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的時候,羅獵出門來到外面,看到常發仍然坐在篝火前。靜夜之中踩在雪地上腳步聲異常清晰,常發機警地轉過頭,看到是羅獵這才放下心來,右手緩緩從懷中抽出。他的懷中藏着一把手槍。
羅獵微笑道:“常大哥,你會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守着。”
常發點了點頭,撩開衣襟,從腰間抽出一把毛瑟1896遞給了羅獵,羅獵並沒有伸手去接,低聲道:“我不用槍。”
常發只能將手槍收了回去。
羅獵叮囑他道:“收好了,千萬別讓徐老根看見。”他們這次出來帶了不少的武器,但是這些武器是不可輕易暴露人前的。
常發道:“放心吧,你一個人小心點兒,有什麼事情只管叫我。”
羅獵笑道:“趕緊去吧!”
常發離去之後,羅獵一個人守望着這對篝火,深山雪谷,寂靜無人,折斷樹枝的聲音也如此的驚心動魄,望着跳動的篝火,羅獵的眼中浮現出一個美麗的幻影,他有些痛苦地閉上了雙目,就在此時聽到遠處傳來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羅獵霍然回頭,卻看到一個穿着臃腫棉服的身影朝自己走了過來,從走路的姿勢已經看出是麻雀。
麻雀來到近前,方纔看到她手中還拿着一條毯子,遞給了羅獵道:“晚上冷,你披上!”
羅獵道:“怎麼還沒睡?”
麻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毯子披在了他的肩頭,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下了。感到肩頭一沉,卻是羅獵又將毛毯披在了她的身上。麻雀眨了眨雙眸,羅獵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推讓,輕聲道:“我不冷。”
麻雀有些但心地望着羅獵道:“你臉色不好,要多多注意身體,不如我守着,你去睡吧?”
羅獵搖了搖頭道:“睡不着。”
麻雀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有失眠症啊?”
羅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從美國回來後,我睡眠一直不好,最近可能是不習慣滿洲的寒冷天氣,所以變得有些嚴重了。”
麻雀道:“那也要休息,不能總是撐着,要不你喝點酒,應該有助於睡眠。”
羅獵折斷了一根樹枝扔在了篝火裡:“雖然睡不着,對身體也沒什麼影響,我試過喝酒,可是越喝越是清醒,喝多還頭痛,更是睡不着。”他停頓了一下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壞事,我雖然睡得少,可清醒的時候多,活一天等於別人活兩天了。”
麻雀道:“實在不行就吃點安眠藥。”
羅獵道:“還沒嚴重到那種地步。”
麻雀道:“我聽說失眠都是因爲遭遇到挫折或刺激引起的,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如果可能,我願意聽你傾訴。”她總覺得羅獵是個有故事的人,對他的事情表現出相當的興趣。
羅獵哈哈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周圍看看。”
麻雀點了點頭,望着羅獵遠去的背影,美眸中蒙上了一層霧氣,羅獵此時的離開明顯是在逃避,不知他心中究竟深埋着怎樣的痛苦,雖然他表現在外的都是樂觀,可是麻雀總覺得他深邃的雙目中藏着不爲人知的痛楚。
羅獵舉着火把走近徐老根所在木屋的時候,卻發現門口的爬犁不見了,心中不由得一驚,圍着木屋走了一圈,並未發現黃狗和爬犁的蹤跡,在木屋後面卻發現了一條爬犁拖行的痕跡,羅獵暗叫不妙,他來到木屋門前,輕輕一推房門應手而開,房間內漆黑一團,藉着火把的光亮照亮房內,卻見房間內空空蕩蕩,徐老根早已人去樓空。
