬一脈的異人才姍姍來遲,領頭地是關石花的師父。
他們到場之後,看着這一地的小倭子的屍體也是震驚莫名,背心發涼,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被這麼多敵人摸到了自家老巢裡。
這個時候,黃仙將黃建丟了出來,它剛一脫困就把這個害的自己遇險的罪魁禍首給抓了起來好一番折磨。不過卻沒殺,就是留着現在用的。
“問他,這些人都是他帶來的,包括給我下毒也是他乾的!”
黃仙話語中的惡意毫不遮掩,“這件事,你們要給我一個交代!”
“黃建?!你,你瘋了嗎?!”
看到叛徒竟然是身具高位、家族在出馬一脈中也頗有分量的黃建,所有人都憤怒不已,“小倭子能給你什麼?!”
“他們能給我什麼?哈哈哈哈——”
黃建癲狂大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可以奴役這頭黃鼠狼,將它徹底帶走!”
“啊?”
看到他這幅神態,很多人都非常疑惑。你可是黃仙的首席巫祭啊,心裡竟然存着這樣的想法?
在場的其他幾位首席難以置信,而地位較低的一部分異人則有些似懂非懂:難道首席巫祭與大仙之間,就是這樣相愛相殺的關係?難怪我們當不了首席,原來是這裡出了問題!
黃建可不管他們心裡都是怎麼想的,在小倭子們失敗的那一刻,他就死心了。也不指望自己或者家族能有什麼好下場,只想拉着黃仙一起下水,於是乾脆開口自爆。
“你說我瘋了?沒錯!我早就瘋了!二十年前,我親手將李香獻祭給那頭畜生之後,我就瘋了!”
他邊哭邊笑,狀若癲狂,“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每日祭拜、供奉的大仙,心裡就行在想着什麼?吃人!吃人啊!它們越親近你,就代表越想要吃掉你!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