羅獵此驚非同小可,內心開始自責,這兩天因爲失眠症的折磨,他明顯有些不在狀態,其實在行程開始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徐老根的目光有些古怪,可是自己終究還是麻痹大意,對徐老根過於疏忽,以爲既然談好了條件,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擔心,有錢能使鬼推磨,卻沒有料到徐老根會中途逃走。羅獵忽然感到一陣頭痛,他捂住前額,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自己被推舉爲這支小隊的首領,就要承擔起帶領隊全體成員完成任務,確保每一個人平安返回的責任,他不可以亂。
羅獵的目光投向篝火,雖然相隔遙遠,麻雀始終在關注着他,目光也在向他看來。
羅獵的腦海中閃回到徐老根生起篝火的畫面,當時他曾經產生過不妥的念頭,可最後又被他否定,現在看來一切很可能都是徐老根在佈局,羅獵可以肯定徐老根絕不是因爲害怕未來的兇險半途而廢,即便是要走,他也不會選擇半夜悄悄離開。
羅獵迅速向麻雀奔去,向她招手,示意麻雀離開那堆篝火,黑夜之中,那堆篝火已經成爲最爲顯著的目標,假如有人過來伏擊他們,首先攻擊的就會是篝火旁負責守望之人。
麻雀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看到羅獵的動作,也感到一種莫名的危機,起身向他走去。
她前腳離開,一支羽箭就突破夜色射在她剛纔所在的位置,鏃尖深深沒入凍土之中,黑色尾羽在箭桿的帶動下顫抖不停。
麻雀竭力前衝,進入前方樹木的陰影中,奪!的一聲又是一支羽箭射中樹木,冰屑和乾裂的樹皮被這一箭激揚而起,四處紛飛,麻雀藏身在樹幹之後,雪光將俏臉映照得煞白,目光驚魂未定。
羅獵以驚人的速度向麻雀衝去,同時高呼道:“有埋伏!”之所以大聲呼喝,一是爲了吸引弓箭手的注意力,二是爲了提醒木屋中仍在酣睡的三名同伴。
咻!咻!咻!一連三箭追逐着羅獵的身影,可是羅獵奔跑的速度太快,而且他奔跑中不停變換方向,利用周圍的樹木和建築作爲身掩護,三支羽箭全都沒有命中目標,一支跟着一支釘在羅獵身後的雪地之上。
麻雀在羅獵吸引對方注意力的期間,已經成功隱蔽在木屋後方,抽出魯格p08手槍朝着射手可能藏身的位置連續發射,清脆的槍聲打破了寂靜的黑夜,爲羅獵掩護的同時,也將木屋內剛纔還在酣睡的三人驚醒。
常發剛剛纔入睡,羅獵發出第一聲警示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到,一骨碌從牀上爬了起來,掏出枕下的兩把毛瑟,想要出門接應,剛剛拉開房門,就有一支羽箭呼嘯着射了過來,常發慌忙退回房內。羽箭奪的一聲釘在門板之上,這一箭勢大力沉,鏃尖射穿門板,貼着常發的左耳根露出了來,只要稍稍向右偏上一寸,常發就有性命之憂。
瞎子和阿諾兩人睡在同一間木屋內,槍聲把他們的酒意也徹底驅散,兩人忙着去摸槍。阿諾道:“外面還亮着篝火,敵暗我明,咱們若是出去就會成爲活靶子。”他畢竟是英國皇家空軍出身,軍事素養和實戰經驗要遠遠超過瞎子。
瞎子道:“怎麼辦?”
阿諾向後面的窗戶努了努嘴,走過去掀開窗戶,準備藉着夜色的隱蔽悄悄從窗戶中翻了出去,可是窗戶剛剛掀開就有一隻羽箭射來,阿諾下意識地矮下身去,羽箭緊貼着他的頭皮飛了出去,嚇得阿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樹林中射出幾支火箭,這次的目標並非是針對人,而是針對木屋,這麼大的目標,就算是普通的弓箭手也不會錯失。木屋遇火即燃,雖然短時間內不至於整間燒完,可是這些火光起到了照明作用,四處燃燒的着火點更讓木屋暴露於光亮之下,也讓羅獵他們的隱蔽變得更加困難。隨行的坐騎因爲火光而驚恐嘶鳴起來,很快這些馬匹就成爲了弓箭手的目標,羽箭齊飛,五匹坐騎被射中要害慘死當場。
羅獵和麻雀會合在了一處,他們的藏身處暫時安全,麻雀低聲道:“怎麼辦?”